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澜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我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河堤危险。”
两人目光交汇,片刻后又各自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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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雨势终于小了些,但河水已经涨到危险的高度。
后山临时搭建的营地里,村民们围着篝火,神情疲惫而焦虑。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大人们则低声交谈,担忧着家里的财产和田地。
赵安澜巡查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安顿好后,才找了个角落坐下。
王婶递给她一块烤饼:“吃点吧,忙了一天了。”
“谢谢王婶。”赵安澜接过,小口吃着。
“安澜,你说...村子能保住吗?”王婶忧心忡忡地问。
赵安澜望着山下杏花村的方向,那里已是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处灯火——是留守的青壮年还在河堤上奋战。
“尽人事,听天命。”她轻声说。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夹杂着呼救声。
赵安澜猛地站起:“出事了!”
她朝山下跑去,王婶和其他几个村民也跟着跑去。
河堤上,景象触目惊心。
一段堤坝塌陷了,几个村民掉进河里,正在湍急的水流中挣扎。
萧智和另外几个会水的已经跳下去救人,但水流太急,情况危急。
“拿绳子来!”赵安澜大喊。
有人递来麻绳。
赵安澜将绳子一端系在树上,另一端扔进河里:“抓住绳子!”
落水的人陆续抓住绳子,被拉上岸。最后一个被救上来的是萧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年——是李婶家的小儿子。
“萧大哥!”赵安澜冲过去。
萧智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往外渗血。但他顾不上自己,先检查怀里的少年:“他呛了水,快救人!”
赵安澜立刻为少年做急救,按压胸腔,直到他咳出几口水,恢复呼吸。
“没事了,没事了。”她松了口气,这才转头处理萧智的伤口。
伤口很深,需要缝合。
赵安澜从随身药箱里取出针线,在火光下为他缝合。
针穿过皮肉,萧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安澜专注的侧脸。
“疼吗?”赵安澜问。
“不疼。”萧智顿了顿,“谢谢你,今天若不是你指挥得当,村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赵安澜摇摇头:“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伤口缝合完毕,她熟练地包扎好,又递给他一颗药丸:“预防发热的,吃了。”
萧智接过服下。两人坐在河堤上,望着汹涌的河水,一时无话。
“你说,人能胜天吗?”萧智突然问。
赵安澜沉默片刻:“不能,但人可以选择如何面对天灾。是束手待毙,还是奋力一搏。”
萧智转头看她,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种坚定的光。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雨,终于停了。
但赵安澜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杏花村的灾后重建持续了整整七天。
在赵安澜的统筹和村民们的齐心协力下,积水终于排干,倒塌的房屋开始重建,田里的淤泥也被一担担挑走。
虽然今年的收成无望,但至少保住了家园。
陈里正将各家剩余的存粮登记造册,按人头分配。
赵安澜贡献出了自家大半存粮,只留了勉强糊口的量。
“安澜,你自己也得吃饭啊。”王婶看着登记册,心疼地说。
“我还采药,饿不着。”赵安澜淡然一笑,“先把最困难的几户人家照顾好要紧。”
她的举动赢得了更多村民的敬重。
这些天,赵家院门前不时有人偷偷放上几颗鸡蛋、一把野菜——这是村民们最朴素的感谢。
萧智的伤在赵安澜精心调理下渐渐好转,已经能下床活动。
这些天,他常坐在院子里看着赵安澜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
老郎中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天傍晚,赵安澜正在晾晒雨后抢救出来的药材,萧智走了过来。
“你的伤还没好全,不该走动太多。”赵安澜头也不抬地说。
“躺久了骨头疼。”萧智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沉默片刻后开口,“安澜,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
“那天在祠堂,你怎么一眼就看出那三个人的病症?”萧智顿了顿,“特别是刀疤脸那道疤,你说能治,是真的吗?”
赵安澜手上动作一顿。她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
“我父亲生前是游方郎中,留下不少医书。”她缓缓说道,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其中有一本专讲外伤和疤痕治疗,至于看出他们的病症...望闻问切是医家基本功,看多了自然能看出端倪。”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萧智总觉得哪里不对。
赵安澜的医术不仅高明,而且有些方法闻所未闻——比如她为张老汉处理断腿的手法,比如她配的那些药方。
“那你...打算真的为那几个人治病吗?”萧智换了问题。
赵安澜点头:“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过几日他们若来取药,我会准备好。”
“你不怕他们反悔,再来找麻烦?”
“怕,但更怕失信于人。”赵安澜终于抬头看他,“在杏花村,我的立足之本就是医术和信誉。若连这个都丢了,以后谁还敢信我?”
萧智怔怔地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智慧。
“你...变了很多。”他轻声说。
赵安澜心头一跳:“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萧智移开目光,望向远处重建的房屋,“这场灾变,让所有人都变了。”
两人又沉默下来。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是萧二牛在帮邻居家清理院子。
那傻小子浑身是泥,却笑得开心。
“二牛最近开朗多了。”赵安澜说。
“嗯。”萧智嘴角微扬:“那天你救了我,他一直记着。这几天总说要报答你,帮你干活。”
“他心地纯善。”
“有时候,傻一点反而幸福。”萧智轻叹,“看得太清楚,烦恼就多。”
赵安澜听出他话里有话,却没接茬。
她收拾好药材,准备回屋。
“安澜。”萧智叫住她。
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