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密室之中。
黄天雄瘫坐在冰冷的墙壁下,面如死灰。外界传来的那一声“黄天雄,你还要躲到几时?”,如同九幽寒风,彻底吹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星火。
他知道,自己完了。
紫云真人被一剑废去修为、本命飞剑化作齑粉的消息,连同那股席卷整个分部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已然清晰无误地传递进来。连化神巅峰、执掌一方的紫云真人在对方面前都如同土鸡瓦犬,他这个修为跌落至元婴大圆满、且被重重疑云笼罩的“客卿”,又能如何?
逃?那微型传送阵启动的波动,绝对瞒不过外面那个煞星的神识。战?更是笑话。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但在这绝望的最深处,一股扭曲的、不甘的怨毒火焰,却骤然升腾起来!
“黄辰……黄辰!”黄天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布满血丝,面容狰狞,“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在黄族是,在这里也是!既然你不让我活……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与“影尊”联络的紫黑色骨符,眼中闪过疯狂之色。骨符上的联络虽然中断,但其本身,除了传讯,更是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媒介”和“定位信标”!
“以我残魂为祭,以我血脉为引,诅咒吾敌黄辰,永世沉沦!标记其所在,指引尊上,降临灾厄!”黄天雄嘶声念诵着一段古老而邪恶的咒文,同时毫不犹豫地燃烧起自己本就受损的神魂与所剩无几的精血,将其疯狂灌入骨符之中!
他要以自身为祭品,发动这骨符中最阴毒、最彻底的一重功能——血脉诅咒与死亡标记!这诅咒或许无法立刻杀死黄辰那等存在,但足以让其沾染上难以祛除的“咒魇”气息,并在他死后,将他的位置和部分信息,强行传递给可能还在某处关注此地的“影尊”!
就在黄天雄咒文即将完成,神魂与精血即将燃尽的刹那——
“嘭!”
密室厚重的石门,如同纸糊般炸开!
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立在门口,目光平静,却冰冷如万古寒渊,正是黄辰。慕清寒持剑立于他身侧,冰眸锁定黄天雄。
黄天雄的咒文戛然而止,他抬头,看到黄辰的瞬间,眼中疯狂更甚,猛地将最后一口燃烧着神魂烈焰的精血喷向手中光芒大盛、已然变得漆黑如墨的骨符!
“一起死吧!”他发出绝望的咆哮。
然而,黄辰只是抬了抬手。
动作很随意,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蚊虫。
但就在他抬手的同时,黄天雄手中那枚已然被激活、开始散发出不祥诅咒波动和空间标记气息的骨符,连同他喷出的那口燃烧精血,以及他体内正在疯狂运转、即将完成最后献祭的残魂与血脉之力,都在一瞬间——
凝固了。
不是被封印,不是被压制。
而是仿佛那片空间、那段时光、那个正在进行的“诅咒献祭”过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现在”的河流中,硬生生地“剥离”了出来,然后……轻轻“抹去”。
如同用橡皮擦掉纸上一处错误的涂鸦。
骨符上的黑光骤然熄灭,化为凡物,随即寸寸崩解为灰烬。黄天雄喷出的精血无声消散。他体内那股狂暴的献祭之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消失。而他本人,则保持着那狰狞咆哮的表情和抬手的姿势,僵在原地,眼中疯狂的光芒迅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与茫然。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神魂了,也感觉不到自己的修为了,甚至连“思考”这个能力,都在迅速离他远去。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和“过程”,都随着那诅咒仪式的被抹除,一同被剥夺了。
“二叔,”黄辰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漠然到极点的平静,“你的罪,本应在黄族祖宅便已清算。多活了这些时日,见识了更高层的风景,也该知足了。”
他并指如剑,轻轻点在了黄天雄的眉心。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黄天雄那空洞的眼神彻底凝固,身躯如同沙雕般,悄然崩塌、瓦解,最终化作一蓬最细微的尘埃,簌簌飘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连进入轮回的资格,都已被彻底剥夺。
黄辰收回手指,目光落在尘埃中那几件未曾一同湮灭的物品上:一个储物戒指,几枚记录着信息的玉简,还有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复杂纹路的黑色令牌,令牌背面有一个扭曲的阴影标记。
他挥手将这些东西收起。黄天雄的记忆或许已被诅咒反噬弄得混乱残缺,但这些东西,或许还能提供一些关于“影尊”在此界活动、以及他们与紫霄阁勾结的线索。
做完这一切,黄辰转身,与慕清寒一同走出了这间充满绝望与终结气息的密室。
当他们重新出现在紫霄阁分部残破的正殿广场时,聚集在此的人群,比之前多了数倍,且成分复杂。
除了那些幸存下来、惶惶不安的紫霄阁弟子、执事、长老,更多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其他势力修士。
万法宗、丹鼎门、神兵谷以及其他参与围杀但幸存下来的门派代表,此刻都挣扎着或被人搀扶着,聚在一旁,脸色灰败,眼神躲闪,再无一星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连万鹤年都被人扶着,勉强站立,低着头,不敢与黄辰目光相接。
更远处,还有许多原本并未参与此事,但被今日惊天动地的大战惊动,前来打探消息、或想趁机结交(或撇清关系)的各方人物。有天南域其他大型宗门的使者,有万法城内各大商行的掌柜,甚至还有一些气息隐晦、来历神秘的散修高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从松涛苑方向缓步走出的黄辰身上。
