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温暖却深不见底的海洋深处,漂浮,无思无念。唯有体内经脉隐隐传来的、如同瓷器龟裂后的细微刺痛,提醒着我那场透支一切、短暂掌控无上力量所带来的惨烈代价。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才从这种无尽的疲惫中挣扎出一丝清明,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祠堂秘境那熟悉的穹顶,萤石散发着柔和永恒的光。我正躺在冰冷的青石地上,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带着澹澹药草味的粗布外袍。
动了动手指,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传来,连抬起手臂都异常困难。内视自身,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经脉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都要严重,丹田空空如也,那丝辛苦淬炼出的淡紫色灵力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神识也萎靡到了极点,感知范围缩回周身数尺,脑袋如同被掏空般隐隐作痛。
修为……似乎又跌回了炼气四层初期,甚至更不稳定。
这就是借用远超自身力量的反噬吗?果然霸道无比。
我苦笑一声,心中却并无太多后悔。若非如此,林家已然不复存在。
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引得一阵剧烈咳嗽,胸口闷痛不已。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却难掩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偏过头,看到张管事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见我醒来,连忙起身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我靠坐在石凋基座旁。
“张管事……外面……怎么样了?”我声音干涩地问道,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痛。
“没事了,没事了,你都昏睡两天了。”张管事连忙端来一碗温水,小心地喂我喝下,一边说道,“那天晚上你可真是……天神下凡啊!三息!就三息!就把那些该死的匪修和叛徒全都镇住了!族长趁机带人反扑,已经把残敌都清理干净了!黑蟒被族长亲手斩杀,王家的那个带头人也废了一条胳膊逃了,林浩那孽障被废了修为,关进了地牢……我们赢了!”
他的语气激动,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我的无限敬佩。
赢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付出如此代价,总算值得。
“就是你这身体……”张管事看着我,眉头又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孙药师来看过了,说你经脉受损极重,丹田也……唉,怕是……怕是根基有损,日后修炼……”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在修仙界,根基受损几乎等同于道途断绝。
我沉默了一下,心中并无太大波澜。这个结果,早在强行引动那股力量时就已料到。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澹澹道,目光看向那尊先祖石凋和静静悬浮的炎君令。那股浩瀚的意志“炎”似乎再次陷入了沉睡,再无半点声息。
“族长和其他长老都在外面处理善后,家族损失不小,伤亡了很多弟子,建筑也毁了不少……”张管事絮絮叨叨地说着外界的情况,语气沉重,“族长吩咐了,让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这里最安全,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灵植峰现在一切以你为先!”
我点了点头。此刻的我,也确实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疗伤。
张管事又叮嘱了几句,留下一些清淡的饮食和丹药,便恭敬地退了出去,让我静养。
祠堂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我靠在冰冷的石凋基座上,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丹田和刺痛不已的经脉,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迷茫涌上心头。
修为倒退,根基受损,前路似乎一片灰暗。
那三息的无敌力量,如同梦幻泡影,醒来后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我就这样废了吗?
不甘心……绝不甘心!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不是还有仙壶吗?不是还有《九转金丹道》和《紫府蕴神术》吗?不是还有这祠堂秘境吗?
根基受损又如何?只要一息尚存,我就绝不会放弃!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我挣扎着盘膝坐好,尝试运转《引气诀》。
然而,功法刚一运转,经脉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吸收来的微弱灵气根本无法在破损的经脉中顺畅运行,大部分都溢散掉了,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照这个速度,想要修复经脉,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更久!
我停下功法,眉头紧锁。必须想办法加快恢复速度。
我的目光投向了那尊丹炉。上次借助丹炉修炼,效果极佳,不知对修复经脉是否有用?
我再次将手掌贴上丹炉。丹炉微温,却不再像上次那样主动涌出紫气。似乎需要我主动引导和激发。
我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和意念投入丹炉,表达着“修复”、“滋养”的渴望。
丹炉轻轻一震,炉盖缝隙中再次溢出一缕澹薄的紫色氤氲之气,缓缓将我笼罩。
有效!但这次紫气的浓度和量,远不如上一次。
我引导着这缕紫气融入经脉,紫气所过之处,那针扎般的刺痛感果然减轻了不少,破损的经脉也传来麻痒的感觉,似乎在缓慢修复。
但速度……依旧很慢。而且这紫气似乎也极为珍贵,输出片刻后,丹炉便恢复了平静,不再溢出。
看来,这丹炉的辅助也并非无限度的。或者,以我目前的状态,无法引动更多。
我叹了口气,看来真的只能靠水磨工夫了。
日子变得极其枯燥和漫长。我每日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运转那效率低下的《引气诀》和引导微薄紫气修复经脉上。进步微乎其微,往往一整天的努力,也只能让经脉的裂纹愈合一丝丝。
张管事每日会送来饭食和丹药,偶尔会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
家族正在缓慢恢复生机,族长林震天伤势好转后,以雷霆手段清洗了林远山的残余势力,提拔了一批忠心中坚。对于我的功劳,家族内部意见不一,有的感激,有的则对我那突然获得的“可怕力量”感到恐惧和忌惮。我依旧被保护在祠堂,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隔离。
对此,我并无太多想法。此刻的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
我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自身的恢复上。
在尝试了无数次后,我发现,将《九转金丹道》的理念融入基础的灵气吸收中,似乎能略微提升一丝效率。即不再将灵气简单吸入丹田,而是视其为“药材”,在流入经脉的过程中便以意念进行初步的“淬炼”,去芜存菁,虽然效果微弱,但积少成多。
《紫府蕴神术》的修炼也从未间断。神识的恢复似乎比灵力稍快一些,每次观想那尊模糊的“神只”,虽然痛苦,但完成后总能感觉神识凝练一丝。
我就这样一点点地、艰难地积累着,如同蜗牛爬行。
直到几天后,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我看到了一丝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