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徐福，回来惩治这些不肖子孙 第8章 通天下

月华如练，倾泻在静谧的“望归湾”。海浪轻柔地舔舐着沙滩，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与林间不知名虫豸的鸣叫交织，竟透出几分异样的安宁。湾内，新建的木屋错落有致，栅栏与壕沟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哨塔上值守士卒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远处珍珠湾主聚落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几处巡逻的火把在缓缓移动。

我独自立在新建的“观海阁”露台上，凭栏远眺。脚下这片土地，一个月前还是一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荒滩，如今已初具聚落的雏形。击退黑礁、长臂两部的联军，不仅赢得了珍珠湾部落的感激与更稳固的盟约，更以一种近乎狂暴的方式，在这片星罗群岛的边缘，刻下了“蓬莱”二字不可轻侮的印记。

巨浪酋长兑现了他的承诺。望归湾及周边三座附属小岛、附近的渔场、林场，正式划归我们管辖使用。珍珠湾的族人，从最初的好奇、警惕，到如今的敬畏、甚至带有一丝讨好的友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交易变得更加顺畅，我们用有限的铁器、琉璃和医药，换取了大量急需的食物、木材、兽皮，甚至还有十几名年轻的珠民自愿前来学习“打造坚硬石头（冶铁）”和“建造大屋”的技艺，实为质学。

内部的建设也在加速。公输迁带领工匠，利用本地出产的坚硬木材和藤条，结合中原技艺，不仅加固了营寨，更开始建造更大、更适合远航的船只骨架。周文组织的垦殖队，在珠民指导下，尝试种植本地的一种块茎作物和耐盐的谷物，虽成效尚微，却是个可喜的开始。陈敖的卫队，在吸纳部分表现优异的原蓬莱士卒和少量慕名投靠的、与珍珠湾有隙的小部落战士后，扩充至近五百人，日夜操练，熟悉海岛与丛林战法。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有了立足之地，有了盟友，有了喘息之机。

然而，我心中那根弦，却从未有片刻放松。站在这观海阁上，目光所及，并非眼前的安宁，而是更远处、更深沉的黑暗与未知。

“主公，夜露深重。”周文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递上一件粗糙的麻布外袍。

我接过披上，没有回头：“文和，你看这海，平静之下，藏着多少暗流？”

周文沉默片刻，走到我身侧，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叹道：“是啊，看似风平浪静，然秦军之恨岂能消弭？那‘血帆盗’更是神出鬼没。便是这珍珠湾……巨浪酋长虽示好，然其部中，如那头人‘磐石’，对我等忌惮日深。今日之友，安知非明日之敌？”

“你看得很透。”我微微颔首，“珍珠湾容我，是因我有利剑，可御外侮。若有一日，外侮暂消，或我之利剑钝了，又会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恭敬，不过是畏惧‘震天雷’之威罢了。”

“主公所虑极是。”周文深以为然，“故，当下有三事亟待解决。其一，需尽快寻得稳定铁矿或替代之物，否则铁器终有耗尽之日，我等技艺优势将荡然无存。其二，需设法与群岛其他部落建立联系，不能将命脉系于珍珠湾一家。其三，需……需为长远计。”

他说得含蓄，但我明白“长远计”的含义——是继续依附于珍珠湾，徐徐图之？还是……另起炉灶，真正在这星罗群岛，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不受制于人的“海外别府”？

“赵午近日有何消息？”我转而问道。

“正要禀报主公。”周文低声道，“据派往西面、南面的斥候回报，星罗群岛广袤远超预期，大小部落数以百计，彼此征伐不断。珍珠湾虽强，并非唯一霸主。西南方半月航程外，有一名为‘巨木族’的大部落，擅造巨舟，掌控大片香料林，实力不逊于珍珠湾。东南方亦有‘珊瑚民’，居于环形岛链，以采撷深海珊瑚与奇异珍珠闻名，颇为富庶。此二部，皆与珍珠湾有旧怨。”

“哦？”我眼中精光一闪。有矛盾，就有可利用的空间。“令赵午加派人手，尤其要设法接触这‘巨木族’与‘珊瑚民’，不必急于表露身份，先探其虚实、好恶、所需之物。”

“诺。”周文记下，又道，“还有一事……公输先生今日查验库存，发现……发现从蓬莱带来的粟、黍种子，在此地湿热气候下，发芽率不足三成，即便成活，也穗小粒瘪，恐难以为继。”

我心一沉。粮食，是根基的根基。若无法解决粮食自给，永远要受制于人，所谓的“别府”不过是空中楼阁。

“告诉公输先生，暂停大规模播种中原谷物。全力向珠民学习，种植本地作物。同时，派人四处搜寻，看有无耐热、高产的野生稻黍类可驯化。此事，关乎生死，要不惜代价！”

“是。”周文应下，脸上忧色更重。

海风渐凉，吹动衣袍。我望着天际那轮即将沉入海平面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立足，只是第一步。生存，需要粮食、资源、武力。而要想真正拥有话语权，乃至……有朝一日能与那遥远故国、与那神秘“血帆盗”抗衡，更需要一样东西——独一无二、他人无法替代的“价值”。

这价值，或许就在我们带来的、与此地迥异的技艺与知识之中，也或许，隐藏在这片陌生海域尚未被发现的资源里。

“文和，”我忽然问道，“你观珍珠湾族人，最渴求何物？”

周文不假思索：“首为铁器，尤其是兵刃与农具。其次，便是能抵御风浪、远航贸易的大船。再次，是精美的陶器、丝绸与琉璃珠，视为珍宝。”

铁器、大船、珍宝……我默默记下。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控制、可以输出的筹码。

“传令公输迁，下一步，除了造船，可尝试用本地材料，烧制一种比珠民陶器更坚硬、更精美的‘瓷器’。配方需绝对保密，将来或可成为我们独有的‘珍宝’。”

“主公高明！”周文眼睛一亮，“以此奇货，可通天下！”

“通天下……”我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垠的、黑暗的深海。路，还很长。但至少，我们已在这天涯海角，点燃了第一堆篝火，看清了脚下方寸之地，也隐约望见了远方更庞大的阴影与……可能存在的路径。

远望，方能不惑于眼前。下一步，该试着将触角，伸向更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