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清弦带领着“酱油队”悄无声息地穿过隐秘裂缝,满载着月影花,开始沿着预定安全路线,向着秘境出口方向谨慎迂回时,整个幽月谷的其他区域,却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混乱、危机、冲突,如同瘟疫般在昏暗的雾气和奇诡的林木间蔓延。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西侧一片布满发光蘑菇的林地中传来,很快戛然而止,只余下几声妖兽满足的低吼和枝叶被拖曳的沙沙声。一支由三名炼气四层弟子组成的小队,误入了一处“腐骨蚁”的狩猎区,其中一人躲避不及,被蚁酸喷中,整条手臂瞬间消融,紧急激发了传送符,在绝望中被传送出谷,但道途已毁。
东北方的“雷鸣瀑布”附近,两支队伍为了争夺岩缝中生长的几株不足三十年、品相一般的月影花,爆发了激烈冲突。法术光芒闪烁,兵刃交击声刺耳,最终实力稍强的一方惨胜,抢走了月影花,却也人人带伤,不得不立刻寻找隐蔽处疗伤,耽误了大量时间。败者队伍则更加凄惨,一人重伤昏迷,被队友喂下保命丹药后,抬着狼狈撤离。
类似的情形,在谷中多处上演。宗门发放的简略地图几乎等同于无,许多队伍只能像无头苍蝇般乱闯,不仅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妖兽袭击、天然陷阱、毒瘴迷阵,更要提防其他队伍的觊觎和偷袭。为了一两株月影花,同门相残的戏码不时发生。规则允许争夺,彻底点燃了人性中的贪婪与残忍。
而在这片混乱与血腥的舞台上,有一支队伍,却如同闯入羊群的恶虎,横行无忌,所向披靡。
“惊雷峰”赵干所率领的豪华小队。
他们五人,实力最低也是炼气四层巅峰,更有三名炼气五层,加上赵干这个炼气六层巅峰的绝对核心,阵容堪称碾压。他们根本不需要像其他队伍那样小心翼翼地探索、规避危险。赵干选择了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沿着地图上标注的、月影花最可能生长的几条“主流”区域,一路横推过去!
遇到妖兽?直接以雷霆手段轰杀!赵干的《惊雷剑诀》配合张炎等人的狂暴攻击,普通一阶中、上品妖兽在他们面前根本撑不过几合。
遇到天然迷阵或险地?凭借强横的实力和一点运气,或暴力破阵,或硬闯而过,虽然偶有狼狈,但无人能阻。
至于其他队伍……更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站住!把你们身上的月影花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在一处溪涧旁,赵干小队堵住了一支刚刚费尽力气、击退守护妖兽、采到五株月影花的三人小队。那支小队领头的是一名炼气五层初期的弟子,见到赵干等人,脸色瞬间惨白。
“赵师兄,这……这是我们辛苦所得……” 那领头弟子试图辩解。
“聒噪!” 赵干不耐烦地一挥手,一道雷弧激射而出,击打在领头弟子脚前地面,炸出一个焦黑的小坑,电蛇四溅,“给你三息时间,要么交出来,要么……我亲自来取,顺便送你们出去。”
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那领头弟子咬了咬牙,看着对方五名气息汹汹的队友,最终屈辱地掏出了装有月影花的玉盒,扔了过去。赵干身后一名队员接过,检查了一下,对赵干点了点头。
“滚吧,下次眼睛放亮点。” 赵干嗤笑一声,看也不看那支面如死灰、仓惶逃离的小队。
这只是开始。不到两个时辰,赵干小队已经用类似的方式,“光顾”了两支运气不错、有所收获的队伍。他们并非每次都要全部,有时心情“好”了,会“仁慈”地给对方留下一两株最差的,美其名曰“留个念想”,实则极尽羞辱。他们的储物袋迅速鼓胀起来,收获远超其他队伍。
“哈哈哈!痛快!” 张炎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着嗜血的光,“照这个速度,谷中大半月影花,都得归咱们!”
