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擂台,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仿佛生怕惊扰了台上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陆青璇一袭白衣,立于擂台中央。
她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寒意便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让前排的弟子们都忍不住紧了紧衣领。
她手中那柄通体剔透的长剑,剑鞘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丝丝缕缕的寒气肉眼可见,萦绕不散。
“是陆青璇师姐……”
“内门第一,‘冷面剑仙’陆青璇!”
“这林凡的黑马运,算是走到头了!”
台下的议论声压得极低,所有目光都汇聚于此,其中绝大部分都带着对强者的敬畏,以及对林凡的……同情。
陆青璇的强大,是刻在每一个内门弟子骨子里的认知。筑基后期,剑法通玄,同辈之中,无人能撄其锋。
林凡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憨厚模样,隔着老远就对着陆青璇拱了拱手,嗓门洪亮。
“陆师姐,师弟林凡,请师姐……手下留情!”
他垂下的眼帘中,却闪过一丝只有自己能懂的精光。这位师姐浑身的气场,比那个周宸棘手十倍不止,通体上下就差刻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想靠“意外”取胜?门儿都没有。
他的指尖在储物袋上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弹。
看来,得换个战术了。
陆青璇清冷的眸子只是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瞬,便再无波动,纤纤玉指搭上剑柄,缓缓抽出了那柄玄冰长剑。
“嗡——!”
剑鸣清越,如冰凤啼鸣。
一道刺骨的寒流轰然扩散,整个擂台的温度凭空骤降!
“比试开始!”
裁判执事的声音刚落下,陆青璇便动了!
没有半分试探,她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残影,手中长剑破空,卷起漫天晶莹的冰屑,直取林凡胸前要害!
这一剑,快得只剩一道白线,冷得能冻结人的神魂!
“我靠!”
林凡嘴皮子一哆嗦,脚下一个铁板桥,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让那道剑光贴着鼻尖划过。
与此同时,他早已捏在右手的黄符脱手而出。
“玄阶下品,金光符,起!”
嗡!
一面淡金色的光罩凭空凝聚,恰好迎上那道凌厉的剑锋。
“咔嚓!”
光罩应声而碎,却也成功让那夺命一剑的力道偏了半分。
林凡就势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却有效地拉开了十多丈的距离。
陆青璇黛眉微蹙,显然没想到林凡的反应能有这么快,还备着防御符箓。
她一声冷哼,身形再进,剑招如狂风骤雨,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冰寒剑网,当头罩下。
一时间,擂台上剑光霍霍,寒气逼人。
林凡却压根不跟她硬碰硬,脚下《迷踪步》踩得油滑无比,身形活像条泥鳅,在剑光的缝隙里钻来钻去。
他手里的符箓,更是一张接一张,跟撒豆子似的往外甩。
“玄阶下品,迟缓符!”
一道灰光没入陆青璇脚下,她只觉身法莫名一滞,快如鬼魅的速度,竟慢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线。
她心头一凛,剑势催动得更加酷烈。
林凡嘿嘿一笑,反手又是一张符箓。
“玄阶下品,精准投掷符,再加……迷烟弹!”
一颗黑不溜秋的弹丸,被符箓之力包裹着,划出一道极其刁钻的弧线,直奔陆青璇面门。
陆青璇挥剑格挡。
“嘭!”
弹丸炸开,一股黄黑色的浓烟轰然爆开,瞬间遮蔽了她的视野。
“雕虫小技!”
陆青璇轻叱,剑风鼓荡,便要将这障眼之物吹散。
可就在这时,林凡那带着几分“无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陆师姐小心脚下!师弟这还有张玄阶下品,滑溜术符!”
话音未落,陆青璇便觉脚下一空,坚硬的青石板竟滑得跟抹了油一样!
饶是她修为高深,根基稳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也让她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她强行稳住身形,那张冰雕玉琢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层薄怒。
浓烟未散,林凡的声音又幽幽飘来。
“哎呀,陆师姐,您没事吧?师弟这还有好东西!玄阶下品,痒痒粉符,请师姐品鉴品鉴!”
一缕粉红色的烟气,混杂在黄黑色的浓烟里,悄无声息地朝她飘去。
陆青璇心生警兆,立刻屏住呼吸,灵力透体而出,形成护罩,试图将这些腌臜之物隔绝在外。
可那痒痒粉所化的粉末细若尘埃,无孔不入,终究有那么一星半点,沾染到了她的衣袖与发梢。
起初尚无感觉,可几个呼吸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奇痒,从皮肤接触之处传来,并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那痒意,钻心入骨,如万蚁噬心,让人抓狂!
陆青璇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手中玄冰长剑的寒气失控般地暴涨,几乎要将空气冻裂。
“无耻鼠辈!”
