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杂役院那个陆清弦,在炼器坊用一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铜烂铁,打了把匕首!”
“匕首?凡铁的吧?有什么稀奇的。”
“凡铁?嘿,你可别小看!那匕首,吹毛断发,切生铁如切豆腐!连吴执事看了都惊为天人,当场就要收他做关门弟子!”
“什么?!吴执事收徒?他答应了?”
“奇就奇在这里!他居然给拒了!说志不在此!”
“我的天!他疯了吗?还是说……他真有什么更大的倚仗?”
“谁知道呢!不过那把匕首我是远远瞧见过一眼,乌黑乌黑的,看着就透着一股子邪性,明明没灵力,可那寒光……啧,反正不一般!”
“这陆清弦到底是何方神圣?战力强,杂学博,现在连炼器也这么离谱?难不成是哪位炼器宗师游戏人间,扮猪吃虎?”
“我看不像,他年纪摆在那儿。许是得了什么上古炼器传承吧?”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诸如此类的议论,如同春风拂过草地,迅速在青云门外门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废铁炼神兵”、“婉拒筑基执事”,这两个极具反差和话题性的事件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轰动效应,甚至一度压过了之前他夺得外门小比冠军的热度。
毕竟,冠军年年有,虽然黑马少见,但也不算绝无仅有。可一个弟子,用公认的垃圾材料,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匪夷所思的技艺锻造出连筑基期炼器师都惊叹的凡兵极品,然后还能平静地拒绝对方伸出的橄榄枝……这种情节,简直比话本小说还要离奇,满足了人们对于“奇人异事”的所有想象。
陆清弦“杂学大家”的名头上,悄然又叠加了一层“匠心独运”、“深藏不露”的光环。在一些痴迷于技艺、崇尚“技近乎道”的弟子心目中,他的形象甚至拔高到了一个独特的地位。那柄乌黑匕首,也成为了某种象征,象征着对材料极致的理解、对技艺不懈的追求,以及那份不为外物所动的淡泊(他们以为)。
炼器堂内,气氛则要复杂微妙得多。
陆清弦再次出现在炼器坊时,感受到的目光与以往截然不同。那些曾经毫不掩饰的讥诮与鄙夷,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探究、审视、好奇、忌惮,以及……隐隐的敬佩。
不管内心如何作想,至少明面上,再无人敢对他和王大锤指指点点,更无人敢嘲笑他们搜集“废铁”的行为。甚至有一些弟子,在遇到他时,会主动停下手中的活计,略显拘谨地向他点头致意,称呼一声“陆师兄”或“陆师叔”。其中不乏一些修为比他高、资历比他老的炼器堂正式弟子。
偶尔,会有胆子大些、或确实被某个难题困扰许久的弟子,趁着陆清弦在坊内借用工具或短暂停留时,上前请教。问题五花八门,有的关于某种冷门矿石的熔炼温度区间,有的关于某种特定锻造手法的发力技巧,有的则是修复某件受损法器时遇到的疑难。
陆清弦通常不会拒绝这种简单的交流。他往往只是略一思索,便能给出清晰明确的解答,有时甚至能指出提问者思路中的盲点或谬误,并提出更优化的方案。他解答时语气平和,引用的理论也多是炼器基础常识,但那份一针见血的精准和举重若轻的从容,却让提问者每每有茅塞顿开之感,回去一试,往往果真有效。
几次之后,“陆清弦于炼器一道见识极深”的印象,在炼器堂部分弟子心中更加根深蒂固。连带着,他们对陆清弦那份“婉拒”之举,也多了几分复杂的理解——或许,人家不是狂妄,是真觉得吴执事能教的,他都已经会了,甚至……懂得更多?
当然,心怀嫉妒、认为他不识抬举、哗众取宠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慑于吴执事明确表示过的欣赏态度,以及陆清弦自身越发莫测的形象,不敢公然表露罢了。
然而,名气带来的不全是便利,也有新的“烦恼”。
这一日,陆清弦刚从炼器坊出来,便被两名面生的外门弟子拦住了去路。这两人修为皆在炼气四、五层,衣着光鲜,神色间带着几分刻意摆出的客气,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这位可是陆清弦陆师兄?” 其中一名瘦高弟子拱手笑道,目光却不时瞟向陆清弦背后用布条缠裹的青木雷纹杖,似乎在猜测那是不是又一件“神兵”。
“正是,两位师兄有何指教?” 陆清弦停下脚步,神色平静。
“指教不敢当。” 另一名微胖弟子接口道,脸上堆起笑容,“久仰陆师兄炼器之术神乎其技,连吴执事都赞不绝口。我二人近日偶得一块‘寒铁’,想请师兄出手,帮忙打造两柄趁手的短剑,酬劳方面好说,定让师兄满意。” 说着,他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块巴掌大小、泛着幽幽蓝光的金属,确实是品质不错的低阶寒铁。
“是啊陆师兄,” 瘦高弟子也道,“我等仰慕师兄技艺,还请师兄成全。听闻师兄用废铁都能打出神兵,这寒铁……”
陆清弦看了一眼那寒铁,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二位师兄谬赞了。师弟那日不过是胡乱尝试,侥幸成功,实乃雕虫小技,当不得真。师弟于炼器一道,所学粗浅,自己尚在摸索,岂敢为人炼器?况且近来修行课业繁重,实在无暇他顾。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炼器堂中技艺精湛的师兄众多,定能满足二位所需。”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很低,理由也给得充分,既婉拒了请求,也捧了炼器堂其他弟子,让人挑不出错处。
那两名弟子脸上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陆清弦拒绝得如此干脆。微胖弟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瘦高弟子悄悄拉了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瘦高弟子干笑两声:“既如此,那就不打扰陆师兄了。告辞。” 说罢,两人收起寒铁,转身离去,脸色却不太好看。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陆清弦眼神微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几日,陆续有好几拨弟子,或明或暗地表达了想请他炼器的意愿,有的甚至开出了不菲的报酬。他都一概以“技艺粗浅、学业繁忙”为由回绝了。
他深知,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今天你能炼寒铁短剑,明天就有人找你炼更珍贵的材料、更复杂的法器。届时,耗费时间精力不说,更会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吸引更多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引来觊觎。保持低调,专注自身提升,才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也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一门实用的、高超的“手艺”,在宗门内确实是一种隐形的资本和影响力。它不仅能带来实际的资源(如这次若答应,便能获得寒铁和酬劳),更能赢得一部分人的尊重,甚至形成一种保护色。
返回洞府的路上,陆清弦远远看到王大锤正在洞府前的空地上,叮叮当当地捶打着什么。他走近一看,只见王大锤**着上身,浑身大汗,正对着一块烧红的、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铁块奋力锻打。那铁块明显不是废铁,而是经过初步提炼的“铁精”,一种低阶灵矿。旁边,还放着几块已经初步成型的、厚重的甲片和一根粗大的棍状胚体。
看到陆清弦回来,王大锤停下动作,用毛巾胡乱抹了把汗,憨笑着举起手中那块已经被锻打成盾牌形状的胚体:“陆师兄你看!俺用你教的方法,处理这铁精,感觉顺手多了!这盾牌胚子,比之前那把锤子结实!”
