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的冬天,哪怕是热闹的市集,空气里也带着一种清冽的干冷。
但走进老巷子的“祭灶市集”,一股混杂着糖瓜甜香、烤红薯焦香和人群体热的暖流便扑面而来。
林晚秋裹着一条枣红色的围巾,跟在苏默身后,像个小学生一样东张西望。这才是她记忆中过年该有的样子——没有商场里虚伪的促销广播,只有货真价实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爽朗笑声。
“苏默!来啦?”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笑着打招呼。
“李叔,生意好啊。”苏默笑着回应,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旁边的孩子。
林晚秋发现,在这里,苏默不再是那个清冷的艺术家,他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亲切而自然。
一、琳琅满目的“宝藏”
“你看那个。”苏默指着一个捏面人的摊位。
摊主是个老爷子,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但捏起面人来却灵巧无比。一小块面团在他手里几经捏弄,一个活灵活现的孙悟空就出现在竹签上。
“这手艺,也是几十年的功夫。”苏默说,“林总监,你那个巡展,不光是我和我爷爷,这些老街坊的手艺,其实都是‘黄土高原的呼吸’。”
林晚秋深受触动,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录像:“太棒了!这些素材太珍贵了。苏默,我想在巡展里专门辟出一个‘人间烟火’的板块,就展示这些街头巷尾的真功夫。”
她正说着,目光被不远处一个异常热闹的摊位吸引住了。
那个摊位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剪纸作品,红彤彤的一片,很是吸睛。但奇怪的是,围在那里的人大多是外地口音的游客,而且成交速度极快。
二、粗制滥造的“对手”
林晚秋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一幅剪纸看了看。
纸张很薄,是那种廉价的工业红纸。图案虽然也是传统的“连年有余”,但线条粗糙,鱼鳞甚至有些地方都剪断了,完全没有苏默作品里那种“气韵生动”的感觉。
“姑娘,眼光好!这可是纯手工的吕梁剪纸,买几张回去贴贴,喜庆!”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凑了过来,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他叫王强,是隔壁县做旅游纪念品批发的。林晚秋从苏默口中听说过这种人——他们是真正的“投机者”。
“纯手工?”林晚秋挑眉,指着手里的剪纸,“这种精度,这种断口,分明是机器冲压出来的吧?”
王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那副油滑的表情:“哎哟,姑娘,您可真会开玩笑。机器做的哪有这手工的灵气?再说了,您看这价格,二十块钱三张,纯手工能卖这个价吗?我们这是走量,薄利多销嘛!”
这时,旁边一个游客模样的大妈已经掏钱买了好几幅:“哎呀,便宜嘛!回去贴窗户上,明年撕了再买新的,不心疼!”
林晚秋看着那一堆被随意丢在塑料筐里的“剪纸”,心里一阵发堵。
这就是苏默最痛恨的“把剪纸变成印刷品”吗?不,这比印刷品更恶劣,这是在用劣质的产品透支“吕梁剪纸”这个百年招牌的信誉。
三、刺耳的“市场论”
苏默也走了过来,看到王强摊位上的东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王强显然认识苏默,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哟,这不是苏大艺术家吗?怎么,你也来市集摆摊啦?哎呀,你那动不动就几百上千的作品,咱们这市集里的老百姓可买不起哟!”
苏默脸色一沉,不想理他,拉起林晚秋就想走。
王强却不依不饶,提高了嗓门,故意让周围的游客都听见:“大家看看,这就是咱们这儿有名的‘苏氏剪纸’。人家那是卖给大老板、大博物馆的,讲究什么‘艺术性’。哪像我,就是实在,让大伙儿几块钱就能把咱吕梁的文化带回家!”
周围的游客开始窃窃私语。
林晚秋停下了脚步,她挣脱了苏默的手,转过身,直视着王强。
“你说得对,从商业角度看,你的策略很成功。”林晚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薄利多销,迎合低端市场,迅速占领份额。”
王强得意地笑了:“就是嘛,还是这位城里来的姑娘明白人。”
“但是,”林晚秋话锋一转,拿起王强摊位上的一张剪纸,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一撕。
“嗤啦——”
纸张应声而裂,断口参差不齐。
“你这不仅是机器做的,而且用的纸浆杂质多,保存不了两年就会发黄变脆。”林晚秋冷冷地说,“你卖给游客的不是‘吕梁文化’,是一堆两年后就会烂掉的垃圾。”
她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今天早上苏默送给她的那幅小小的“生肖牛”剪纸。
“大家请看,这才是真正的吕梁剪纸。”
林晚秋将两幅作品并排放在桌上。
一幅粗糙、死板,像流水线上的废品;
一幅细腻、灵动,连牛眼里的神采都仿佛在流动。
“同样是‘牛’,你卖五块钱,没人记得住;他卖五百块,甚至五千块,是因为这里面有几十年的功力,有对文化的敬畏。”林晚秋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们买走王强的东西,回去贴一年就扔了,只会觉得‘吕梁剪纸也不过如此’;但你们如果带走了苏默的作品,十年后,那是可以传给孩子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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