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杂役院的清晨,总是被粗重的劈柴声、沉闷的挑水声,以及管事粗嘎的呵斥声唤醒。然而这一日,当熹微的晨光刚刚刺破笼罩山峦的薄雾,洒在杂役院那片低矮、潮湿的屋舍上时,三道疲惫不堪、浑身狼藉的身影,已悄然从后山的小径摸回了这片他们既熟悉、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家”。
正是陆清弦、王大锤与苏小婉。
三人身上皆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和疲惫,衣衫褴褛,沾满干涸发黑的血迹、泥土与草汁。陆清弦的状态最为触目惊心,左臂以一个别扭的角度用撕下的布条吊在胸前,布条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大半,呈现出暗褐色。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行走时脚步虚浮,右肩微微下沉,似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手中那根充当拐杖的、缠满脏污布条的木棍上。每一步,都牵扯着眉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王大锤情况稍好,但裸露的臂膀和脸颊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有些深可见肉,只是简单糊了些草药泥。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要撑裂的巨型行囊,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显示出远超负荷的重量,但他咬牙硬撑着,铜铃大眼中除了疲惫,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小婉走在最后,同样满身污迹,发髻散乱,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几分警惕和清明。她背上的竹篓同样塞得满满当当,腰间挂着的几个皮囊瘪了下去,显然是消耗殆尽。她不时担忧地看向前方陆清弦摇晃的背影。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三只夜归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杂役院那片最偏僻、最破旧的通铺区域。此时天色尚早,大部分杂役仍在梦乡,只有远处膳堂方向传来隐隐的炊烟和动静。
“先各自回去,简单收拾,莫要声张。” 陆清弦停下脚步,声音嘶哑低沉,对王、苏二人叮嘱道,“我这伤需静养,稍后便去管事处告假。你们也注意休整,任务……晚些再说。”
王大锤重重点头,将背上的巨囊轻轻放下——里面是他们此行所有的收获,沉甸甸的,既是财富,也是秘密。苏小婉也低声道:“陆师兄,你千万保重。我这还有些剩下的止血散,一会儿给你送来。”
三人就此分开,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那散发着霉味、却暂时安全的栖身之所。
陆清弦回到那间住了数名杂役、鼾声与脚臭混杂的通铺小屋。同屋的几人仍在沉睡。他艰难地挪到自己角落那张铺着薄薄草垫的木板床边,缓缓坐下,牵扯到左肩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让他眼前发黑。他强忍着,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点清水,润了润干得冒烟的喉咙,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处理身上其他细小的伤口。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杂役院内渐渐人声嘈杂。陆清弦换了一身稍微干净、但仍显破旧的衣衫,将左臂重新用干净的(相对而言)布条吊好,脸上刻意没有擦去所有的污迹和疲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气息显得更加萎靡不振,这才一步一顿地走向杂役管事处。
杂役管事是个五十余岁、面容刻薄的中年修士,炼气三层修为,平日里对底下杂役呼来喝去,克扣贡献点是常事。见到陆清弦这副凄惨模样进来,他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管事,弟子陆清弦,前日奉命进山采集药材,不慎遭遇妖兽,左臂骨裂,内腑震荡,伤势颇重,特来申请休养半月,恳请管事准许。” 陆清弦低下头,声音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痛苦和惶恐,将“重伤”的姿态做足。
管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血迹斑斑的左臂和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杂役受伤是常事,但伤到骨裂需要休养半月,也算不轻。他哼了一声,在桌案上的簿册里翻了翻,找到陆清弦的名字,用朱笔划了一道,不耐烦地道:“准了。半月,多一日扣你三月贡献!滚回去躺着,别死在这儿晦气!”
