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随着玄冰冥蛇毒的彻底拔除,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与危机感如潮水般退去。慕清寒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的寒月心经,感受着体内不仅恢复如初、甚至因祸得福更显精纯活泼的月华内劲,冰眸之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怀中的两只金耳雪狐似乎也感知到了安全,不再瑟瑟发抖,而是如温顺的猫咪般依偎着她,发出细小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黄辰已将离去的行装整理妥当,其实也无甚太多东西,不过是那看似破旧却内藏乾坤的皮囊,以及慕清寒简单的包裹。他站在洞口,目光如利剑般穿透那层无形的隐匿阵法,望向迷雾林更深处,那片被称为妖域内层、更加危险也更加神秘的地带。北冥雪域,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坐落在妖域的极北之地,若要前往,不可避免地需要穿行部分内层区域。
“迷雾林虽暂平,但妖域内层势力犹如交织的蛛网,错综复杂,强族林立,恰似繁星点点,远非外围这血藤、蛇族之流可比。”黄辰的声音平淡得宛如一潭死水,似在陈述,又似在提醒,“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以免横生枝节。”
慕清寒轻轻点了点头,将沉睡的雪狐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放入一个铺了软布的竹篮中,小心翼翼得仿佛那是一颗易碎的明珠,然後挎好,提起寒铁剑:“我准备好了。”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动身之际,洞外的隐匿阵法忽然泛起了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一道粉红色的传讯灵光,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竟无视了阵法的阻隔,轻盈地穿透进来,悬停在黄辰面前,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熠熠生辉。这灵光如同粉红色的烟雾,在黑暗中飘荡,给人一种神秘而迷人的感觉。它的光芒柔和而温暖,仿佛是从天堂降临的使者,带来了希望和喜悦。
灵光之中,蕴含着一股精纯而熟悉的狐媚气息,宛如一缕缕轻烟,缥缈而迷人。但与苏媚儿那般外露勾魂不同,这股气息更加内敛、深沉,宛如一汪深潭,平静而神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与不容置疑的威仪,仿佛是一位高贵的女王,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光芒。
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女声,自灵光中缓缓响起,回荡在小小的山洞内,犹如仙音绕梁,余音袅袅。
“贵客临门,老身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老身乃狐族大长老,苏九颜。闻听贵客手段通天,於万妖湖助龙族稳固封印,又於蛇族巢穴来去自如,实令老神往。小孙女媚儿此前多有得罪,老身在此代其赔罪。特於‘狐仙阁’设下薄宴,一为赔礼,二为结交,还望贵客赏光,拨冗一叙。”
话音袅袅散去,那粉红色灵光也随之湮灭。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慕清寒冰眸微凝,看向黄辰。狐族大长老!这可是狐族中地位仅次於族长、甚至在某些方面影响力犹有过之的实权人物!其修为据说早已踏入妖婴境(元婴期),深不可测。她竟然亲自发来邀请?而且语气如此“客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非简单的赔礼宴请。
“宴无好宴。”慕清寒轻声说道,语气肯定。她可不认为狐族会如此大度,对黄辰重创苏媚儿、无视其魅惑之事既往不咎。
黄辰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彷佛早已料到会有人找上门来。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
“苏九颜……倒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老狐狸。”他淡淡道,“她并非是为苏媚儿出头,而是看中了我们身上的‘价值’。”
“价值?”慕清寒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冰魄玉?还是……我们与龙族的关系?或者,是你在万妖湖和蛇族展现的实力?”
