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慕清寒心头的阴霾。苏嬷嬷昨夜吐露的真相,如同毒蔓,缠绕着她的心神,让她一夜未眠。梳妆台上,那只修复好的青花瓷瓶在晨光中静默,瓶身的金色纹路仿佛带着讽刺的意味,映照着她苍白而冰冷的脸色。
父亲……争吵……摔碎瓷瓶……母亲的悲鸣……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每一次都让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她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信。苏嬷嬷跟随母亲数十年,忠心耿耿,没有理由编造如此骇人听闻的谎言。
“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福……”母亲当年的话语,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绝望与无奈。
她必须查清真相!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而那只瓷瓶,无疑是关键中的关键。但仅仅依靠瓷瓶,线索太少。她需要更多,需要能够串联起所有疑点的证据。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母亲去世前一段时间,似乎曾偶然提及过一件东西——冰魄玉。
母亲当时的神色有些异样,摸着她的头,轻声说:“清寒,若是有一天……母亲不在了,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或许可以试着去寻找‘冰魄玉’……它或许能帮你……”
当时她年纪小,并未深想,只当是母亲病中呓语。加上母亲很快离世,悲痛之下,便将此事渐渐遗忘。如今回想起来,母亲当时的话语,分明是意有所指!是在给她留下线索?
冰魄玉……这究竟是什么?与母亲的死有关吗?
她立刻起身,再次来到山庄藏书阁。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而来,以查阅武学典籍为名。守卫见是大小姐,自然不敢阻拦。
她直接上了三楼,来到存放杂闻秘录的区域,仔细翻找起来。她记得曾经在一本古老的《九州奇物志》残卷上,似乎看到过关于“冰魄玉”的零星记载。
终于,在一堆布满灰尘的故纸堆中,她找到了那本残破不堪的兽皮古籍。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纸页散发着霉味。她耐着性子一页页查找,指尖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的角落。
那里的记载非常简短:
“冰魄玉,乃至阴至寒之奇玉,生于极北苦寒之地万丈玄冰之下,或孕育于千年寒潭之眼。其性极寒,却能凝神静心,克制世间诸多阴毒邪煞之气,于修炼阴寒属性功法者有固本培元、纯化内劲之奇效……然,因其蕴含一丝先天太阴本源,亦为某些邪恶秘术觊觎,可作为转嫁阴煞、承载咒力的绝佳媒介……”
记载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几页似乎被人为撕去了。
慕清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克制阴毒邪煞!转嫁阴煞的媒介!
这两点,如同两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她脑海中纷乱的线索!
母亲是“玄阴之体”(她根据黄辰昨夜探查的间接影响和自身猜测,已接近真相),体内积聚至阴煞气。而那瓷瓶上的阴毒内劲,与母亲可能遭受的“转嫁阴煞”秘法完美契合!
冰魄玉,既能克制阴毒邪煞,又能作为转嫁秘法的媒介!这绝非巧合!
母亲临终前提及冰魄玉,是在暗示她,这块玉可能与破解秘法、或者揭示真相有关!
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寒意,继续往下看那残缺的记载。在最后,还有一行几乎模糊不清的小字:
“……据传,前朝覆灭之际,皇室秘库中曾藏有一块鸽卵大小、品相极佳的冰魄玉,随之不知所踪。有野史云,其或流落江南……”
江南!前朝皇室秘库!
慕清寒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母亲苏映雪,正是出身于江南苏家,一个同样历史悠久的世家,与前朝皇室似乎有过一些牵连!那只作为关键媒介的青花瓷瓶,也正是前朝官窑珍品!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方向——冰魄玉,很可能就在江南!甚至,可能与苏家,与那只瓷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必须找到它!无论多么困难!
就在慕清寒于藏书阁内发现惊天线索的同时,她并不知道,关于“冰魄玉”可能现世的消息,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已然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在杭州城内外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泛起了涟漪。
杭州城,西市,一家看似普通的当铺后院。
昏暗的密室内,几名衣着各异、但眼神皆带着精悍或阴鸷气息的人影聚在一起。为首者,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声音沙哑:
“确认了吗?消息来源可靠?”
“八成把握。”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低声道,“是从慕家内部传出的风声,慕家大小姐最近似乎在暗中打听‘冰魄玉’的下落,结合她母亲苏映雪的忌辰将近,还有之前黑风寨失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冰魄玉……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另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汉舔了舔嘴唇,“听说对咱们这些修炼阴寒功夫的,是大补之物!就算自己用不上,拿去黑市,也能换到天价资源!”
“蠢货!”斗笠黑衣人冷斥一声,“只看得到眼前利益!若这冰魄玉真与慕家、与前朝秘库有关,牵扯的恐怕是天大的秘密和机缘!岂是区区资源可比?”
“那……老大的意思是?”
“盯紧慕清寒!”斗笠黑衣人语气森然,“还有,查清楚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慕家内部,恐怕也不干净。另外,通知下去,让我们在灵虚界的人也开始留意,这等奇物,若真现世,绝不可能只在凡界掀起风浪。”
“是!”
类似的情景,在杭州城几个隐秘的据点悄然发生。江湖散修、一些小型的修真家族、乃至一些混迹灰色地带的势力,都或多或少捕捉到了这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时间,暗流涌动,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开始聚焦于慕家,聚焦于慕清寒。
而此刻,慕清寒还沉浸在发现线索的激动与对真相的渴望之中,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她小心翼翼地将《九州奇物志》放回原处,抹去痕迹,快步离开了藏书阁。
她需要立刻行动!趁着忌辰之前,趁着消息还未完全扩散,必须尽快找到关于冰魄玉更确切的线索!
她首先想到的,是母亲的娘家——苏家。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关于冰魄玉或者前朝秘库的更多记载。
然而,当她派人前往苏家暗中查询时,却得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消息:苏家祖宅早在十多年前一场莫名的大火中焚毁大半,许多古老典籍都已遗失,如今的苏家对此讳莫如深,似乎不愿多提旧事。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慕清寒站在映雪苑中,看着秋风中摇曳的白梅,冰眸之中闪过一丝焦躁与不甘。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还有一个人!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身处烟雨巷、神秘莫测的身影——黄辰!
他修复了瓷瓶,或许……也能感知到与冰魄玉相关的线索?毕竟,那冰魄玉也是至阴至寒之物,与瓷瓶上的阴毒内劲,或许存在某种感应?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尽管心中对黄辰依旧充满警惕与疑虑,但此刻,探寻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决定,再去一趟烟雨巷!
而与此同时,烟雨巷的小屋内,黄辰正将一个修补好的瓦罐递给一位老农,接过几枚铜钱。他看似与往常无异,但在那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昨夜慕家藏书阁的发现,让他对这片凡俗之地有了新的认识。玄阴**录,转嫁阴煞……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家族恩怨。
就在刚才,他敏锐的神识,已然捕捉到了杭州城内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流动和暗中传递的讯息。虽然零碎,但“冰魄玉”、“慕家大小姐”这几个关键词,却清晰地落入了他的感知。
“麻烦果然来了……”他心中暗忖。没想到慕清寒寻找冰魄玉的消息,竟然泄露得如此之快。这背后,定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他看了一眼巷口方向,预料到那位执着于真相的冷面仙子,恐怕很快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风雨欲来,而这看似平静的烟雨巷,即将因为这“冰魄玉”的线索,被卷入一场席卷凡界乃至更高层面的纷争之中。黄辰知道,他想要继续安稳地体悟“烟火道”,恐怕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