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被生擒,主帅大旗倾倒,核心老营或被歼或溃散,数十万闯军彻底失去了主心骨,化作无数股失去方向的乱流。
大部分士卒眼见天神下凡般的皇帝和如狼似虎的明军骑兵,早已丧胆,纷纷跪地乞降,兵器丢弃一地,如同秋收后田野里倒伏的麦秆。
也有部分机灵或者说对李自成尚有几分忠心的将领,如田见秀,高一功等人,趁着大战后的混乱,收拢了身边部分尚未完全崩溃的老营骨干,如同受伤的野狼般,头也不回地向着山西、河南方向溃逃而去,只求远离北京这个让他们梦碎魂飞之地。
“传朕旨意,收拢降卒,清点人数,收缴兵器甲胄!”朱由检下令,声音传遍战场。
“遵旨!”
明军骑兵们迅速行动起来,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他们大声呼喝着,将一群群失魂落魄的闯军降卒驱赶到一起,命令他们排成混乱的队列。缴获的兵刃堆积如山,破损的旗帜被随意践踏。
就连城内余下的明军也打开城门,一同加入这场收拢降卒的行动。
很快,初步的清点结果报了上来。
“陛下,初步统计,跪地请降者,约有八万之众!另有大量溃兵逃散,难以计数。”一名千户激动地汇报,这个数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要知道,北京城内现在能战之兵恐怕都凑不出这个数。
甚至不用恐怕,就是凑不出这个数,如果北京城真有八万可战之兵,凭借京师的深池高城,闯贼哪敢攻城?
八万人,这要是换做八万头猪,就这点明军,抓三天都抓不完,但人就不一样了,猪可不会像人一样乖乖跪下投降。
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围追堵截,这些已经士气崩溃的闯军几乎是成片成片投降。
八万降卒!这既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也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火药桶。处理稍有不慎,顷刻间就能再次酿成大乱。
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帝,等待着他的决断。按照惯例,对待这种数量庞大的流寇降卒,手段往往是打散充作苦役,以防其再生事端。
朱由检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面带惶恐的降卒,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与昨日那些疯狂攻城的亡命之徒判若两人。
他知道,这些人中绝大部分不过是活不下去的农民,被时代的洪流卷入了这场叛乱。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山西或是河南人,明末这些地方大旱数年,岁大饥,易子而食,乃至于幼女为求苟活,不得不含泪生食其母,烹食其弟。
……岁大饥,人相食。
这短短的六个字,背后是无数家破人亡、易子而食的血泪地狱。他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眼带惶恐的降卒,他们破烂的衣衫下是嶙峋的瘦骨,麻木的眼神深处,或许还残留着对那片赤地千里故土的绝望。
为何起义迟迟无法剿灭?根源不就是如今明廷的**?不就是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根本活不下去吗?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去造反,李自成怎么可能一呼百应?
他朱由检从不是什么无端可怜他人,怜悯天下苍生的圣人,但至少他更不是那些报怨“饥民就不能乖乖饿死吗?为什么要造反?”的畜牲官员。
杀?固然省事,但纯属浪费了这些宝贵的青壮劳力。 放?更不可能,无疑是纵虎归山。 那么,唯有……用之!
他策马向前几步,来到降卒队伍的前方,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降卒耳中:
“尔等追随闯贼,包围京师,意欲造反,本是万死难辞。”
降卒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马背上那位金光已敛、却威严更盛的天子。
冰冷的话语让数万降卒瑟瑟发抖,不少人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朱由检话锋陡然一转,用着他们这些农民所能听懂的大白话说道:
“朕知道!你们之中,多数来自山西、河南!朕知道,那里连年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朕知道,你们很多人,是眼睁睁看着父母妻儿饿死,是为了不被饿死,才拿起了刀枪,跟着李闯,一路流窜到了这北京城下!”
这番话,直击在无数降卒的心坎上。他们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他竟然知道?他竟然明白他们的苦楚?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瞬间涌上许多人的心头,不少人眼眶发红,甚至低声啜泣起来。他们被视为流寇、反贼,何曾有人在意过他们为何会成为流寇反贼?
“饥寒起盗心,此乃人之常情!”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却又陡然转为铿锵,“然,这不是你们对抗王师、祸乱地方的理由!李自成给了你们一口吃的,却带着你们走向了更大的毁灭!他若真能成事,尔等或许能苟活一时,但这天下,只会更乱,更多的百姓,会如同你们的亲人一样,死于战乱,死于饥荒!”
降卒们沉默着,许多人在思考皇帝的话。是啊,跟着闯王,虽然有时能抢到粮食,但更多的是颠沛流离,是朝不保夕,是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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