“或许兼而有之。”黄辰目光深邃,“狐族天性狡猾,最善投机。我们此番搅动风云,展现出的力量与潜在的影响力,足以让这位大长老动心。她设宴,赔礼是假,试探是真,若能拉拢为其所用自然最好,若不能……恐怕也会早做打算,清除潜在威胁。”
“那我们去是不去?”慕清寒问道。直觉告诉她,这狐仙阁恐怕比蛇族巢穴更加危险。
“去,为何不去?”黄辰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正好藉此机会,看看这狐族究竟打的什麽算盘,也顺便……为我们穿越妖域内层,省去些麻烦。”
他袖袍一拂,洞口的隐匿阵法悄然散去。外界迷蒙的灰白雾气再次涌入,但其中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为他们指引方向的狐族气息。
“走吧,去会会这位狐族大长老。”
两人不再犹豫,沿着那缕气息的指引,离开了这处临时的栖身之所。
跟随着气息指引,他们并未深入迷雾林核心,反而是朝着一处地势较高、灵气相对充裕的山峦地带行去。约莫半个时辰後,前方雾气渐薄,一座依山而建、掩映在奇花异草与苍翠古木之间的华美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便是狐族的重地之一——狐仙阁。
与蛇族巢穴的阴森、血藤领域的诡异不同,狐仙阁处处透着精致与奢靡。阁楼亭台皆由暖色的灵木与光洁的白玉搭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檐角下悬挂着琉璃风铃,随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沿途种满了各种散发着迷离香气的灵花,小溪潺潺,雾气在这里也变得稀薄而朦胧,如同仙境薄纱。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美丽的景象之下,慕清寒却敏锐地感知到无数道隐晦而强大的神念,从暗处扫过他们,带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显然,整个狐仙阁早已严阵以待。
在两名容貌姣好、身姿婀娜、却眼神灵动透着精明的狐女引领下,两人穿过重重庭院,最终来到一座最为宏伟精致的主阁之前。
主阁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伴随着阵阵令人食指大动的异香。
“贵客到——!”狐女高声唱喏。
黄辰与慕清寒迈步而入。
阁内空间极大,地面铺着柔软的雪白兽皮,四周悬挂着轻柔的粉纱。数十名容貌绝丽、身着薄纱霓裳的狐女正在中央翩翩起舞,舞姿曼妙,眼波流转间媚意天生。两侧设有矮几软榻,已经坐着十几位气息强大的狐族,有男有女,皆是人形,保留着狐耳或狐尾的特徵,修为最低也是妖丹初期,其中更有三四位的气息深不可测,赫然是妖婴境的大妖!
而在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她身着一袭繁复华丽的金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耸,插着一支九尾狐形态的碧玉簪子。容貌与苏媚儿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端庄大气,一双凤目开阖之间,流光溢彩,彷佛能洞悉人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深沉的智慧。其周身气息内敛,却如同深渊瀚海,让人望之生畏。
正是狐族大长老,苏九颜!
在苏九颜下首,坐着的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媚儿。此刻她换了一身相对端庄的衣裙,低眉顺眼,不敢直视黄辰,只是那偶尔瞟过来的眼神中,依旧残留着一丝不甘与怨怼。
黄辰与慕清寒的进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舞乐声悄然停止,那些狐族高层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黄辰身上,充满了探究、审视,以及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苏九颜脸上绽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雍容华贵的笑容,亲自起身相迎:“两位贵客莅临,令我狐仙阁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她将黄辰与慕清寒引至右侧最靠前的两张矮几後坐下,位置甚至隐隐与那几位妖婴境长老平齐,礼遇可谓极高。
侍女们立刻鱼贯而入,奉上灵果、仙酿,皆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灵气盎然。
“此前小孙女无知,冒犯了贵客,老身心中甚是不安。特备此薄宴,一为赔罪,二也是想结交二位这等少年英才。”苏九颜举起一杯琥珀色的灵酒,笑容温和,“还请贵客满饮此杯,既往不咎。”
场中所有狐族的目光都聚焦在黄辰身上。
慕清寒冰眸微扫过那杯灵酒,凭藉寒月心经的敏锐,她隐隐感觉到酒液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特殊气息,绝非单纯的灵酒那麽简单。她看向黄辰,眼中带着提醒。
黄辰却彷佛浑然未觉,他拿起酒杯,在鼻尖轻轻一嗅,随即看向苏九颜,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长老客气了。这‘千年狐涎香’混合‘幻心草’酿造的‘醉仙酿’,确实是难得的好酒,无色无味,更能於无声无息间引动心绪,放大慾念,确实是……待客的‘佳品’。”
他话语平淡,却如同惊雷,在整个狐仙阁中炸响!
苏九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场中那些狐族高层更是脸色骤变,有人甚至惊得差点打翻面前的酒盏!
千年狐涎香!幻心草!这可是狐族秘而不宣的、用来对付棘手敌人的顶级手段!无色无味,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心神,让人不知不觉间放下戒备,吐露真言,甚至被操控情绪!这少年……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还如此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
他到底是什麽人?!难道对狐族的手段如此了解?!
杀机,在这一刻,於这片歌舞昇平的华美楼阁中,骤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