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光罩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暗红琉璃碗,将隘口内外的世界彻底隔绝。光线透过光罩,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让石壁、沙地、乃至空气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泽。更致命的是,这光罩并非单纯的困敌屏障,它如同一个活物,在缓慢地呼吸、律动,不断向外散发、渗透着阴冷、污秽、带着浓烈负面情绪的血煞之力。
这力量无孔不入,侵蚀着闯入者的护体灵光,如同附骨之疽,试图钻入经脉,污染灵力本源。更伴随着阵阵低语般的鬼哭、惨叫、以及难以名状的诱惑与恐吓,持续冲击着心神。身处其中,仿佛置身于血池地狱的边缘,绝望与恐惧悄然滋生。
“清心祛障散!” 苏小婉脸色苍白,但动作却异常迅速。她毫不犹豫地将一整包特制的、加强了宁神定魂效果的药粉挥洒而出,淡青色的药粉在身前形成一片薄薄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雾区域,暂时将迫近的血煞之气和精神干扰稍稍阻隔在外,让她得以喘息,稳住几乎要失控的心跳和灵力。但药雾在浓郁的血煞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陆清弦在鬼爪临头的刹那,身形已然发动。“幻影步”配合着脚下“雷闪”的微妙爆发,原地留下三道凝实的残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侧移出丈许。那巨大的血煞鬼爪抓碎了残影,将地面轰出一个冒着黑烟的焦坑,腥臭扑鼻。
他并未试图攻击光罩突围——那只会浪费宝贵的灵力。他反手一剑,青木雷纹杖挥洒出三道呈品字形激射的“星闪”剑气,剑气中青白色的乙木雷光跳跃,精准地迎向左侧魔修骨笛中飞出的、数道扭曲尖啸的厉鬼虚影。
“嗤啦!” 如同热油泼雪,蕴含破邪雷霆的剑气与阴魂厉鬼相撞,瞬间爆开一团团青红交织的光雾,厉鬼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消散大半,但仍有少许穿透剑气,带着刺骨阴寒扑来,被陆清弦以精妙身法再次避开,只是衣角被阴气擦过,留下一片灰败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应付厉鬼虚影的同时,那炼气八层魔修的第二波攻击已然到来!他不再凝聚鬼爪,而是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急速掐诀,道道暗红色、凝若实质、箭头处隐约有痛苦人脸扭曲咆哮的“血煞箭”,如同狂风暴雨般,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攒射而来!每一支血箭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扰人心神的冤魂哭喊,封锁了陆清弦大部分闪避空间。
而右侧那炼气七层魔修,也挥动蛇形短刃,斩出数道弯曲如毒蛇、灵活异常的血色刃芒,配合着血煞箭,形成天罗地网。他自己则站在稍远处,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将血煞灵力打入周围光罩,维持并加强着阵法的威力,使得隘口内的血雾愈发浓郁,精神压力持续增大。
陆清弦将“幻影步”催发到了生平极致。在狭窄的隘口内,他的身形化作了一连串模糊的灰色影子,时而如柳絮飘飞,紧贴着灼热(被血煞侵蚀)的石壁滑行;时而如鬼魅闪烁,在血箭与刃芒的缝隙间惊险穿梭;时而猛地折返,留下残影迷惑。杖影翻飞,一道道“星闪”剑气交织成网,将实在无法避开的血箭凌空点爆,青木雷霆与血煞之力激烈对撞,爆鸣不断,逸散的能量将地面和石壁侵蚀得坑坑洼洼。
苏小婉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强忍着心神的不适,不断挥洒出各种药散。除了“清心祛障散”维持自身周围的清明,她还尝试将“寒霜驱虫粉”洒向靠近的厉鬼虚影和血雾,冰寒属性对阴魂稍有克制;甚至将一小包“腐骨散”混在药粉中,试图干扰魔修的灵力感知。同时,她双手掐诀,施展出最粗浅的木系缠绕术,从岩缝中催生出几根坚韧的藤蔓,虽然瞬间就被血煞腐蚀枯萎,但也多少迟滞了左侧魔修骨笛的挥动和右侧刃芒的轨迹。