“多谢管事。” 陆清弦“感激”地躬了躬身,慢慢退了出来。走出管事处,他脸上那副虚弱痛苦的表情稍稍收敛,眼神恢复了沉静。半月时间,足够了。
王大锤和苏小婉也各自去交接了部分普通药材任务,换取了一些贡献点,并领了些轻省的活计。他们脸上也带着伤后的疲惫,但比陆清弦好得多,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白日里,陆清弦就在自己那张破床上“静养”,同屋的杂役起初还好奇地问了几句,见他爱答不理、气息奄奄的样子,也就失去了兴趣,各自忙碌去了。只有苏小婉悄悄送来一小包她兑换来的、品质稍好的“玉骨生肌散”和干净的布条。陆清弦道谢收下。
直到夜深人静,同屋鼾声四起,确认无人留意后,陆清弦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鬼魅般溜出屋子,与早已等候在约定地点的王大锤、苏小婉汇合。三人借着黯淡的月光,来到杂役院后山一处极为隐蔽、废弃已久的堆放杂物的石屋。
关上门,点燃一盏光线微弱、烟尘极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三人严肃而带着一丝兴奋的面庞。
王大锤将那个巨大的行囊放在地上,解开绳索。苏小婉也解下自己的竹篓。两人看向陆清弦。
陆清弦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行囊和竹篓被依次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折叠整齐、却依旧能看出巨大轮廓、铁灰色鬃毛坚硬如针的完整狼皮——铁背狼皮!即便已死去多日,这张狼皮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凶煞之气和属于一阶中品妖兽的微弱威压,触手冰凉坚韧。接着,是四颗弯曲如钩、尖端泛着暗沉血光、长约三寸的锋利狼牙,寒气逼人。八只边缘带着锯齿、寒光闪闪的狼爪。然后是数个用油纸包好、依旧能闻到淡淡血腥和精纯血气味道的肉块,正是铁背狼身上最精华的部分血肉。最后,是一个用柔软绸布垫着的小木盒,苏小婉小心打开,五株叶片晶莹、呈淡蓝色、萦绕着晨露般清灵之气的“凝露草”静静躺在其中,灵气盎然。
这便是他们此次黑风山脉之行的核心收获。任何一样拿出来,对杂役弟子而言,都堪称一笔“巨富”。
石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王大锤呼吸粗重,苏小婉眼眸发亮,连陆清弦,看着这些用命搏来的收获,心中也涌起一股难言的踏实感。
“陆师兄,你说,怎么分?” 王大锤搓着手,瓮声问道,眼中没有贪婪,只有信任。
苏小婉也看向陆清弦,轻声道:“全凭陆师兄做主。此番若无师兄,我们别说这些收获,性命都难保。”
陆清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石屋中格外清晰:“凝露草是我接的任务所需,我取走。狼牙……我有些用处,或许可尝试炼制些小玩意,或研究其中煞气,也归我。这张狼皮,切下肩背处最坚韧的一小块,约莫二尺见方,我留着或许能做点护具。其余的狼皮、狼爪、狼肉,以及售卖后所得的贡献点和灵石,我们三人均分。”
“这怎么行!” 王大锤立刻摇头,“陆师兄你出力最多,受伤也最重,应该拿大头!这狼牙狼皮你都拿去!”
苏小婉也急道:“是啊陆师兄,我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这些东西本就该你多拿。我们跟着沾光,分些边角料就心满意足了。”
陆清弦看着二人真诚焦急的脸,心中微暖,但语气坚定:“不必多言。我们三人同进同退,共历生死,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次收获,是大家拼命得来,自然平分。我取凝露草和狼牙,已有大用。狼皮我只取一小块研究,其余平分,就这么定了。日后若再有收获,亦是如此。”
他态度坚决,王、苏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拗不过他,心中感动更甚。能遇到如此不贪、重情义的同伴,是他们的大幸。最终,二人不再推辞,重重点头。
“好!陆师兄,俺听你的!” 王大锤咧嘴笑道。
“谢谢陆师兄。” 苏小婉眼圈微红。
接下来,三人小心分割狼皮。陆清弦用苏小婉提供的、打磨锋利的小刀,小心地从狼皮肩背最厚实处,割下一块约二尺见方、最为坚韧的部分,边缘还带着几根特别粗硬的铁灰色鬃毛。他将这块皮子卷好收起。剩余的狼皮,由王大锤负责明日悄悄去坊市寻找可靠渠道出售(不能一次性拿出,需分批)。狼爪和狼肉也计划部分出售,部分留作自用。凝露草被陆清弦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木盒。四颗狼牙则被他用布包好,贴身收藏。
分赃完毕,已是后半夜。三人将现场清理干净,不留痕迹,约定好下次碰头时间和暗号,这才各自悄然返回住处。
接下来的日子,陆清弦开始了真正的“休养”。白日里,他大半时间躺在铺位上,闭目“昏睡”,实则是在默默运转《混元一气诀》,引导平和精纯的灵力一遍遍冲刷、滋养左肩的骨裂之处。苏小婉送来的“玉骨生肌散”效果不错,配合功法,伤势愈合速度远超常人。每日,他还会取出少许铁背狼的精肉,就着凉水默默服下。一阶中品妖兽的血肉精华,对炼气期修士是大补,尤其是对他这种“重伤”之躯,更是雪中送炭。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股温热的气血之力在体内化开,不仅加速伤势恢复,更让他的气血越发旺盛,根基愈发扎实。
同时,他开始参悟脑海中那篇得自天道残卷的《基础御物术(优化版)》。此法诀的精妙,远超普通版本。它不追求初期就能操控重物或远距离伤敌,而是强调“入微”和“精控”。陆清弦心神沉入其中,反复揣摩那玄奥的灵力运转轨迹和神念附着技巧。
夜深人静时,他便悄然来到屋后一处僻静角落,开始尝试。最初,连最简单的“灵力外放成丝”都极为艰难,灵力离体即散。但他心志坚韧,毫不气馁,一遍遍失败,一遍遍重来。得益于《混元一气诀》修炼出的灵力精纯平和,以及他远超同阶(炼气二层)的神魂强度(或许是穿越者特质,或许是天残卷影响),在失败了数十次后,终于,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灵力丝线,颤巍巍地从他右手食指指尖探出,缓缓“伸”向地面一颗小石子。
触碰,缠绕,附着神念……心念微动。
小石子轻轻一颤,晃晃悠悠地脱离了地面,悬浮起来,离地约一寸。
成功了!
