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伤痛与煎熬中缓慢流淌。
我如同一个破碎的陶偶,被耐心地、一点点地重新黏合。每日的生活缩减到了极致:服药、昏睡、凭借意志力引导药力修复经脉,以及,艰难地分出一丝心神关注仙壶空间内那六株希望的幼苗。
每一次吞咽药汁,都是一场与疼痛的斗争。回春丹的药效对于我严重的经脉损伤来说,如同杯水车薪,进展微乎其微。但我能感觉到,在那持续不断的药力和火焰骨坠暖流的双重作用下,那些狰狞的裂纹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萎缩的经脉也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活力。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稍有急躁,试图加快灵力运转,便会引来经脉针扎般的刺痛,前功尽弃。我只能逼迫自己静下来,沉下来,像老农呵护幼苗一样,小心翼翼地抚平身体的创伤。
春兰嫂每日尽心照料着我的饮食起居,她的担忧未曾减少,但看到我的情况似乎没有恶化,反而在极其缓慢地好转,眉宇间的愁绪也稍稍化开了一些。她偶尔会絮叨一些从外面听来的零星消息。
比如,家族巡逻队真的加强了,日夜不停。
比如,三长老林远山那边似乎安静了不少,没什么动静。
再比如,坊间有流言,说黑风寨好像和另一个叫什么“青狼帮”的匪修团伙起了冲突,损失了不少人手,最近消停了许多。
最后这个消息让我心中微微一动。黑风寨遭遇麻烦?这或许能为我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恢复时间。但真假难辨,绝不能掉以轻心。
绝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独自一人躺在炕上,与疼痛和寂寞为伍。
这种无力感几乎能将人逼疯。尤其是当我通过神识“看”到仙壶空间内,那六株灵草在以一种令人欣喜的速度茁壮成长时,这种对比就更加强烈。
外界的我,重伤濒死,动弹不得。
壶内的灵草,生机勃勃,即将成熟。
它们已经发生了显着的变化。三株赤阳花的花苞愈发饱满,颜色赤红如火,仿佛随时都会绽放,散发出浓郁的火属性灵气。三株凝露草叶片肥厚,翠绿欲滴,叶尖凝聚的露珠越来越大,如同真正的珍珠,蕴含着精纯的水木灵气。
尤其是那株发生过异变的赤阳花,它的茎秆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叶片背后的金色纹路愈发清晰,散发出的灵气波动明显比其他两株更加强悍和精纯。
希望,就在眼前!
我计算着时间。按照目前的生长速度,再有一两天(壶内时间五六天),它们就能完全成熟!
这个预期支撑着我,让我得以忍受日复一日的痛苦和煎熬。
然而,就在我满怀期待地等待收获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喜。
是小混沌。
这小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在仙壶空间里吃了睡、睡了吃,或者无聊地追逐灵田里氤氲的灵气光点。它似乎无法理解我身受重伤的状态,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我的“意识体”变得异常虚弱和黯淡。
这天,当我再次艰难地引导完药力,神识疲惫地“扫过”仙壶空间时,小混沌突然停止了玩耍,歪着它那虚幻的小脑袋,“看”着我意识的方向。
然后,它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晃晃悠悠地飘到一株凝露草旁边,张开小嘴,对着那片最大的、凝聚着饱满露珠的叶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某种空灵气息的能量,从它口中溢出,融入了那片叶子和露珠之中。
那株凝露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轻摇曳了一下,叶片更加翠绿,那颗露珠猛然涨大了一圈,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散发出的灵气瞬间浓郁了三分!
做完这一切,小混沌似乎消耗巨大,整个身体都黯淡了不少,变得有些透明,它委顿地趴回灵田边,连蹭我意识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陷入了沉睡。
我惊呆了!
小混沌……它竟然能主动催熟灵草?!虽然效果远不如仙壶灵液,而且对它自身消耗极大,但这无疑揭示了他作为“混沌生灵”的某种奇特本能!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心疼。我能感觉到小家伙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
“傻东西……”我用微弱的神识轻轻触碰了一下沉睡的小混沌,传递去一丝感激和安慰。
虽然小混沌的帮忙只是杯水车薪,但它让我感到,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我并非完全孤独。
然而,好消息之后,往往是麻烦。
这天下午,小院外再次传来了令人厌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是春兰嫂,也不是巡夜族人。
是林浩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含糊不清(显然伤没全好),但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得意和嚣张。
“开门!快开门!林风!死没死?没死就滚出来接令!”
春兰嫂惊慌地跑去开门。
我躺在炕上,心中一沉。林浩这时候跑来,绝对没好事!
果然,很快,春兰嫂白着脸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文书。
“小风……不好了……三长老……三长老下令,说家族资源紧张,要……要收回你这片药圃和院子,分配给……分配给更有潜力的子弟……让你伤好后就……就搬去后山杂役房住……”
她声音发抖,充满了绝望。
我接过那纸命令,看着上面林远山的印鉴和冠冕堂皇的理由,胸口一股郁气翻腾,险些引动伤势!
赶尽杀绝!林远山这是要趁我病,要我命!不仅要夺走我安身立命之所,还要将我彻底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院外,传来了林浩得意的嗤笑声和跟班的附和声。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但我知道,此刻重伤的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我死死捏着那纸命令,指节发白,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必须忍耐!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对春兰嫂沙哑道:“告诉她,我知道了。等我伤稍好,自会……搬离。”
春兰嫂含着泪,出去回复了。
院外传来林浩志得意满的嘲笑声,渐渐远去。
小屋再次恢复死寂。
我躺在炕上,看着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命令,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
逼我是吗?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吧!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仙壶空间。
那六株灵草,在夕阳的光晕下(壶内模拟),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边,距离彻底成熟,仅剩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