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刺破海平线上的薄雾,将金色的光芒洒在“星梭船”破浪前行的帆面上,却驱不散舱内凝重的气氛。我站在船头,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吹动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却吹不散眉宇间深锁的沉重。公输迁裹着厚厚的毛毯,靠坐在船舱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专注,正对着摊在膝上的一块焦黑木牌和几块闪烁着奇异银灰光泽的矿石碎片凝神思索。陈敖则守在舱外,独臂按着剑柄,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海面,尽管伤势未愈,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地宫惊魂,九死一生。带出来的,除了伤痕累累的躯体,便是更多的谜团与……沉重的收获。
“主公,”公输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难掩兴奋,“此次虽险,所获……惊人!”他拿起那块焦黑木牌,“此物材质非木非石,坚韧异常,火焚不毁,其上符文,与之前所见同源,但更为复杂精妙,似是一种……身份凭证或能量导引之物。”他又指向那几块矿石,“此乃‘星髓’,质地极轻,却坚逾精钢,更奇的是,似乎能……导引震荡之力,若用于弓弩箭簇或兵器刃口,威力恐倍增!还有那白肤人的‘喷火筒’(火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其原理,似是以某种爆燃之物推动弹丸,虽粗糙,却远胜弓弩!若能仿制改良……”
我默默听着,心中波澜起伏。星髓矿、火铳技术、还有那身份木牌背后可能代表的庞大势力……这些收获,任何一项都足以改变一方格局,但也意味着,我们触碰到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技术层次可能碾压当前已知所有势力的可怕存在。怀璧其罪,福兮祸之所伏。
“仿制之事,需绝对机密,在望归湾内选最可靠之人,于绝密工坊中进行。”我沉声道,“眼下首要之事,是尽快返回,稳定人心,应对巨木族和……可能随之而来的报复。”
公输迁郑重点头:“属下明白。只是……地宫被毁,白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其战舰迅捷,火器犀利,若寻踪而来,望归湾恐难抵挡。”
这正是我最为担忧之事。我们就像无意中捅了马蜂窝的孩子,虽然侥幸逃脱,但蜂群的追击随时可能降临。
“所以,我们必须更快!”我目光投向越来越近的望归湾轮廓,“整合力量,提升实力,在他们找来之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数日后,望归湾遥遥在望。码头上,周文早已带着人焦急等候。见到船队归来,尤其是看到安然无恙的公输迁,众人皆是喜极而泣,但看到伤亡名单和士卒们脸上的疲惫与凝重,喜悦又迅速被沉重取代。
来不及休整,我立刻召集所有核心人员,在加固后的议事厅内,闭门密议。
“……情况便是如此。”我简略通报了地宫经历,略去了星髓矿和火铳的具体细节,只强调遭遇了神秘强大的“海外白夷”势力及其威胁,“此番我等虽侥幸脱身,但已与彼结下死仇。巨木族勾结外敌,其心可诛。珍珠湾态度暧昧,不可全信。当下局势,危如累卵。”
厅内一片死寂,众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忧虑。未知的强敌,如同悬顶之剑。
“主公,”周文率先开口,声音干涩,“当务之急,是加强戒备,广积粮草,深挖工事。同时,是否……应考虑与珍珠湾深化盟约,甚至……暂避其锋芒?”他提出了最稳妥的建议。
“不可!”陈敖独臂一挥,断然反对,“寄人篱下,终是鱼肉!唯有自身强横,方是立身之本!末将愿率部日夜操练,加固海防,巨木族若敢再来,定叫其有来无回!”他的悍勇依旧,却带着一丝伤势未愈的虚弱。
“陈将军勇武可嘉,”公输迁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此次遭遇,可见弓弩刀剑,面对敌之犀利火器,已显不足。欲抗强敌,需有克敌利器。”他目光扫过我,我微微颔首。
公输迁继续道:“老朽于那白夷废舰及地宫中,偶得启发,于弩炮与‘惊雷’之上,略有所得。或可试制射程更远、破甲更强之重弩,以及……威力更大、投放更准之霹雳火器。然,此需大量精铁、木料、硫磺、硝石,尤其是……需一种韧性极佳之木材为弩臂。”
他提出了关键问题:资源。望归湾弹丸之地,资源有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我。
我沉吟片刻,手指敲击着桌面,做出了决断:“周文。”
“老臣在。”
“你负责与珍珠湾、彩贝岛交涉,加大贸易力度,用珍珠、琉璃、部分改良农具,尽可能换取精铁、硝石、硫磺及优质木材。可适当透露我们欲强化守备以应对巨木族,但绝不可提及新式火器。”
“老臣明白。”
“公输先生。”
“属下在。”
“集中所有可靠工匠,秘密成立‘天工坊’,由你全权负责,试制新弩与火器。所需物资,优先供应。但切记,保密为重!”