陆清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喜悦。虽然石子只悬浮了一息就掉落,虽然操控范围仅限指尖前三寸,虽然精神高度集中下很快感到疲惫,但这确确实实是“御物”!是炼气中期修士才能较好掌握的法术雏形!
他再接再厉。一夜,两夜,三夜……进步神速。从操控一颗石子,到同时操控两颗、三颗铜钱。从简单的悬浮,到缓慢的平移、旋转。范围从三寸扩大到一尺。虽然依旧生涩,消耗不小,但那种隔空御物、如臂使指的感觉,让他对灵力的精细操控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他甚至尝试以御物术操控那锋利的狼牙,虽然更加费力,但狼牙的锋锐和煞气,似乎让操控多了一丝凌厉之意。
十日光景,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左臂虽未痊愈,但已能轻微活动,不再剧痛。炼气二层的修为,在铁背狼肉精华的滋养和静修巩固下,彻底稳固,气息浑厚,隐隐向着第三层的门槛触摸。《龟息藏元术》的运用也越发纯熟,如今他若刻意隐藏,将气息伪装成炼气一层甚至更低,几乎毫无破绽,连那丝因伤势未愈而应有的“虚浮”和“内伤”感都能模拟出来。
这一日午后,陆清弦正躺在铺上假寐,调息灵力,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徐管事那熟悉的、带着几分假惺惺关切的声音。
“陆师侄在吗?老夫来看看你的伤。”
陆清弦心中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将脸色逼得更加苍白几分,眼神也刻意涣散了些,这才“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看向门口。
徐扒皮推门而入,三角眼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清弦身上,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陆师侄,伤势可好些了?听说你们这次进山,遇到了铁背狼?啧啧,那可是凶物,你能活着回来,真是福大命大。” 他走到床边,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陆清弦放在床边的、那个看起来空瘪瘪的行囊,又瞥见他吊着的左臂和苍白脸色。
陆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挤出感激和心有余悸的神色,声音虚弱道:“劳徐管事挂念。弟子……弟子这点伤,不碍事了。那铁背狼……唉,别提了,我们只是远远看见影子,就吓得魂飞魄散。是几位外门的师兄师姐厉害,跟那畜生斗了许久,我们才敢躲远点。这伤……是逃跑时慌不择路,从山坡上滚下来摔的。” 他语气“真诚”,带着后怕,将一个侥幸捡回性命、实力低微的杂役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徐扒皮眯着眼,盯着陆清弦看了几息,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陆清弦眼神“坦荡”中带着“惶恐”,气息萎靡,不似作伪。他干笑两声:“原来如此。能捡回条命就好。不过……我听说,那几位外门师兄,似乎剥了张完整的狼皮?你们……没捡着点好处?”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陆清弦脸上适时露出“肉痛”和“遗憾”的表情,挣扎着从怀里(实则是早就准备好的)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颤巍巍”地递过去,低声道:“徐管事明鉴,弟子们哪有那福分。不过……远远瞧见那狼皮被剥下,实在眼热,等师兄们走后,大着胆子凑近,在那附近……捡了几片脱落的、品相不好的碎皮和一根断了的爪子,还有……侥幸采到一株年份还行的‘血线菇’。这点东西,孝敬您老,补补身子。弟子这伤,怕是还得休养些时日,柴房那边的活计……”
徐扒皮接过布包,打开瞥了一眼。里面果然有几片颜色黯淡、边缘不齐的碎皮(是陆清弦从狼皮边缘不起眼处特意割下的),一小截狼爪尖,以及一株品相确实不错的暗红色蘑菇。价值不高,但蚊子腿也是肉。他脸上笑容真切了两分,将布包揣进怀里,假意道:“陆师侄有心了。养伤要紧,柴房那边我会安排,你且安心。不过……” 他压低声音,“以后再有这种‘捡漏’的机会,记得知会老夫一声。” 说完,拍了拍陆清弦“未伤”的右肩,转身离去。
送走这瘟神,陆清弦躺回床上,眼神恢复清明。一株血线菇和些许边角料,打发掉可能的麻烦,值得。
又过了两日,深夜。陆清弦正在屋后练习御物术,操控三枚铜钱做出简单的穿插飞行,忽然心有所感,停下动作,收敛气息,看向阴影处。
一个瘦高的身影悄然出现,正是李墨。他气色比在黑风山脉时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陆师弟,伤势可好些了?” 李墨走近,低声道。
“多谢李师兄挂怀,已无大碍。” 陆清弦拱手。
李墨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过来:“这是两粒‘益气丹’,品质尚可,对稳固气血、加速灵力恢复有些微效,聊表谢意,那日指点之恩,李某铭记。”
陆清弦推辞两句,见李墨态度诚恳,便收下了。益气丹对现在的他,确实有用。
李墨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陆师弟,有件事,我觉得该提醒你。那日袭击我们的鬼面蛛群,出现得颇为蹊跷。”
陆清弦心中一凛:“师兄何出此言?”
