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64章 隐忧

晚食时分，屋外寒风呼啸，卷着零星雪沫扑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屋内却因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和锅中升腾的热气而温暖如春。桌上，一大海碗萝卜羊肉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汽，汤色奶白，几粒红艳的枸杞点缀其间，看着就温补暖身；旁边是一碗油亮亮、酸甜香气扑鼻的糖醋排骨，勾得人食指大动；一碟用熬猪油剩下的金黄油渣快炒的青菜，油润咸香，是下饭的妙品；主食则是每人面前一大碗雪白晶莹、散发着谷物清香的米饭。

林老根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羊肉汤，那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从外面带回的寒气。他放下碗，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凝重开口道：“今年这天气真是邪乎，这才立冬就下了雪，还这么大，往年这时候顶多刮刮干风。如今家里银钱比往年宽裕了些，我看呐，得赶紧把过冬和过年的东西都备足了，免得后面雪下大了封了路，有钱都买不着东西，那才叫抓瞎。”

王氏连连点头附和，脸上是深以为然的表情：“他爹说得是！往年咱们家底薄，一到年关就发愁，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连件新棉袄都舍不得添。今年托孩子们的福，说啥也得过个肥年！鸡鸭鱼肉，新衣新鞋，都得备足了！要是明儿个雪停了，路好走些，我就去找王婶子和赵氏，约着她们一起去镇上，把该买的都再备一点，心里才踏实。”

婉娘给蓉儿夹了块炖得烂糊的羊肉，自己也咽下口中的饭菜，补充道：“爹，娘，除了年货，粮食更是重中之重，得多备些。万一这天气持续反常，影响了明年的收成，咱们家底厚实，有足够的存粮，心里才真正不慌。”

林老根和林大山都觉得在理，郑重地点头。这半年来，家里的日子眼见着红火起来，变化也实实在在地写在每个人身上。林大山原本就略显结实的身板，因着伙食改善和持续的劳作，更显魁梧壮硕，胳膊上的肌肉腱子鼓鼓的，脸色是健康的黑红。连小蓉儿都像得了春雨滋润的小苗，抽条长高了不少，脸颊上褪去了过去的瘦削、蜡黄，多了些圆润可爱的婴儿肥，笑起来眼睛弯弯，格外讨喜。王氏眉宇间常年笼罩的、被生活重压带来的愁苦、病弱之色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平和，眼角的细纹都仿佛舒展开了。就连林老根，那曾被沉重生计压得有些佝偻的背脊，如今也挺直了许多，走路带风，眼神里有了光，那是日子有奔头带来的精气神。

许是老天爷也格外照顾勤勉准备的人家，这场雪下了一下午，入夜前竟渐渐停了，只是天空依旧像一块沉甸甸的铅灰色幕布，压抑地笼罩着村庄。王氏顾不上天黑路滑，赶紧点上油灯，穿上新做的、絮了厚棉花的夹袄，系紧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先去敲了王婶子家的门。

王婶子正在灶房收拾，闻声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珠。听王氏说明来意，她立刻拍板：“去！必须去！他林婶子，不瞒你说，今天这雪一下，我跟有粮心里也直打鼓。镇上都在传，说今年怕是个冷冬，天气反常得很！我们商量了，明天就不去摆摊了，把该给人铺子送的送去就行。正好跟你一起去镇上，赶紧把冬衣厚被的棉花布料买齐了！手里今年是宽松了些，这钱不能省。”

接着王氏又去了赵氏家，赵氏的反应也一般无二：“可不是嘛！我们也正愁这个呢！天大地大，吃饱穿暖最大。明天咱们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还能商量着买年货，看看哪家铺子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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