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亲兵用颤抖的双手捧起豪格的头颅,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无头的躯体用残破的战旗包裹好。
他们甚至不敢多看朱由检一眼,生怕那神魔般的皇帝改变主意。几人将尸首抬上仅存的几匹战马,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朝着盛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月光下,他们的背影仓皇而狼狈。
盛京城墙之上,守夜的清军士兵早已望眼欲穿。自肃亲王豪格率军出击后,城中便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当那几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时,城头顿时骚动起来。
“快开城门!是肃亲王的人回来了!”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几名亲兵连人带马冲入城内,随即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放声大哭。
“王爷……王爷他……”
守军将领心中咯噔一下,快步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那裹着染血战旗的尸身,以及一个用布包裹、却仍有鲜血渗出的球形物件。
“这……这是……”将领的声音开始颤抖。
一名亲兵颤抖着解开包裹,豪格那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赫然暴露在火把的光亮之下!
“啊——!”
周围的士兵发出惊恐的叫声,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肃亲王……战死了?!”将领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
这个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全城。当大玉儿从睡梦中被惊醒,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用于求佛的佛珠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她抓住宫女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皮肉。
“太后……肃亲王他……他的首级……被送回来了……”宫女泣不成声。
大玉儿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也就是在这时,豪格的尸首已被一骑快马送入宫中。
在宫女的搀扶下,她踉跄着走出宫外,亲眼看到了那颗被置于檀木盒,下边垫着绢绸的首级。
月光惨淡,火把摇曳。豪格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还在诉说着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
“豪格……连肃亲王都……”大玉儿捂住心口,泪水滚滚而下。
大清肃亲王,皇太极长子豪格,已经是现在的大清为数不多能战的猛将,连他都战死了,盛京拿什么去抵挡明庭十万大军?
洪承畴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长叹一声:“太后,节哀。如今……如今该考虑的是盛京的安危啊。”
“考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大玉儿惨然一笑,“连豪格都死了,正蓝旗全军覆没……我们还能指望什么?我们的大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惶:
“太后!请勿如此灰心!我大清虽损折正蓝旗,然根基尚在!”
他扳着手指,语速急促:“城中尚有正黄旗、镶黄旗两旗精锐,由几位宗室贝勒统领,皆是以一当十的虎贲之士!城外各处要隘,还有镶红旗、正红旗策应,随时可以回援!”
见大玉儿眼神微动,洪承畴连忙继续:“更不必说,我们还有汉军八旗!恭顺王……虽已殉国,但其麾下尚有余部,对明廷恨之入骨,可为死士!”
“尚可喜,耿仲明部也正在前来勤王的路上。”
“蒙古八旗的诸位台吉,与我大清休戚与共,唇亡齿寒,此刻必不会坐视!”
他指向宫外:“太后,盛京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只要我等上下一心,据城死守,明军远来,利在速战。时日一长,其师老兵疲,补给困难,未必不能重现当年宁锦之战的局面!”
“臣洪承畴,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亲率汉军登城督战!只要盛京不破,我大清就还有希望!关外广袤,明军不可能处处设防,待其锐气耗尽,我们或可联络科尔沁等部,内外夹击!”
“若是实在不行,也能寻机北狩,退往赫图阿拉,以图再起!”
大玉儿听着洪承畴这连番话语,死灰般的眼眸中,似乎真的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火苗。
她看着声音激昂的洪承畴,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是啊,大清……真的就这么完了吗?太祖、太宗两代人浴血打下的基业,真的就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吗?
大玉儿听着洪承畴这番铿锵有力,条分缕析的陈词,心中那潭绝望的死水,竟真的被搅动起来,泛起了一丝微澜。
洪先生是汉臣中少有的知兵之人,当年松锦之战若非朝廷掣肘,恐怕胜负犹未可知啊!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说得对,大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两旗精锐,还有汉军,还有蒙古盟友,还有坚城可守……
生的希望一旦萌发,便如野草般疯长。连日来的恐惧、绝望、重压,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大玉儿再也无法维持太后的威仪,她踉跄向前几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扑进了洪承畴的怀里!
“洪先生!洪先生!”她紧紧抓住洪承畴的官袍前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泪如泉涌,声音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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