“诺!属下必竭尽全力!”
“陈敖。”
“末将在!”
“整顿军备,淘汰老弱,严格操练。新兵招募与训练,交由雷蒙负责。你要尽快养好伤,未来大战,需你之勇!”
“末将领命!”陈敖重重抱拳。
“另外,”我目光扫过众人,“传令下去,即日起,望归湾实行军管,许进不许出,严查奸细。对外宣称,我部遭巨木族与海外流寇重创,需闭关休养。”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望归湾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开始了高速而隐秘的运转。表面上看,营地依旧在修复重建,与珍珠湾、彩贝岛的贸易如常,甚至显得比以往更加“低调”和“虚弱”。但暗地里,“天工坊”炉火日夜不熄,公输迁带着核心弟子,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开始了对新式武器的艰难攻关。周文则绞尽脑汁,通过各种渠道,为“天工坊”输送着宝贵的资源。
日子在紧张与期待中一天天过去。期间,珍珠湾的巨浪酋长果然派使者来“慰问”过几次,言语中多有打探,均被周文以“损失惨重,主公悲痛闭关”为由巧妙挡回。巨木族方面出奇地安静,仿佛之前的联军惨败从未发生,但这死寂般的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深夜,公输迁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躯,秘密求见。
“主公!成了!”他手中捧着一具造型奇特、通体黝黑、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弩机,以及一个葫芦大小的陶罐,“新式重弩,‘破甲弩’,弩臂以三层胶合硬木与薄钢片复合而成,张力倍增,配以此番精炼的三棱破甲锥,百步内可透铁札!还有这‘轰天雷’,外壳以陶土混合铁屑烧制,内填新配火药,威力较‘惊雷’强三倍有余,以投石机发射,可毁木寨!”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破甲弩”,触手冰凉,结构精巧,远超当前任何弩机。又看了看那其貌不扬的“轰天雷”,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有了这些,面对白肤人的火铳,我们终于有了一战之力!
“好!公输先生,立下大功!”我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即刻起,全力赶制,优先装备哨塔与‘星梭船’!”
“只是……”公输迁面露难色,“精铁与硝石消耗甚巨,库存已支撑不了几日。尤其是硝石,周边部落产出极少……”
资源,依旧是最大的瓶颈。
就在这时,赵午匆匆而入,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诡异:“主公,珍珠湾急报!巨浪酋长……遇刺重伤!”
“什么?”我大吃一惊,“何时?何人所为?”
“就在昨夜!刺客……是巨木族死士!但……混乱中,刺客全部服毒自尽,未能留下活口。巨浪酋长生死未卜,珍珠湾内部已戒严,由其子‘怒涛’暂摄事务。”
巨木族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巨浪?是报复?还是……另有图谋?珍珠湾权力更迭,对我们而言,是福是祸?
“还有,”赵午压低声音,“我们的暗线回报,就在巨浪遇刺前几日,曾有形迹可疑的船只,在珍珠湾外海与……与一批身份不明、皮肤白皙的人接触过……”
白肤人?他们果然开始行动了!而且,目标直指珍珠湾?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东南方珍珠湾的方向,心中寒意骤升。风暴,已经开始席卷这片海域了。我们必须更快!必须在真正的惊涛骇浪来临之前,将手中的剑,磨得足够锋利!
“传令!”我转身,目光锐利如刀,“加快‘破甲弩’与‘轰天雷’的制造!周文,想办法从彩贝岛和其他小部落高价收购硝石!赵午,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珍珠湾、巨木族一切动向!尤其是……有无白肤人船只出没!”
“砺锋”之时,已容不得半分懈怠。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