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为染 第51章 亲事2

晚食时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王氏便将孙媒婆上门提亲的事说了。如今林家人做了几个月生意，见识和心思早已不同于寻常只知埋头种地的庄户人家。林老根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没直接表态，而是看向儿子：“大山，这事儿，你自己是怎么个想法？”

林大山脸膛微红，扒拉着碗里的饭粒，闷声道：“我……我听爹娘的。但是……我……”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那份不情愿和犹豫，家里人都看出来了。

王氏见状，便道：“他爹，我看这事儿不急。那孙媒婆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咱们得找人去打听打听，那赵家姑娘到底品性如何，家里又是个什么光景，总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

婉娘立刻接口：“娘说得对。我看，就请王婶子帮忙跑一趟吧。王婶子为人爽利，眼明心亮，嘴巴也严实，靠得住。”

一家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饭后，王氏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罐婉娘之前熬的枇杷膏，用布包了，去了隔壁王婶子家。

听明来意，王婶子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他林婶子，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准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的！这结亲啊，最怕遇上那搅家不清、心思不正的，可是要害了大山一辈子！”她接过枇杷膏，又道，“你这太客气了，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

第二日一早，王婶子就挎了个盖着布的篮子，里面装着几个鸡蛋和一把自家种的菜，带着杏儿，装作走亲戚的样子，往上溪村去了。她没直接去赵家，而是在村口人多的大树下，跟几个正在做针线、嚼舌根的妇人搭上了话。

她先是叹气，说自己娘家侄儿想说亲，听说上溪村赵家的闺女不错，托她来问问。一个快嘴的妇人立刻撇嘴：“赵巧娥？嗨！嫂子你可别被那丫头片子外面那层皮骗了！看着是老实，心里头主意大着呢！前阵子跟邻村那货郎眉来眼去的，被她娘骂了一顿才消停！”

另一个妇人也压低声音：“可不是嘛！她家那爹娘更是……眼里只有那个宝贝儿子！恨不能把闺女扒层皮去贴补儿子！前头不是也有人去说媒嘛，聘礼要得那叫一个高，活像是卖女儿！还放话说闺女嫁过去也得时时帮衬娘家兄弟，不然就是不孝！谁家敢要这样的亲家？”

王婶子心里有数了，又借口找水喝，去了赵家附近转了转，正好撞见赵巧娥在院子里晾衣服，那姑娘眼神飘忽，确实不像个安分的。赵母出来倒水，见王婶子面生，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眼神里透着精明和算计。

打听清楚后，王婶子一刻没耽搁，下午就回了村，径直去了林家，将自己所见所闻原原本本、一点没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王氏。

“他林婶子，这话我搁这儿，那赵家，真不是个良配！姑娘心思活泛，爹娘又是个填不满的坑，大山要是真娶了，往后可有受不完的累，帮衬不完的穷亲戚！”

王氏听完，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连连向王婶子道谢。第二天，孙媒婆又满面春风地来听回信，王氏直接以“孩子年纪还小，眼下家里又忙着盖房，实在顾不上”为由婉拒了。

孙媒婆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她本以为这桩媒十拿九稳，能得一份厚礼，没成想林家竟拒绝了。她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林嫂子如今眼光可是高了啊！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也是，家里要起大瓦房了嘛，门槛自然就高了！行，你们就慢慢挑吧！” 说完，也不等王氏再说话，扭身就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着“不识好歹”之类的话。

王氏看着她扭远的背影，心里反倒更踏实了。这家，如今是真不一样了，这挑媳妇，也得擦亮了眼睛才行。

大山的亲事刚歇下没两日，村里又传开了一件喜事——李寡妇带着儿子改嫁了！嫁的是那个货郎，是个老实肯干的。果然，秋收卖了粮食，各家手里都有了几个活泛钱，这喜事也跟着一桩接一桩。

出嫁那日算不得多排场，却也规整。一顶半新的青布小轿停在了李寡妇家门口，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嫁衣，牵着怯生生的儿子，对着前来送行的邻里福了福。脸上虽带着再嫁的羞涩，眉眼间却也有了着落的踏实。几个相熟的妇人说着“往后好好过日子”的吉利话，吹吹打打声中，小轿便晃晃悠悠地出了村，也算是丁却了村里一桩让人议论纷纷的旧事。

这边喜气还未散尽，林家盖新房的事也紧锣密鼓地动了起来。动工前，林家人便将常用的被褥衣物、瓶瓶罐罐收拾利索，一股脑儿搬到了王婶子家。王婶子早把东边那间堆放杂物的空房腾挪出来，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一下子挤进五口人，屋子显得满满当当，转身都有些局促，但两家人并作一家，说说笑笑，心里头反倒是热乎乎的，比那空荡荡的大屋子更有人气儿。

家里的粮食是顶要紧的。林老根和林大山将一袋袋粮食搬进王家的粮仓，每袋上都用木炭做了清晰的标记，分开存放，免得混淆。那十几只鸡也在王家院角用竹篱笆单独围了个小圈，免得跟王家的鸡打架。

两家人商量好，住在一起期间，一起开火吃饭。林家按人头出了口粮，但王婶子死活不肯收房租，说再提就是看不起她。王氏和婉娘一合计，便做了主，将带来的那十只半大的鸡，直接分出六只，塞给王婶子：“他婶子，这鸡你务必养着，日后下蛋也好，年底杀了吃也罢，是我们一点心意，你再推辞，我们可真没脸住下去了！” 王婶子推辞不过，红着眼圈收下了。

剩下的四只半大鸡和三只老母鸡，王氏和婉娘也商量好了，隔三差五便杀一只，炖上蘑菇或者和萝卜一起熬汤，给两家出力干活的大人孩子补身子。自家偶尔也去割点肉，或者买些猪骨，尽量不让伙食差了。如此一来，虽然寄人篱下，但两家人有商有量，互相体谅，日子过得反而比往常更显亲近热络，就等着那青砖瓦房快快立起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吉日到来。林家上下，连同帮忙的王婶子一家，都充满了忙碌而喜悦的期待，盼着那规划周全的青砖瓦房早日屹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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