伏魔印的金光余晖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涤荡邪祟后的淡淡祥和,与这血色宫殿本身的阴森血腥形成了诡异的对比。混沌魔将化作的黑色粉末静静堆叠,诉说着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紧绷的心神骤然松弛,慕清寒一直强压着的伤势与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反噬。右肩被“血魔弑神斩”残余力量侵蚀过的经脉传来钻心的刺痛,体内因长时间抵抗浓郁魔气而近乎枯竭的月华内劲一阵紊乱,喉头一甜,又是一小口淤血忍不住咳出,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别逞强。”黄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他扶着她在旁边一根相对干净、远离中央阵法的巨柱旁坐下。
慕清寒靠坐在冰冷的柱壁上,冰眸因痛楚而蒙上了一层水雾,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看着黄辰蹲下身,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或深邃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虚弱的身影,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她想说没事,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黄辰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右手腕脉之上。他的指尖温热,一股平和而精纯的气息探入她的经脉。慕清寒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探查。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她受损的经脉间游走,细致地感受着那残余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污秽血煞与弑神意志,以及被混沌魔气冲击带来的震荡。
片刻后,黄辰收回手,眉头微蹙:“血魔刀的力量果然歹毒,已伤及经脉本源,混沌魔气的震荡也加重了内腑负担。需先清除残毒,稳固伤势。”
说着,他手掌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清辉与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看似朴素,但以慕清寒的眼力,能清晰地看到丹药表面若有若无的天然云纹,以及其中蕴含的、令人心神宁静的磅礴生机。
“这是……清心丹?”慕清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清心丹并非罕见,是修士常用于驱除心魔、安定神魂的丹药,但品相如此之高、药力如此精纯磅礴的,她闻所未闻。这丹药散发出的气息,让她仅仅是闻到,就觉得识海中的纷杂念头与因魔气冲击带来的烦躁感平息了不少。
“嗯,改良过的。”黄辰随口应道,并未多解释其来历,“对你目前的伤势正合适。”
他没有直接将丹药递给她,而是用两根手指拈起丹药,递到慕清寒略显干涩的唇边。“张口。”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让慕清寒苍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她冰眸微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犹豫了一瞬,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开了嘴。
指尖带着丹药的微凉触碰到她的唇瓣,随即,那枚清心丹便滑入了她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并非化为津液,而是化作一股清凉甘洌、却又带着温煦暖意的洪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精纯而柔和,丝毫没有普通丹药化开时那种霸道冲击之感。
药力所过之处,如同春雨润泽干涸的大地。侵入经脉的那丝顽固血煞与弑神意志,在这股蕴含着至高净化之力的药力面前,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被瓦解、驱散。受损的经脉被温和地滋养、修复,内腑的震荡被迅速抚平。更奇妙的是,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识海,将她因战斗和魔气侵蚀而带来的疲惫、惊悸、以及种种负面情绪一一洗涤,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宁静。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停滞不前的寒月心经瓶颈,在这股精纯生机的滋养与心神宁静的状态下,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绝非凡品清心丹!其品阶,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慕清寒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全力引导着这股庞大的药力,运转寒月心经,加速疗伤过程。她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月白色光晕,与清心丹的清辉交相辉映,显得圣洁而恬静。
黄辰就蹲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血色,气息从紊乱虚弱变得平稳悠长。他的目光专注而柔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需要他守护的女子。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宫殿深处那王座下的阵纹依旧在缓缓脉动,散发出不祥的血光,但此刻,这片角落却仿佛被隔绝开来,充满了一种难得的安宁与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慕清寒周身的光晕缓缓收敛,她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些许腥甜黑气的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冰眸之中,神光重现,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但之前的痛苦与萎靡已然一扫而空。伤势好了七成以上,剩余的部分只需稍加调养便可无碍,更重要的是,神魂清明,内劲似乎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了一分。
她一睁眼,便对上了黄辰那双近在咫尺、依旧带着关切的眼睛。
四目相对。
慕清寒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他……一直这样守着她吗?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担忧与守护,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包裹了她的心脏,冰封多年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酥酥麻麻,带着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悸动。
“感觉如何?”黄辰见她醒来,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轻声问道。
“好……好多了。”慕清寒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这清心丹,效果太好了。”她试图用话语掩饰内心的波澜。
“有效便好。”黄辰站起身,也顺势将她扶起,“此地不宜久留,那阵法之后,恐怕才是关键。”
慕清寒借着他的力量站直身体,微微点头。经过疗伤,她的状态恢复了大半,更有信心面对接下来的挑战。她再次看向那王座下的阵纹,冰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只是,在目光扫过身旁之人的侧脸时,那抹刚刚平复的悸动,又悄然浮现。
这份于魔渊绝境之中,不动声色却细致入微的守护与温情,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都更深刻地敲击着她的心扉。
“我们走吧。”她轻声道,这一次,主动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大殿深处,那最后的秘密,正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