敬畏、恐惧、好奇、讨好、算计……种种情绪交织,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黄辰走到广场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瘫软在石阶上、已然成为废人的紫云真人身上。
“紫云,”黄辰开口,“你勾结黄天雄,为‘影尊’势力提供庇护与资源,更挑动十派联盟围杀于我,罪证确凿。念你乃紫霄阁一方阁主,我不取你性命。但你之修为、你之权位,今日皆止于此。紫霄阁万法城分部,即刻起封禁自查,由你宗门总部派人接管。所有与黄天雄、‘影魔’之事有牵扯者,主动交代,可从轻发落;若有隐瞒,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紫云真人浑身一颤,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惨然一笑,垂下头颅,彻底认命。他知道,黄辰没有当场杀他,已是手下留情。而失去了修为和地位的他,即便回到宗门,也注定晚景凄凉,甚至可能被宗门当作替罪羊,以平息今日风波。
黄辰又看向万鹤年等十派代表:“尔等受人蒙蔽,贪图传承,围杀于我,本应严惩。念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且已被惩处,今日暂且记下。但需记住,传承机缘,有德者居之。若再有不分是非、觊觎强取之心,犹如此剑。”
他抬手一招,地上那柄断裂的、属于神兵谷独臂老者的巨锤碎片飞起一块,落入他掌心。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坚硬无比的碎片便在他指间化为铁粉,随风飘散。
万鹤年等人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声音苦涩:“谨遵……公子之命。今日之事,是我等糊涂,甘受责罚,绝无怨言。”
他们心知肚明,黄辰今日展露的实力,已然超乎他们想象,绝非他们所能抗衡。所谓“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不过是对方懒得与他们计较罢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哪还敢有半分怨言或报复之心?
处理完首恶与主要帮凶,黄辰目光转向那些围观的各方势力代表。
场面一时寂静。
片刻,一位身穿万法宗核心长老服饰、气息比万鹤年更加渊深的老者,越众而出,对着黄辰郑重一礼:“老夫万法宗内门大长老,万玄通,见过黄公子。今日之事,我万法宗管教不严,听信谗言,冒犯公子,实乃大过。为表歉意,并贺公子神通大成,老夫奉宗主之命,特献上薄礼,万望公子笑纳。”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紫玉盒。玉盒开启,里面赫然是三枚龙眼大小、通体氤氲着五彩霞光的丹药,药香扑鼻,闻之令人神魂清明。
“此乃我万法宗秘传‘五蕴补天丹’,位列五品上等,于稳固根基、修复暗伤、弥补神魂缺损有奇效。另附‘天南全域超大型传送阵’永久通行令牌一枚,持此令牌,公子可随时使用我宗掌控下的任何传送阵,费用全免。”万玄通态度恭敬无比,全然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五品上等丹药,已是修真界顶尖的灵丹,万法宗此次可谓下了血本。
万法宗此举,既是赔罪,更是示好和投资。黄辰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已然值得他们不惜代价结交。
有了万法宗带头,其他势力也纷纷反应过来。
丹鼎门一位长老连忙上前,献上一瓶“**凝神丹”和数株千年珍稀灵药;神兵谷的新任代表(原独臂老者已废)奉上一件精心打造的、可抵挡化神修士全力一击的“玄龟灵甲”;其他几个中型门派也各自献上镇派之宝或珍稀材料,不一而足。
连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商行掌柜、其他宗门使者,也争先恐后地上前,或送上厚礼,或递上名帖,言辞恳切,希望与黄辰结个善缘。
一时间,广场上仿佛变成了献宝大会。各种宝光闪烁,灵气氤氲,与周围的断壁残垣形成了鲜明而怪异的对比。
黄辰神色平静,既未推拒,也未表现出太多兴趣,只是示意慕清寒将大部分礼物收起。对于万法宗的“五蕴补天丹”和传送令牌,他倒是多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万法宗的心意,我领了。”
万玄通闻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道:“公子客气!日后但有所需,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万法宗定当竭力相助!”
黄辰不再多言,目光越过人群,再次望向北方天际。
经此一战,黄天雄伏诛,紫霄阁势力在此地被连根拔起,十大门派联盟土崩瓦解,短期内应无人再敢轻易寻他麻烦。而他“黄辰”之名,连同那惊世骇俗的“诸天剑影”,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天南域,乃至更广阔的修真主界。
威震修真界,各方来朝。
但这并非他的目的。
母亲的身世,星陨湖的静姑,北冥寒渊的奥秘,以及那隐藏在更深处的“影尊”与“葬天古地”的威胁……这些,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清寒,我们该走了。”黄辰对身边的女子轻声道。
慕清寒点头,冰眸扫过那些依旧恭敬站立、目送他们的各方修士,心中感慨。短短时间,从被十派围杀的“邪魔外道”,到如今众强敬畏、献宝臣服的“无上存在”,这一切,都源于身边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实力。
两人不再停留,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化作两道流光,冲天而起,朝着万法城北门之外,那广袤无垠、通往北冥寒渊的未知之地,疾驰而去。
身后,是废墟之上,久久不散的震撼与喧嚣。
身前,是更加广阔、也更加险恶的修真长路。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默默无闻的潜行者。
黄辰之名,已如惊雷,炸响在此界苍穹。
而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