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堂的紧急通告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了许多外门弟子的脚步,却也催生出了新的应对。数日之后,任务堂的玉璧上,除了那些常规的采集、猎杀、巡逻任务外,悄然多出了一列以暗红色特殊符文标注、酬劳异常丰厚、但危险等级一律标注为“高危”的新任务。
这些任务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指向了近期魔修袭击事件相关的区域:调查西南迷雾丛林某处疑似邪气汇聚点;搜寻西北黑风荒漠边缘失踪弟子的最后踪迹;清剿疑似魔修临时落脚点的废弃山庄……每一条任务描述都透着一股血腥与未知的危险气息,而完成奖励,则是普通同级任务的数倍乃至十数倍,贡献点、灵石、丹药、甚至包括进入藏经阁特定区域的机会,令人怦然心动,却又望而生畏。
前来任务堂的弟子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即便来了,也多是神色匆匆,领取或交接一些相对安全、位于宗门势力腹地的任务后便迅速离去。敢于在那些暗红色任务前长时间驻足、面露思索之色的,要么是修为达到炼气后期、自信实力不俗的老牌弟子,要么是三五成群、气息精悍的固定小队。
陆清弦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列“高危”任务。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其中一条上:
【调查任务:黑风荒漠边缘,废弃矿洞区域。】
【任务描述:据巡山弟子回报,黑风荒漠东南边缘,原“黑铁矿”废弃矿洞群区域,近期夜间常有异常暗红色灵力波动闪现,伴有隐约凄厉声响,疑似有邪祟或魔道修士活动。需前往该区域进行详细调查,收集灵力残留样本、活动痕迹等证据,并评估威胁等级。】
【危险提示:该区域地形复杂,矿洞交错,易于隐匿。已确认有低阶弟子于附近失踪。接取者需具备较强隐匿、探查及自保能力。建议炼气七层以上弟子,或三人以上精锐小队接取。】
【任务酬劳:贡献点八百。上品灵石一百。三品“养魂丹”一瓶。可进入“藏经阁·奇物鉴析室”阅览三个时辰。】
【发布者:执事堂(暗部)。】
黑风荒漠,废弃矿洞。距离之前几起袭击事发地都不远,地形复杂,易于设伏,也便于隐藏秘密。夜间异常灵光,凄厉声响……这些描述,与“血煞魔功”修炼或施展某些邪术时的特征,隐隐吻合。
陆清弦的心跳微微加快。这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任务,深入疑似魔修巢穴的边缘区域,敌暗我明,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与此同时,那丰厚的奖励,尤其是“进入奇物鉴析室阅览”的机会,对他有着不小的吸引力。那里存放的多是宗门收集的各类稀奇古怪、难以鉴定、或带有禁忌色彩的物品、残卷记录,或许能有关于魔道、邪功、乃至某些偏门知识的更深层信息。更重要的是,若能完成此任务,不仅能获得大量资源,更能向宗门证明自己的价值与能力,在魔修威胁日益迫近的当下,这份“功劳”和“能力”的认可,或许比资源更重要。
风险与机遇,如同天平的两端,在他心中反复衡量。
“隐匿、探查、自保……” 他默念着任务要求,评估自身条件。《潜龙诀》(新得敛息术)与《龟息藏元术》结合,隐匿能力远超同阶;《听风辨位术》与强大神识,探查能力不弱;青木雷纹杖、特制剑镖、各种符箃丹药,加上对血煞魔功的了解与针对性准备,自保之力也算有一些。炼气七层的修为,是底线,但并非决定性因素。
他缺少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提供辅助、弥补短板的同伴。王大锤勇猛,但不够细致,且需留守洞府;林薇擅长阵法,但正面战力弱;周明、铁山更偏向辅助。唯有苏小婉……
陆清弦想到了她精心配制的“清心祛障散”、“腐骨散”在抵御精神污染和突发攻击时的潜在作用,想到了她在炎火山脉表现出的冷静与细心,也想到了她一直渴望获得更多实战历练却又因实力所限而小心翼翼的心情。带上她,固然会增加一丝风险,但她的药散在荒漠这种毒虫瘴气可能存在的环境,以及应对魔修诡异手段时,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两人同行,互相照应,总好过一人独行。只要计划周密,不贸然深入,以探查和收集证据为主,风险相对可控。
决心,渐渐明晰。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任务堂,返回洞府,再次召集众人。
“我决定接取那个调查黑风荒漠废弃矿洞的任务。” 陆清弦开门见山。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王大锤急道:“陆师兄!那太危险了!让俺跟你去吧!”