陆青璇银牙紧咬,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她那一身白衣,此刻已沾上了灰黑的烟尘,清冷仙子的形象,多了几分烟火气,也多了几分狼狈。
台下众人全都看傻了。
“我……我眼花了?陆师姐……被逼到这份儿上了?”
“那些符……品阶是不高,可他妈的也太恶心人了!”
“滑溜术?痒痒粉?这林凡师兄……到底是什么路数啊?”
“太猥琐了!太不要脸了!可我为什么……有点想笑?”
赵灵儿捂着小嘴,美眸里又是担忧又是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凡师兄竟是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陆师姐。
高台上,张丹痴长老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满脸都是憋着笑的古怪神情。
“这小子……鬼才!真是个鬼才!这种打法都想得出来!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有的摇头苦笑,有的则是一脸“还能这样”的惊奇。
唯有宗主依旧端坐,只是那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那么一下。
林凡听见陆青璇的怒斥,一边继续往外掏符,一边用他那标志性的憨厚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与“委屈”高声回道:
“陆师姐息怒,息怒啊!师弟修为浅薄,资质愚钝,哪是师姐的对手?这……这已经是能想出来的,唯一能跟师姐过两招的法子了!纯属无奈,还望师姐海涵,海涵!”
他嘴上喊得比谁都诚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玄阶下品,霉运符,体验版,再来一张!”
一道不起眼的乌光,悄然落向陆青璇。
此刻的陆青璇,正被那奇痒折磨得心烦意乱,对林凡这些小把戏已是厌恶到了极点。
她强忍不适,催动玄冰剑诀,一道道锋锐的冰刃破空斩出,誓要将这只烦人的苍蝇彻底碾碎!
可就在她一道剑气即将成型,灵力运转到某处经脉时,那处经脉竟毫无征兆地一滞,灵力运转出现了刹那的凝涩!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嗤!”
那道本该摧枯拉朽的冰刃,威力凭空削减了三成,被林凡又一张金光符轻描淡写地挡下。
“咦?陆师姐,您这招好像……没用上劲儿啊?”林凡“大惊小怪”地问。
陆青璇一张脸已是铁青。
不是没用上劲,是刚才体内灵力运转时,莫名其妙地岔了那么一下!
就好像……走路马上要踩死一只蚂蚁,结果自己先平地摔了一跤!
“再来!”
陆青璇不信邪,再次催动剑诀。
林凡眼疾手快,又是一张【霉运符(体验版)】甩了过去。
“噗!”
这次更离谱,陆青璇脚下刚刚凝聚的一片薄冰,因为灵力不稳,“咔嚓”一声,自己碎了,害得她又是一个踉跄。
“陆师姐,您……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咱歇会儿?”林凡“关切”地问,手里却又扣上了一沓五颜六色的符箓。
“啊啊啊!!”
陆青璇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纵横内门,战无不胜,何曾被人这般戏耍过?
对手的实力明明跟自己天差地别,却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一身高冷形象碎了一地!
那该死的奇痒还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脚下的地时不时就打滑。
眼前动不动就冒烟。
最气的,是自己还时不时灵力运转不畅!
“林凡!我要杀了你!”
陆青璇终于彻底破防,发出一声饱含怒火的尖叫,声音不再清冷,反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沙哑。
她周身的寒气轰然爆发,玄冰长剑光芒万丈,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席卷全场!
她要拼命了!
擂台上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竟开始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台下众人被这股威压一冲,齐齐色变。
“陆师姐动真格的了!”
“这一招下去,林凡怕不是要被冻成渣!”
林凡也嗅到了那股致命的危机,他知道,自己这些破烂符箓,绝对挡不住人家拼命的杀招。
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目的已经达到,再浪下去,真惹毛了,不顾规则下死手,那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就在陆青璇积蓄力量,剑上寒光即将化作毁天灭地的冰封风暴的刹那——
林凡突然高举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
“弟子认输!!”
喊完,他没半点犹豫,脚下一个滑铲,姿势潇洒至极,“哧溜”一下从擂台边缘滑了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台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擂台上,陆青璇那蓄满了力,即将毁天灭地的一剑,硬生生卡在了那里。
狂暴的寒冰灵力在她体内奔涌,却失去了宣泄的出口,憋得她几欲吐血。
她保持着出招的姿势,僵在原地,青丝飞扬,衣袂飘飘,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神情之精彩,前所未有。
错愕、茫然、愤怒、憋屈……最后全都汇成了一片空白。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张着嘴,看看台上那个准备灭世的冰雪女神,又看看台下那个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脸“劫后余生”的林凡。
这……这他喵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