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村庄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只有呼啸的寒风不知疲倦地穿梭。林家灶房的窗户却已经透出了温暖橘黄的光晕。王氏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家人,她心里惦记着今日要进山的丈夫和儿子,早早便开始忙碌。
灶膛里的火燃得旺旺的,映着她慈祥而略带担忧的脸庞。她将昨晚发好的面团揉搓排气,擀成厚厚的面皮,包上提前拌好的、油汪汪的猪肉白菜馅,捏出一个个褶子细密饱满的大包子,一层层码进巨大的蒸笼里。同时,她将几个干净的竹筒灌满滚烫的开水,又撒进一小撮盐,仔细塞好木塞。这是给父子俩带上山的,天寒地冻,一口热水能暖身蓄力。空气中弥漫着面团发酵的微酸和馅料的荤香,这扎实的早食,是家人最朴素的牵挂。
天光微亮,林老根和林大山也起身了,穿上最厚实耐磨的旧棉袄,扎紧裤脚,背上砍刀,神情肃穆中带着锐利。他们接过王氏递来的、用厚布包裹着还烫手的包子和竹筒,揣进怀里。婉娘也起来了,默默地将一包磨好的花椒粉和一小瓶烧刀子塞进林大山的背囊:“大哥,山里寒气重,必要时驱驱寒,也能处理伤口。”
“放心。”林大山重重地点点头。
院门被轻轻拉开,张猎户(张大膀子)已经如约等在门外,同样是一身利落打扮,背着硬弓,眼神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晶亮。三人汇合,没有多余的话语,只互相点了点头,便踏着冻土,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深山、尚且朦胧的小径尽头。王氏和婉娘站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心中默默祈祷。
深山的寒意比村里更甚,树木光秃秃的枝丫像鬼爪般伸向灰白的天空,脚下的落叶和枯草覆盖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三人互相配合过且张猎户是老手,默契地分散开,又保持着彼此能联络的距离,张猎户仔细搜寻着雪地上任何新鲜的足迹、啃食的痕迹以及空气中不易察觉的气味。
张猎户经验丰富,他很快发现了一串清晰的鹿蹄印,新鲜而凌乱,似乎是一个小型鹿群刚经过不久。他打了个手势,林老根和林大山立刻心领神会,从侧翼悄然包抄。运气似乎真的格外眷顾林家——就在他们缓慢推进时,林大山敏锐地听到不远处灌木丛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屏住呼吸,悄悄示意。张猎户搭箭引弓,瞄准了缝隙中隐约可见的雄鹿身影。
“嗖!”箭矢破空而去,几乎是同时,另一侧也响起了林大山沉稳扔出砍刀的声响。两声沉闷的倒地声传来!竟是两头体型健硕、犄角分叉的成年雄鹿!张猎户喜出望外,压低声音道:“好家伙!一窝端了两头大的!”
这开门红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他们继续小心前行,鹿群早已四散而逃。在一条结冰的小溪边,又发现了野猪拱过的泥泞痕迹。这次花费的时间更长,追踪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片背风的坡地发现了目标——一头半大的野猪,正带着几只小崽在落叶里翻找食物。为了避免激怒远处的母野猪,张猎户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与林老根配合,用精准的箭术射中了那头半大野猪的要害,还连带着收获了一头因着害怕、急于奔跑被干草绊住脚被活捉的一头小野猪。处理完那头大的野猪,已是日头偏西。
就在他们准备收拾猎物下山时,两只肥嘟嘟的狗獾懵懵懂懂地从洞穴里钻出来,正好撞上了他们的视线。几乎是白捡的,林大山眼疾手快,用套索轻松地将它们拿下。
看着这丰硕到超乎想象的收获——两头雄鹿、一头半大野猪跟小猪仔子、两只肥狗獾,张猎户激动得满脸红光,用力拍着林老根的肩膀,声音洪亮地感慨:“老根哥!大山侄子!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林家这该死的运气!真是邪了门了,招人喜欢啊!我独自进山十回,也未必能有这一回的收获!这些东西,尤其是这两头鹿,茸、血、筋、皮都是好东西,肉也值钱,还有这野猪、狗獾,统统拉到府城去,少说也能卖上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又觉得不够,再加上五指,意思是百十两银子!这在这个寒冬,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与此同时,王氏母女三人在家也未曾停歇。送走了担忧,她们便开始执行昨日的计划。王氏带着婉娘和蓉儿,提着分装好的年礼,依次去了王婶、李木匠、张猎户和里正家。收到这份实在又贴心的年礼,几户人家都惊喜不已,连声道谢,拉着王氏说了许久的话,邻里情谊在寒冬里愈发温暖。
送完年礼回到家,母女三人便投入了另一项繁重的工作——过滤红薯淀粉。之前林大山擦好的那近五百斤红薯的浆水,经过几夜两次换水的沉淀,上层清水已然澄清。她们将一个个大盆、大缸上的清水小心舀掉,露出底下厚厚一层洁白湿润的淀粉。
婉娘指挥着,将昨日买回来的、那几丈类似纱布的细棉布裁成合适大小,蒙在空盆上扎紧。然后,用木勺将沉淀好的湿淀粉块挖到布上,再次包好,挂到屋檐下提前拉好的绳索上沥水。这是个需要耐心和力气的活儿,湿淀粉很沉,王氏和婉娘轮流操作,蓉儿则帮着递东西,用小盆接住滴落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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