陆清弦摇摇头:“王师兄,你的《铁衣诀》和战锤尚需打磨,且洞府需要人坐镇。林师姐的阵法,周师兄、铁师兄的日常巡查和物资辨识,都离不开人。此次任务以探查为主,贵在隐蔽机变,人多反而不便。”
他看向苏小婉:“小婉师妹,你配制的‘清心祛障散’、‘腐骨散’,以及你对各种毒物瘴气的了解,在荒漠环境中可能大有可为。此次任务,我想带你同去。一来,你的辅助能增加我们应对意外的把握;二来,你也需要一些真正的历练,但必须记住,一切行动听我指挥,绝不可擅自行动。你可愿意?”
苏小婉先是一愣,随即小脸因激动和一丝紧张而微微泛红,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眼神变得坚定,用力点了点头:“陆师兄,我愿意!我一定听你的话,不会拖后腿的!”
见陆清弦心意已决,且安排妥当,众人虽仍有担忧,也只好应下,再三嘱咐他们务必小心。
决定已下,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
陆清弦清点自己的储物袋:各类符箃(清心、破邪、金刚、神行、冰箭等)各二十张;下品灵石两百块,中品灵石五十块;回气丹、疗伤丹等常规丹药数瓶;特制“剑镖”五枚(已嵌入灵石);炎火山脉带回的“辟火珠”;刻画了简易阵法的靴子、护腕等配件;以及最重要的青木雷纹杖。他又用贡献点兑换了一小瓶快速恢复神识的“养神露”,以及几张品阶更高的“土遁符”(关键时刻或许能用来钻地逃遁或隐藏)。
苏小婉则将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小小“药室”里,几乎不眠不休。她不仅准备了大量“清心祛障散”、“腐骨散”、“止血生肌粉”、“寒霜驱虫粉”,还根据陆清弦描述的荒漠环境特征,尝试用几种干燥耐储的药材,配制了一种能快速缓解脱水、补充体力的“益气盐丸”。最费心思的,是她根据一本关于荒漠生物习性的杂书,结合自己对气味的理解,反复试验,终于成功配制出一种奇特的“匿息散”。此散服下后,能在两个时辰内,极大地淡化服用者自身的人体气息,并散发出一种类似荒漠中常见“沙蜥”的微弱腥燥气味,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依靠气息追踪的敌人或妖兽。
两人又换上了特制的装束。陆清弦是一身与荒漠沙石颜色相近的灰黄色劲装,面料细密,可防沙尘,关节处做了加固,便于活动。苏小婉则是一套稍显宽大的浅褐色衣裙,同样做了防风沙处理,且内衬多了几个隐秘的口袋,用于分装各种药散。两人都用头巾包裹住头发和大部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临行前夜,陆清弦再次仔细检查了洞府的防御,并暗中启动了“内层警戒圈”的更高警戒级别。他与王大锤、林薇约定好了简单的紧急联络方式(以特定频率激发洞府外围某个不起眼的预警符)。
翌日,天未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
陆清弦与苏小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山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陆清弦将《潜龙诀》与《龟息藏元术》结合,周身气息近乎完全融入夜色与山风之中,脚步踏在地上,轻若鸿毛。苏小婉也服下了“匿息散”,紧紧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尽量收敛声息。
两人没有走宗门正门,而是从后山一条鲜为人知的、被杂草灌木掩盖的崎岖小径悄然下山。陆清弦在前,神识全力展开,《听风辨位术》催发到极致,捕捉着方圆百丈内的任何风吹草动。苏小婉紧随其后,手中扣着两包药散,神情紧张而专注。
一路有惊无险,避开了两拨深夜巡逻的执事弟子,也绕开了一处夜间有低阶妖兽群活动的山谷。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两人已然远离青云门山门数十里,踏上了通往西北方向的荒凉山道。
回头望去,青云门群峰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现,渐渐被升腾的朝雾和距离所模糊。
风,渐渐大了,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与粗砺,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头巾上簌簌作响。前方的道路越来越荒凉,植被稀疏,怪石嶙峋,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沙土气息。
陆清弦最后看了一眼宗门方向,眼神沉静,转身,与苏小婉一同,迈入了逐渐猛烈起来的风沙之中。两道灰色的身影,很快便与苍黄的天色、浑黄的大地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而在他们离开青云门范围约莫一炷香后,外门某座僻静山峰的背阴处,一道身着普通杂役服饰、面容模糊的身影,悄然捏碎了一枚漆黑的玉符。玉符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瞬息没入云端,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转眼消失在天际。
风沙呜咽,仿佛预示着前路的凶险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