陆清弦接过,入手沉实,胚体均匀,虽然锻造痕迹略显粗糙,灵力波动也极其微弱,但结构扎实,毫无暗伤,确实比之前纯用废铁进步了一大截。他又看了看旁边那几块甲片和棍胚,都是最基础的护具和重兵器部件,虽然品阶低下,但对于目前的王大锤而言,已是巨大的成功。
“不错,进步很快。” 陆清弦赞许地点点头,“记住,处理灵矿,灵力渗透更要温和持久,尤其你是土属性,要发挥其‘厚重’、‘稳固’的特性,莫要追求锋利或灵动。”
“俺晓得!” 王大锤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干劲。炼器水平的稳步提升,让他对这门技艺越发痴迷,连带着修炼《铁衣诀》都更加拼命,因为他知道,更强的体魄意味着能处理更高级的材料,挥出更有力的锤击。
回到自己的静室,陆清弦取出从炎火山脉带回的一些材料。有几块品质尚可的“赤炎石”,一些“地火铜”的碎料,以及少量“熔火砂”。这些都是低阶火属性材料,不算珍贵,但正适合他练手。
他没有打算炼制什么强大的攻击性法器。结合自己目前的状况和知识库中的信息,他有了一个更务实的想法——炼制一些能提升自身综合能力的辅助性法器配件。
他再次来到炼器坊,租用了“丁字七号”隔间。这次,他没有再用废铁,而是开始处理这些低阶灵矿。
首先是为青木雷纹杖炼制一个新的、更坚固且带有微弱“避火”、“轻身”效果的剑鞘(杖鞘)。他以地火铜为骨,掺入少量熔火砂增加对火属性伤害的抗性,又融入了几缕风属性的“轻羽金”粉末(之前用贡献点兑换的)。锻造过程中,他以“灵燔手”精确控火,将不同属性的材料完美融合,并在鞘身内部以微雕手法,刻印了简化版的“避火阵”与“轻身阵”符文。
接着,他又用赤炎石混合精铁,打造了一双靴子的底胚,在足底关键穴位对应的位置,镶嵌了细小的、能微弱增幅弹跳和移动速度的“风行石”,并勾勒了简单的“神行”符文纹路。
他还尝试打造了一对护腕,内衬以柔软兽皮,外部则以薄铁片覆盖,铁片上铭刻了极其简陋的、受到攻击时可自动激发一层微弱灵力护盾的“金刚”符文。
这些配件,单独拿出任何一件,都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低阶法器,甚至很多功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陆清弦本就不追求强大的个体威力,他要的是实用性和全面性的微弱提升。更坚固耐用的杖鞘能更好地保护青木雷纹杖;稍快一丝的速度和弹跳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那微弱的自动护盾或许只能抵消一道最弱的攻击余波,但有时就是这一线之差。
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他炼器技艺、阵法知识、符文理解的绝佳实践与融合。
数日后,陆清弦把玩着手中一枚薄薄的、刚刚刻好简易“轻身”符文的铁片。这铁片是他打算缝制在衣襟内侧的,激活后能让他身法更显飘浮。他指尖拂过那玄奥的符文轨迹,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灵力流转。
脑海中,炼器时对材料结构的塑造,炼丹时对药力融合的掌控,布阵时对能量节点的安排,绘符时对灵力轨迹的勾勒……种种截然不同却又隐隐相通的知识与感悟,如同溪流般缓缓汇聚。
“炼器,重在‘构’与‘材’;炼丹,重在‘融’与‘性’;阵法,重在‘点’与‘势’;符箓,重在‘线’与‘意’……”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万法虽异,其理相通。皆是对能量、物质、结构、信息的某种形式的运用与重组。”
他看着手中那枚符文铁片,又想到那柄乌黑匕首的极致材质,想到丹药中君臣佐使的配合,想到阵法中生生不息的变化……
“或许,” 他心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带着一丝探索的兴奋。
“我可以尝试,将它们……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