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林大山和杨芷兰情投意合,好事将近,王氏心里既欢喜又有些没底。虽说两家都默许了,但这提亲下聘的规矩礼数,丝毫马虎不得,既要体面,又不能让人觉得林家骤然富贵就轻狂起来。
这日,她特意提了一小罐新熬的鸡枞油,去了里正林德贵家,找里正媳妇——村里公认最懂婚丧嫁娶礼数的“全福人”林吴氏讨教。
“他吴婶子,忙着呢?”王氏笑着进门。
林吴氏见是她,热情地让座:“他林嫂子,快坐快坐!你这可是稀客,还带什么东西!”
王氏坐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瞒你说,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事。我们家大山,跟邻村杨猎户家的闺女芷兰,两个孩子处得挺好,我们两家大人也都有意。这接下来提亲下聘的规矩,我们不太懂,怕失了礼数,想来问问你,咱们这十里八乡,一般是个什么章程?”
林吴氏一听是这事,立刻来了精神,这可是大喜事!她拉着王氏的手,细细道来:“这可是大好事!大山那孩子稳重,杨家姑娘也贤惠,般配!这提亲啊,首先得找个双方都熟悉、能说会道的媒人,正式上门说合。我看冯氏就挺好,跟你们两家都熟。彩礼方面,咱们庄户人家,不兴城里那套虚的,讲究个实在。一般来说,聘金八两、十两算是厚道,十二两就是极体面了;布匹至少得两匹,一深一浅;首饰嘛,一支银簪,一对银镯是基础;再备上‘猪蹄金’(条肉和猪蹄)、鸡、鱼这些‘三牲’礼,也就齐全了。你们家如今光景好,可以在基础上添些,显得更看重人家姑娘。”
王氏认真记下,心里大致有了谱。从里正家出来,她又顺道去了王婶子和李木匠家,找王婶子和赵氏商议。
王婶子一听,拍手笑道:“我就说好事将近!这聘礼啊,里正家的说得在理。咱们可以在实在的基础上,再加点咱们自家的特色,比如婉娘那菌油,又金贵又显心思,准保杨家喜欢!”
赵氏也点头附和:“嫂子放心,杨家都是明理人,看到你们这份诚意,肯定欢喜。”
正说着,赵氏又提起一事:“对了,嫂子,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眼看秋收过了,这红枣生意我和王嫂子想着再拾起来。今年收成好,我们琢磨着,光靠零卖和给铺子送货不稳当,想在镇上租个小铺面,固定下来,既能卖红枣糕、枣泥,也能搭着卖点山货、鸡蛋什么的,你看成不?也让你家婉娘帮着参详参详?”
王氏听了,觉得这是好事,既能帮衬邻里,自家或许也能沾点光(比如卖鸡蛋、菌油),便爽快道:“这是好事啊!有个铺面是稳当多了。等婉娘回来我跟她说,让她帮你们出出主意。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尽管开口。”
得了准信,备好了礼,选了个宜嫁娶的吉日,冯氏便正式受林家所托,穿戴整齐,满面春风地来到了杨家。
杨猎户和杨陈氏早早得了信,早已等候在家,心里既期待又有些许嫁女的不舍。将赵氏迎进门,奉上茶水,寒暄几句后,冯氏便笑着切入正题:
“杨大哥,杨嫂子,今日我受林家老根哥和嫂子所托,前来贵府,是为了府上千金芷兰姑娘的亲事。”她语气诚恳,“林家公子大山,为人忠厚老实,吃苦耐劳,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林家家风淳朴,如今家境也殷实,新近又置办了田庄,前景大好。林家上下对芷兰姑娘是万分满意,赞她聪慧能干,性情温良。不知杨大哥和杨嫂子,对这门亲事,意下如何?”
杨猎户虽然心里早已认可,但按照规矩,还是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妻子,才缓缓开口道:“冯家妹子,劳你奔波。林家是厚道人家,大山那孩子,我们也见过多次,确实是个踏实可靠的好后生。把芷兰交到这样的人家,我们……放心。”
杨陈氏也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对女儿的爱护:“是啊,只要两个孩子自己愿意,往后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们做爹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冯氏一听杨猎户这话,知道这事成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天作之合!天大的喜事!”
她拍了下手,真心实意地为两家高兴。然而,当她目光扫过杨猎户那虽带笑却难掩一丝落寞的眼神,以及杨陈氏那既欣慰又隐隐泛红的眼圈时,心里那纯粹的喜悦里,也不由自主地掺进了一丝复杂的心绪。她是外嫁女,深知父母嫁女儿是什么滋味,那真是开心孩子的终身有靠,又舍不得心头肉离开身边的揪心。
她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体己,带着一种理解的共情:“杨大哥,杨嫂子,我知道,这女儿是爹娘的心头肉,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如今眼看就要许配人家,这心里头啊,肯定是既高兴,又跟剜了块肉似的,舍不得,是不是?”
杨猎户被她这话说中了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总是挺直的脊梁似乎也微微塌下去一点,他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口水,像是要压下喉头的哽噎,声音有些发沉:“赵家妹子是明白人……芷兰这孩子,自小就懂事,跟她娘学采药、料理家务,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这一想到她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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