“鬼面蛛虽群居,但通常只在固定巢穴附近活动。我们那日走的路线,并非它们惯常的猎食区域。” 李墨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后怕,“而且,蛛群出现前,我隐约听到远处有极其古怪、不似虫鸣鸟叫的哨音,很轻微,但很有节奏。当时情况危急,不及细想,事后回想,总觉得……像是有人刻意驱赶。”
人为驱赶?陆清弦瞳孔微缩。在黑风山脉,驱赶妖兽袭击他人,杀人夺宝,并非没有先例。但李墨他们只是普通外门弟子,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除非……
“李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 陆清弦试探问道。
“不好说。” 李墨摇头,“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针对所有进入那片区域的队伍。总之,陆师弟日后若再去黑风山脉,务必加倍小心。有些人为了资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郑重地拱了拱手,“言尽于此,陆师弟保重。日后若有难处,可来丹堂寻我,力所能及,定不相负。”
说完,李墨不再多留,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陆清弦握着尚带余温的玉瓶,站在原地,心中泛起波澜。人为驱赶妖兽?是针对李墨他们,还是无差别攻击?这黑风山脉的水,看来比他想象的更深。这青云门内,也并非一片祥和。此事暂且记下。
“废柴三人组”从黑风山脉活着回来,并且似乎“小有收获”的消息,还是在底层杂役中悄悄流传开来。有人羡慕他们运气好,有人嫉妒他们得了便宜。膳堂里,总能听到一些压低的议论。
这一日,陆清弦、王大锤、苏小婉三人正在角落默默吃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桌人听见。
“哟,这不是咱们杂役院的‘大英雄’陆三年吗?听说黑风山一行,收获不小啊?连铁背狼的边角料都捡着了?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不过嘛,这运气啊,就像茅坑里的石头,用一次少一次。下次进山,可别把运气用光了,把命搭进去,那才叫不值当呢!”
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杂役,名叫赵四,正是当初嘲讽陆清弦“劈柴三年还是杂役”最起劲的那个。他身旁还坐着两个跟班,一起发出嗤嗤的低笑。
王大锤闻言,猛地抬头,怒目而视,拳头捏得嘎巴响。苏小婉也蹙起秀眉,眼中闪过怒意。
陆清弦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粗糙的杂粮饭。他甚至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吊着的左臂,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痛楚”和“隐忍”。
赵四见陆清弦不接茬,只当他是怕了,或是伤势未愈不敢惹事,更加得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王大锤那魁梧的身躯和凶狠的眼神,以及陆清弦那“重伤虚弱”却隐带寒意的侧脸,终究没敢继续挑衅,哼了一声,带着跟班换了个远离他们的桌子。
“陆师兄,那赵四太可恶了!俺去教训他!” 王大锤压低声音,愤愤道。
“算了,王师兄。” 陆清弦淡淡道,放下碗筷,“狗吠而已,何必理会。吃饭。”
苏小婉也悄悄拉了拉王大锤的袖子,示意他冷静。
风波看似平息,但陆清弦知道,嫉妒的种子已经埋下。徐扒皮、赵四,还有那可能存在的“驱兽之人”……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夜深,同屋鼾声如雷。陆清弦盘膝坐在自己床上,并未修炼。他伸出手,掌心之上,三枚边缘锋利的铁背狼牙静静地悬浮着,随着他心念微微转动,在昏暗中泛着冰冷的幽光。御物术的操控,已颇为娴熟。
他目光沉静,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低声自语,手指微动,三枚狼牙悄无声息地落入掌心,冰凉刺骨。
“徐扒皮、赵四……还有那可能的‘驱兽之人’……” 他握紧狼牙,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凶煞锐金之气,也感受着自己体内那稳步增长的力量。
“实力,才是根本。”
窗外,夜风呜咽,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