然而,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地利更是完全在对方手中。陆清弦的灵力在高速消耗,乙木雷霆虽能克制血煞,但每激发一次都消耗不小。苏小婉的药散和术法更是杯水车薪,只能勉强自保,无法对魔修构成实质威胁。血色光罩坚不可摧,且不断削弱着他们。三名魔修气定神闲,显然打算用这阵法配合远程邪术,慢慢将两人磨死,消耗殆尽后再轻松收割。
“桀桀……还挺能躲!看你能躲到几时!” 炼气八层魔修怪笑,血煞箭越发密集。左侧魔修的骨笛声变得尖锐,召唤出的厉鬼虚影更加凝实,爪牙泛着黑光。右侧魔修维持阵法的同时,蛇形短刃也伺机偷袭。
险象环生!陆清弦的肩膀被一道血煞箭擦过,护体灵光剧烈荡漾,一股阴寒污秽之力瞬间侵入,让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灵力运转微微一滞。他闷哼一声,强行运转《混元一气诀》,以精纯平和的混元灵力将那股血煞之力逼出,但动作难免慢了一丝。
“陆师兄!” 苏小婉惊呼,想要上前,却被几道血煞箭逼回。
绝境之中,陆清弦的眼神却愈发冰冷沉静,仿佛万年寒潭,不起半分涟漪。激烈的战斗、生死的压力,非但没有让他慌乱,反而让他的心神进入了一种奇异的高度专注状态。外界的血箭、鬼影、魔音、阵法的压迫……一切都被他纳入感知,却又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屏障隔开,无法真正撼动他内核的冷静。
他的大部分心神,已然沉入识海,与天道残卷紧密相连。
“残卷,全力分析:目标血色困阵结构弱点、能量流转核心;三名目标灵力波动频率、施法规律、功法运转薄弱节点;推演最优破解与反击方案,结合现有条件。”
指令下达的瞬间,天道残卷清光大盛,书页无风自动。陆清弦双目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和符文光影飞速闪过。他将《听风辨位术》的感知与残卷的分析能力结合,以一种超越肉眼和寻常神识的方式,“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血色光罩的能量并非均匀分布,在东南坎位的地面之下约三尺,有一个极其隐蔽、不断吞吐着暗红灵力的能量节点,如同心脏般搏动,为整个阵法提供核心能源,其波动与那炼气七层魔修维持阵法的灵力输入隐隐同步。
他“看”到炼气八层魔修周身血煞灵力的运转轨迹,每一次全力催发“血煞箭雨”时,其胸腹之间的“膻中”、“气海”两处大穴,会有一个极其短暂、不足0.3息的灵力“回流”与“转换”间隙,那一瞬间,其周身狂暴的血煞防护会出现一个极其微小的薄弱点,尤其是“膻中穴”处,灵力最为躁动也最不稳定。
他“看”到左侧持骨笛的魔修,其召唤厉鬼的灵力波动,严重依赖阵法提供的血煞环境增幅,且与为首魔修的灵力波动存在一种隐晦的“共鸣”,当为首魔修爆发攻击时,此人的灵力会下意识地“跟随”和“依附”,自身防御会出现一丝松懈。
他“看”到右侧维持阵法的魔修,看似安全,实则大部分心神和灵力都用于操控阵法,对自身的防护相对最弱,且其站位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将灵力输入地下阵眼,与那阵眼节点有着清晰的能量链接……
激战仍在继续,陆清弦身上又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苏小婉的药雾区域也缩小到仅能护住周身三尺。但他眼中,那冰冷沉静的光芒深处,一点锐利如星的寒芒,骤然亮起!
就是现在!
他脚下“雷闪”猛然爆发,身形急退,看似要躲避一波更密集的血煞箭,却悄然拉近了与苏小婉的距离。同时,一道细微却清晰的传音,瞬间送入苏小婉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婉,听我指令,准备用‘腐骨散’攻击左侧那个持幡的,全力!然后向我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