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门之前。
天空呈现出死寂的铅灰色,厚重魔云凝成一张无边无际的铁幕,将整片山脉死死压下。
一座由无数惨白头骨堆砌而成的王座,无声悬浮于青云宗护山大阵的光幕之外。
王座上的白骨真君,宛若一尊亘古枯坐的邪神雕像,深陷的眼窝中,两团幽绿魔火静静燃烧,俯瞰着剑气光幕下的宗门。
在他身后,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魔道大军,汇成一片沉默的黑色潮水,将青云七十二峰尽数淹没。
没有喊杀,没有叫嚣。
唯有一股令人窒息、凝如实质的压迫感,如山崩般笼罩了整个青云宗。
“嗡——”
青云宗的护山大阵——【九霄青云剑阵】,已催动至极致。
淡青色的光幕之上,亿万道细碎剑气如过江之鲫,纵横交错,将整个宗门守护得宛如一座巨大的青色琉璃罩。
主峰青云殿前,宗主青阳真人(陆长风)不久前也已突破至元婴。一袭青色道袍,须发在阵法激荡的灵风中猎猎作响。他亲自坐镇阵眼,神色凝重如铁,目光死死钉在那座白骨王座之上。
他身旁,几位长老同样面沉似水。仅仅是那化神老魔逸散的威压,便如无形的山岳压在心头,让他们的元神都感到针扎般的刺痛。
“青阳小儿。”
白骨王座上,终于传来白骨真君那干涩沙哑、仿佛朽木摩擦般的嗓音。
“你这龟壳,倒是打磨得锃亮。”
青阳真人(陆长风)冷哼,声借阵法之力传荡开去:“白骨老魔,你北漠魔道倾巢而出,就不怕尽数折戟于此,有来无回么!”
“有来无回?”
白骨真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发出阵阵嘶哑的干笑。
“桀桀桀……就凭你们青州这群土鸡瓦狗?”
他似乎失去了戏谑的耐心,枯瘦的指骨轻轻一挥。
“本座,懒得亲手敲碎你的龟壳。”
“布阵!”
一声令下,后方魔道大军应声而动。
但他们并非冲锋,而是化作数十个方阵,迅速占据了青云宗外围的各个关键山头。
“他们……在做什么?”一名青云宗长老惊疑不定。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
只见那些魔修纷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杆杆漆黑如墨、魔纹遍布的阵旗,狠狠贯入山石大地。更有甚者,直接划破手腕,以自身魔血在地面刻画扭曲邪异的符文。
“宗主,不好!”一位精通阵法的长老脸色骤变,“他们在布阵!一座……反向包围我宗护山大阵的绝杀大阵!”
“何等阵法,需要如此兴师动众?”陆长风的心,正一寸寸往下沉。
白骨真君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得意地狂笑起来。
“好好欣赏吧!”
“本座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我白骨寺的无上魔阵——【万魔噬心大阵】!”
“万魔噬心大阵?!”
听到这个名字,几位见多识广的长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可能!那不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上古魔阵吗?!”
“此阵……此阵以生魂为引,怨气为料,一旦发动,不仅能从外部侵蚀护山大阵的灵力……”那位阵法长老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更能引动阵内所有修士的心魔!令其道心崩溃,灵力错乱,最终自相残杀!”
他的话,让周围所有听闻者,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贯天灵盖。
这哪里是攻山,这分明是要将整个青云宗,化为一座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桀桀桀桀……看来你还算有些见识!”
白骨真君的笑声充满了病态的残忍与快意。“为了凑齐这些‘祭品’,本座可是……踏平了你青州三十六座凡人城池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魔道大军后方,一辆辆巨大的囚车被推至阵前。
囚车里,关押着成千上万面容惊恐、眼神麻木的凡人,以及部分被俘的低阶修士。
“动手!”
一声令下,惨绝人寰的一幕在光幕外上演。
魔修们狞笑着,将囚车中的人像牲畜一样拖拽出来。刀光闪过,法术爆裂,一场毫无怜悯的虐杀就在阵前展开。
凄厉的惨叫与绝望的哭嚎撕裂长空。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冲天怨气,汇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红气流,被那些阵旗与魔纹贪婪地吞噬。
整个青云宗外围,瞬息间化为修罗屠场。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魔鬼!你们不得好死!”
青云宗内,无数弟子望着光幕外的惨状,双目赤红,睚眦欲裂。一些年轻弟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即刻冲出大阵,与那帮魔头拼命。
但更多的,是浸入骨髓的恐惧。
那冲天的怨气,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穿透了护山大阵的壁障,渗透进每一个人的心神深处。
一些心志不坚的弟子,脸色开始发白,眼神焦躁不安,呼吸也随之粗重。甚至有人的眼中,已然浮现血丝,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幻象。
“稳住心神!全员运转清心诀!”
青阳真人(陆长风)一声怒喝,声如洪钟大吕,震得众人心神一清。
但他自己的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一旦【万魔噬心大阵】彻底成型,那才是青云宗真正的末日。
“宗主,不能再等了!”阵法长老急声道,“此阵一旦成型,阵基相连,怨气滔天!届时就算我们能守住,弟子们的心魔也会被无限引爆,宗门将不攻自破!”
“必须主动出击,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他们的布阵节点!”
另一位长老面露忧色:“可是,白骨老魔显然算准了我们会如此!您看!”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煞教主与那位新任的血魂宗宗主,正各自率领一支魔道精锐,如两尊门神般死死扼守住两处最大的阵法节点。
那架势,分明是围点打援,等着他们去送死。
青阳真人(陆长风)沉默了。
他死死盯着光幕外那一张张狰狞的魔头面孔,又缓缓回首,望向身后那些被愤怒、恐惧与绝望包裹的弟子们。他们是宗门的未来。
坐以待毙,是死。
主动出击,是九死一生。
“宗主……”
青阳真人(陆长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悲壮的决然。
他的声音不再局限于几位长老,而是借助阵法,清晰地传遍了青云宗的每一个角落,如暮鼓晨钟。
“诸位长老,众弟子!”
他的声音沉重,却蕴含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意志。
“我青云宗,立派万年,何曾有过不战而降之辈!”
“我们身后,是宗门万年基业,是同门亲友,是青州亿万生灵最后的壁垒!”
“今日,已无退路!”
“此乃我青云宗,生死存亡之秋!”
他猛地拔出腰间青色长剑,剑指魔云翻滚的苍穹。
“唯有死战,方求一线生机!”
“青云所属,可有死志,随我出阵,斩魔卫道?!”
“愿随宗主,死战!”
“死战!”
“死战!!”
被压抑的怒火与悲壮,在这一刻彻底引爆。无数弟子热血上涌,齐声怒吼,声浪排山倒海,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仙府之内,林凡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光幕水镜上,青云宗外的一切,他看得分明。
“万魔噬心大阵……”
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帮魔崽子,玩得真够脏的。”
他看着青阳真人(陆长风)那悲壮慷慨的身影,看着那些状若癫狂、准备赴死的青云弟子,心里感慨万千。
“我这‘盾牌’,快要碎了啊……”
“这要是让他们冲出去白白送死,下一个不就轮到我这洞府附近了么?”
他的目光,幽幽地转向了傀儡工坊的方向。
血一,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它手中那柄猩红的【化血神刀】,仿佛嗅到了外界盛宴般的血气,刀身之上,一抹微不可察的血光如呼吸般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