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拖着略显狼狈却步伐坚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林家后门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点点星子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后门负责看守的一个老仆役正靠着门框打盹,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看清是我时,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睡意全无。
“林……林风?你……你没事?!”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下午王掌柜带人逼债、我立下半月赌约的事情早已传遍全族,所有人都认为我要么跑了,要么就是想不开在后山寻了短见。
“我能有什么事?”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踏入院内。
那老仆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院墙拐角。
刚走进家族居住的区域,冤家路窄,迎面就撞上了正勾肩搭背、似乎刚从外面喝酒回来的林浩和他的两个狗腿子。
林浩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堆满了那种令我作呕的嘲讽和奚落。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功臣林风吗?怎么?没在后山喂了狼,居然全须全尾地滚回来了?”他甩开同伴,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大声嚷嚷,引得附近几间屋子亮起灯光,一些族人好奇地探头张望。
“浩哥跟你说话呢!聋了?”旁边一个狗腿子也跟着帮腔。
我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他。若是以前,我或许会愤怒,会憋屈,会忍不住反驳。但此刻,看着他那张令人厌烦的嘴脸,我心中竟异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跳梁小丑。你根本不知道,你正在嘲讽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默不作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愤怒和躲闪,反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习惯了我或愤怒或忍气吞声反应的林浩感到极其不适,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脸上的讥笑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恼怒,似乎觉得被我这种废物无视是奇耻大辱。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废物!别以为装哑巴就能混过去!半个月!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拿出六百灵石!等着签卖身契,去王家当狗吧!到时候,看老子怎么好好‘照顾’你!”
他的话语恶毒无比,带着浓浓的酒气。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这副丑陋的嘴脸刻在心里。然后,绕过他,继续朝自己那间偏僻的小屋走去。
“呸!废物东西!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林浩在我身后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他似乎觉得我已经彻底完蛋,连继续羞辱的价值都快没有了。
周围的族人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缩回了脑袋。灯光熄灭,窃窃私语声在夜色中低低传来。
“……居然回来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真跑了……”
“……半个月后怎么办哦……”
“……唉,别惹祸上身就好……”
我充耳不闻,一路回到我那间熟悉而简陋的小屋。
关上门,插上门栓,将所有的喧嚣、恶意和窥探都隔绝在外。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窗外蟋蟀的鸣叫,和我自己……逐渐变得有力的心跳声。
我走到屋子中间那张破旧的木桌旁,坐下。没有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流淌进来,在地上洒下几块斑驳的光斑。
我从怀里,无比郑重地,将那只破旧的瓦壶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月光下,它依旧那么不起眼,那么破旧。
但我知道,它里面,装着的是我未来的全部希望。
我又将贴身收藏的那包用树叶小心翼翼包裹的草籽和幼苗拿了出来,打开。几颗饱满的凝血草籽和两株鲜嫩的幼苗,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生机。
‘起步资金,有了。’
但是,危机并未解除。
王掌柜……六百灵石……半个月……
虽然拥有了仙壶,但时间依旧紧迫无比。灵液每天只有一滴,灵田也需要时间改善,种下的灵草更需要时间成长。
我必须争分夺秒!
而且,我回来的路上,隐约听到几个路过的族人低声议论,说王掌柜放下话,三天后就会先来“查看进度”,若是看不到还钱的诚意,就要先收点“利息”,比如……把我这间破屋子拆了,或者把我抓去王家矿场先干几天苦力!
‘王扒皮!真是半点喘息之机都不给!’
压力依然巨大,但这一次,我不再是绝望,而是充满了紧迫感和……斗志!
我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壶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等着吧……所有想看我笑话,想把我踩进泥里的人……”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吹熄了桌上那盏本来也没打算点的破油灯,将仙壶和种子重新贴身藏好。
在黑暗中,我和衣躺在那张硬得硌人的板床上,闭上眼睛。
意识,再次沉入了那片灰蒙蒙的、却孕育着无限生机的……
混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