陈锋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阴冷一笑:“那是自然。跟着赵师兄,这试炼简直如探囊取物。只是……那‘灾星’陆三年的队伍,一直没见到,不知躲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赵干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一个靠运气混进三十二强的废物,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进了这幽月谷,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定早就喂了妖兽,或者被哪支队伍顺手收拾了。不必在意,若真遇上,正好一并了结,省得碍眼。”
他们嚣张跋扈,气焰冲天,所过之处,其他队伍纷纷退避,敢怒不敢言。幽月谷中,赵干小队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霸主。
与赵干小队的张扬暴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清弦“酱油队”的低调与平静。
在收获了那处隐秘花圃的月影花后,陆清弦便彻底改变了策略。他不再执着于寻找新的、可能更危险的月影花生长点,而是将“安全带回现有收获”作为第一要务。
凭借脑海中详尽的地图,他带领队伍,如同最精明的游鱼,在幽月谷复杂的地形中灵活穿梭。他们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妖兽频繁出没的“主流”区域,绕开了标注“天然幻阵”的危险地带,甚至刻意避开了几处地图上标注的、可能吸引其他队伍聚集的“疑似资源点”。
他们的路线,往往选择的是那些崎岖难行、毫不起眼、甚至看起来是“死路”的小径、岩缝、或溪流浅滩。这些路径在地图上大多标注为“安全”或“低风险”,虽然绕远,但胜在隐蔽、平静。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遭遇像样的战斗。偶尔遇到零星的低阶毒虫或小型妖兽,都被苏小婉的药粉或队员的默契配合轻松解决。周明和铁山则继续发挥所长,沿途采集一些顺路的、年份尚可的普通辅助灵草,或是感知到一些低阶的、不费事的矿物,聊作补充。林薇则不断检查和完善着队伍的隐匿、预警措施。
整个队伍行动迅捷而安静,队员之间通过简单的手势和眼神交流,配合日渐默契。虽然收获不再有爆炸性增长,但胜在稳定、安全。队员们紧绷的神经,在陆清弦那永远沉稳的指挥和地图带来的安全感下,也渐渐放松了一些,甚至开始有了一种“跟着陆师弟走,似乎真的能平安出去”的信心。
他们像一道不起眼的灰色影子,悄然滑行在幽月谷的阴影之中,与外界愈演愈烈的混乱和厮杀,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然而,他们这种异常的“平静”与“好运气”,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在穿过一片布满巨大发光蘑菇、地形复杂的“荧光林”时,陆清弦凭借《听风辨位术》,隐约捕捉到后方极远处,似乎有几道极其轻微、时断时续的脚步声,一直远远地吊着他们。对方很谨慎,距离保持得很好,且似乎也懂得一些隐匿技巧,若非陆清弦神识远超同阶,且《听风辨位术》对声音极其敏感,恐怕也难以察觉。
“有人跟踪。” 陆清弦不动声色,低声对身旁的王大锤和苏小婉道,同时做了几个隐蔽的手势,示意队伍保持原有节奏,但提高警惕。
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打草惊蛇,而是继续按照既定路线前行,同时更加注意观察周围的细微痕迹。果然,在不久后经过一处岔路口时,铁山低声提醒,附近一块岩石上有极其新鲜的、与队伍鞋底纹路不同的泥印。
跟踪者,不止一个,而且很小心。
陆清弦心中冷笑。是哪个队伍?想捡便宜?还是……?
他没有改变路线去甩掉尾巴,因为那可能暴露自己“察觉被跟踪”的事实,反而会引起对方更多猜疑。他依旧按照地图,选择了一条通往预定休息点(一处相对安全干燥的岩洞)的路径,只是速度稍稍放慢,更加注重消除队伍经过的痕迹。
后方跟踪的队伍,似乎也很有耐心,一直远远盯着,既不靠近,也不放弃。
直到……半个时辰后,队伍即将抵达那处作为临时休息点的岩洞时,后方跟踪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陆清弦心中一凛,立刻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就地隐蔽,并让林薇加强预警阵法。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藏好身形,警惕地望向后方来路时——
前方,他们预定要经过的一片相对开阔的、长满低矮发光灌木的坡地边缘,五道身影,如同早就等在那里一般,缓缓从几块巨石的阴影后转出,呈一个松散的半弧形,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月白锦袍,面容俊朗,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正是赵干!
他身旁,张炎、陈锋,以及另外两名炼气五层的队员,也都抱着手臂,脸上带着或玩味、或冰冷、或贪婪的神色,目光如同打量猎物般,扫过陆清弦这支“酱油队”。
“哟,这不是咱们的‘陆好运’师弟吗?” 赵干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坡地上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找了你们半天,原来躲到这里来了。看你们气定神闲,一路有惊无险,想必……收获颇丰吧?”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扫过陆清弦身后略显紧张的队员们,尤其在王大锤那明显鼓胀了一些的怀里和苏小婉紧握的玉盒上停留了一瞬,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同门一场,赵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幽月谷危机四伏,你们能走到这里,也不容易。” 赵干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这样吧,把你们身上的月影花,交出一半,就当是给师兄们的‘辛苦费’。如何?”
**裸的勒索!毫不掩饰的抢夺!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王大锤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怒目圆睁。苏小婉小脸发白,抓紧了药包。林薇、周明、铁山也都神色紧绷,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陆清弦。
陆清弦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赵干那充满讥诮和压迫感的视线,脸上没有丝毫被拦路抢劫的惊慌或愤怒。
他甚至还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袖,动作从容不迫。
然后,他才开口,声音平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赵师兄,试炼规则,确实不禁止争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干身后那四名气息强横的队员,最后重新落回赵干脸上,眼神深不见底。
“但,也要看……”
“有没有那个本事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