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蔫那双眯缝着的、常年被药气和烟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像两把钝刀子,在我身上和小院里来回刮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审视。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药圃灵草长势不如往年?他怀疑到我头上了?
‘冷静!必须冷静!他只是在试探,绝不可能知道仙壶的存在!’
我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茫然,甚至还带着点被管事突然驾临的惶恐,微微躬着身子,声音带着点讨好和不确定:“异常?林管事,您说的是……?我最近都没怎么去药圃那边,不太清楚啊。是不是今年雨水不好?或者地力需要休养了?”
我巧妙地把话题引向自然因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扮演着一个对药圃事务毫不关心的边缘人角色。
林老蔫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但我那经过绝望和狂喜双重洗礼、又刻意伪装的镇定,显然迷惑了他。
他眉头皱得更紧,鼻翼翕动着,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某种异常的气味。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盆长势过分旺盛的野兰花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你这盆‘蝶舞兰’,倒是养得不错。这个季节,可不是它开花的时候。”
我心里猛地一紧!坏了!光顾着试验灵液效果,忘了这茬!普通野兰花怎么可能逆季节开放?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异常!
‘急中生智!快编个理由!’
我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管事您说这个啊?嗨,就是前些天我去后山……呃,散心,碰巧在一个背阴的山洼里发现的。看它快死了,就挖回来随便养养,没想到浇了点清水,它自己就活过来了,还长了花苞。可能是那山洼地气比较旺吧?我也觉得稀奇呢。”
我把原因推给了莫须有的“山洼地气”和“运气”,暗示是这兰花本身特殊,而非我的养殖技术或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林老蔫将信将疑,走上前,伸出他那布满老茧和药渍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兰花的叶片,又仔细看了看土壤——只是最普通的黄土,没有任何灵肥的痕迹。
他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最终只能收回目光,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他背着手,又在我这简陋得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院里扫视了一圈,除了墙角那堆新买的柴火和窗台上几块普通的寒冰石,实在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或许吧。最近族里事情多,药圃事关重大,你既然偶尔也去后山,若是发现什么异常,或者……看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人,记得及时向我禀报。”
他这话意有所指,似乎在怀疑是不是有外人潜入家族后山,盗取了药圃的灵气地脉?或者偷采了本该属于家族的资源?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管事您放心,要是看到可疑的人,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林老蔫这才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这才背着手,踱着方步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我才缓缓直起身,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关上院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板,我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好险!真是太险了!
仅仅是一盆不起眼的野兰花,就差点引来大麻烦!那若是仙壶中那些长势惊人的灵草暴露了呢?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了!必须更加谨慎,更加隐蔽!’
林老蔫的这次突然造访,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我因为初步成功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我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是那盆“蝶舞兰”。它太显眼了。我狠下心来,将其花朵和过于肥厚的叶片全部剪掉,只留下最基础的根茎,然后挪到屋子最阴暗的角落里,任其自生自灭。不能再让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次,是处理日常垃圾。之前服用聚灵草和灵液排出的那些污秽油汗,以及灵草收割后残留的根茎碎叶,我都小心翼翼地用旧衣服包好,等到夜深人静时,远远地带到后山无人处挖深坑掩埋,绝不留下一丝痕迹。
甚至是我平时做饭产生的油烟和灵米香气,我也更加注意。尽量选择在族人大多吃饭或者夜深时生火,并且用湿柴压住火势,减少烟雾和香气的扩散。
我就像一只受惊的耗子,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所有的秘密,将“低调”和“平凡”刻在了骨子里。
这种时刻警惕、提心吊胆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却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仙壶的逆天功效,注定我不能像普通修士那样按部就班。
然而,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林老蔫的怀疑,反而提醒了我一件事——那个废弃山洞附近的灵草!
那些生长在水潭边的、年份十足的凝血草和聚灵草,其优异品质完全可以解释我灵石的来源!甚至,我可以故意“发现”那个地方,将其作为一个明面上的掩护!
‘对!就这么办!下次去坊市,就可以说又去了那个山谷,采到了更多草药!这样就能解释我后续的资金来源了!’
一个祸事,反而被我琢磨出了转危为安、甚至加以利用的办法。这让我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想要真正安全,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