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冰冷、黑暗、无力。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会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唯有经脉断裂般的剧痛和丹药化开的暖流交替冲击,成为混沌中唯一的感知。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一丝清明,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自家小屋的屋顶,只是多了几个破洞,能看到外面微亮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我试着动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让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经脉像是被犁过一遍,火辣辣地疼,丹田内的灵力枯竭殆尽,连转动一下眼珠都异常费力。
“小风!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偏过头,看到春兰嫂红肿着眼睛,正守在我的炕边,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疲惫,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
“春……兰嫂……”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破锣。
“别动!千万别动!”春兰嫂连忙按住我,眼泪又掉了下来,“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吓死我了……”
两天两夜?我心中一惊。那晚的场景碎片般涌入脑海:黑衣杀手、幽蓝匕首、狂暴药力、撞墙突围、族长赶到……
“那天晚上……”我急切地想询问后续。
“那天晚上可吓死人了!”春兰嫂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族长和几位长老赶来,那贼人已经跑了。你满身是血地倒在墙根下,差点……差点就没气了……是族长亲自给你喂了保命的丹药,又让人请了镇上的孙药师来给你诊治,说你经脉受损严重,差点就废了……呜呜……”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啊……跟那种亡命徒硬拼什么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听着她的哭诉,我心中稍安。族长出手了,还请了孙药师,看来明面上还是保下了我。但经脉受损严重……我连忙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经脉多处出现裂纹,尤其是一些主要的支脉,更是萎缩黯淡,灵力运转滞涩无比。没有一两个月的精心调养,恐怕难以恢复。赤阳凝血膏的反噬,加上炼气七层修士的灵力冲击,破坏力是毁灭性的。
实力……不升反降了。此刻的我,恐怕连炼气三层的修士都不如。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沮丧涌上心头。拼死搏杀,换来的是重伤濒死和修为倒退。这条仙路,为何如此艰难?
“族长……他们后来怎么说?”我压下情绪,轻声问道。
春兰嫂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族长很生气,下令严查,加强了巡逻。三长老他们也来了,脸色难看得很,但没说什么。族长说让你好好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还……还留了些丹药下来。”
她指了指炕头的一个小玉瓶。
我目光扫过,是两枚普通的“回春丹”,对于调理经脉有些效果,但并非什么珍贵丹药。族长此举,算是尽了基本的情分,但更多的,恐怕是一种观望和约束。
我重伤不起,对他而言,或许反而是件“省心”的事。
“这几天……外面有什么动静吗?”我又问。
春兰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惶恐:“巡夜的人多了很多,但……但我总觉得还是不安生,晚上好像还是能听到些奇怪的动静……小风,咱们是不是被盯死了?他们会不会再来啊?”
我沉默了一下。黑风寨一次失手,绝不会善罢甘休。林远山父子恐怕也在暗中窥伺。现在的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放心吧,春兰嫂,族长既然加强了戒备,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了。”我安慰她道,心里却知道这只是侥幸,“我这伤需要静养,这些日子,还是要辛苦你了。”
“说的什么话,只要你人没事就好。”春兰嫂叹了口气,将药碗递到我嘴边,“先把药喝了吧,孙药师交代的,一天三次。”
我艰难地吞下苦涩的药汁,每一口吞咽都牵扯着胸腹的伤势,疼痛钻心。
喝完药,春兰嫂又叮嘱了几句,才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小屋再次恢复寂静。我躺在炕上,看着屋顶的破洞,阳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能看到无数尘埃在光中飞舞。
绝望吗?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不甘。
我绝不能就此倒下!
意识艰难地沉入丹田。混沌仙壶依旧静静悬浮,壶身那些玄奥的纹路黯淡无光。小混沌感应到我的意识,焦急地围着我打转,传递来模糊的担忧情绪。
我尝试沟通仙壶,依旧得不到回应。试图运转《引气诀》,刚引动一丝外界灵气,经脉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不得不立刻停止。
《混沌衍神观》更是想都别想,以我此刻脆弱的神识状态,强行观想无异于自杀。
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不!还有希望!
我的目光投向仙壶空间那两亩灵田。那三株赤阳花和三株凝露草,在百倍稀释灵液的浇灌下,经过这两天(壶内相当于十天),已然茁壮成长,赤阳花顶端结出了小小的、赤红色的花苞,凝露草叶片上也凝聚出了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它们,快要成熟了!
只要它们成熟,我就能换来资源,购买更好的疗伤丹药!甚至……仙壶吸收足够能量后,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指望!
我强忍着剧痛,集中起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摄取了一丁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液,再次稀释后,浇灌给那几株灵草。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冷汗浸透了衣衫。
但看着灵草们微微摇曳,生机勃勃的样子,我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我闭上眼睛,不再试图修炼,而是全力引导着回春丹的药力,配合火焰骨坠那持续不断的微弱暖流,一点点地温养、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痛苦且枯燥。
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忍耐。
蛰伏,舔舐伤口,等待……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