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忘者胸口的亮光甫一成形,整个反光城像被一股沉到极深处的力量推离原位。
空气往外塌,
石脉往上拱,
城墙和塔线一起发出细微却贯穿骨髓的震音。
祁焰下意识抬手挡在白槐面前:“白槐,小心!主殿的灭名令还没落完——”
话未说完——
天空骤亮。
一片金色的杀意,从主殿方向翻卷而来!
灭名令并不是光,
是结构。
是香堂最高权柄凝成的一张无形“刀页”。
刀页在空中铺开,
扭转,
俯冲——
直指半空中初醒的被忘者。
白槐抬眼。
她看到刀页的每一道纹,都带着“抹除存在”的力量。
那不是要杀死某人,而是要让“世界忘记他从未存在”。
祁焰怒声:“他们疯了?!明明删名权已断,他们竟然用灭名令硬掐?!”
灭名令落下的一瞬——
塔心白焰爆燃!
梦志怒火以肉眼不可见的形态从塔裂缝冲出,像无数白丝一瞬间撑开天空。
白丝缠住灭名刀页的边缘。
空气震裂。
刀页被生生停住半寸。
祁焰瞳孔一缩:“它竟……挡住了?!”
白槐没有惊讶。
她的目光仍凝在被忘者身上。
灰火开始“燃出形”。
线条从骨骼开始亮起,一寸寸往外扩散——
不是焰的形态,
也不是影的虚体,
而是“真实的轮廓”。
他的手、他的肩、他的侧脸的弧度,都在光中一点点显露。
被忘者,正在重新成为“人”。
主殿显然也察觉这一点。
灭名刀页猛地加压!
金光暴涨,压得梦志的白丝发出一种极细的断裂声。
白槐心口一紧。
祁焰怒吼:“梦志撑不住了——!!”
白槐:“它不是撑不住。”
祁焰:“那它现在快断了!!”
白槐盯着塔心裂缝:“它在等——”
“等什么?!”
白槐低声吐出两个字:
“等他。”
祁焰怔住。
就在主殿金光压下、塔心白丝狂颤的一瞬——
半空的被忘者终于睁开了眼。
那不是普通的睁眼。
灰火从他的瞳孔深处炸开,
化成一道“光脉”,
稳稳牵住塔心的白焰。
塔心在这一瞬间——
回声了。
白槐屏住呼吸。
祁焰喃喃:“他……和梦志是同源?”
不,是“界前之源”。
白槐知道。
被忘者抬手。
灰火沿着他的手臂流动,像旧纪的纹络重新被描回身上。
他声音第一次落入现世:
“灭名……无效。”
四个字不轻,却带着一种覆世的力量。
像他从不曾离开过这个世界,
也像他从未屈从过香堂的删名权。
灭名刀页在空中瞬间停住。
下一瞬——
刀页“啪”的一声,裂出一道锋利的长痕。
祁焰猛地瞪大眼:“他……震裂了灭名令?!”
白槐的指尖轻微发抖。
被忘者再抬手。
“界,不由你定。”
灭名刀页像被整座城的重量压住,从中间崩成两半!
金色碎光坠落长空。
主殿方向传来急促的钟鸣,声线震乱,像被人撕扯一般。
白槐抬头看着那碎光的坠落。
那不是灭名令破碎,
是香堂百年来缠绕在城骨上的“统名权”第一次断裂。
祁焰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哑:
“白槐……他不是被梦志救的。”
白槐低声:“是他救了梦志。”
祁焰看向她:“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槐没有回答。
因为她看见了——
被忘者的目光,
正穿过坠落的金光,
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他看她的方式,不陌生、不疏离,
反而像——
从深渊回来第一眼找的人,就是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她心底的某一处碎裂:
“你……唤我。”
白槐手中的旧名册轻轻发光。
他看见了。
他知道她记住了他。
在半空灰火完全稳固的那一瞬,
被忘者把手放在胸口的名字上。
那名字光芒骤亮。
祁焰瞳孔骤缩:
“白槐——他要踏界了!!”
踏界,是从灰息成为“实界之人”的最后一步。
一旦踏界成功——
香堂就没有任何权柄能再次抹去他。
白槐没有阻止。
她轻声,如同一句迎接:
“回来吧。”
塔心白焰轰然上扬,
像为他的“踏界”铺路。
灰火顺着塔光一寸寸往下落。
当他的脚踝第一次触碰反光城地面——
整座城的心脉像翻身,
深处的石线一根根发出断裂声。
被忘者缓缓落地。
灰火收敛。
一名真正的人,
终于重新站在世界上。
祁焰喃喃:
“他……是真回来了。”
白槐看着他。
被忘者的目光轻轻落在她指尖那本旧名册上。
他开口,声音不似灰,不似火,
却像记忆回来的一瞬间:
“你……还记得我?”
白槐呼吸轻颤。
但就在她要开口的刹那——
主殿方向忽然爆出一道刺目的黑线!
祁焰怒吼:“是藏痕司!他们不认他回界!!”
黑线来势极快,
像要将被忘者第二次“抹杀”。
白槐猛然上前,旧名册挡在胸前。
灰火从被忘者的掌心猛然一卷——
下一瞬,柜痕司的黑杀气瞬间被灰火吞没!
被忘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锋芒:
“第二次——不许。”
城脉震裂!
塔心爆光!
梦志卷空!
反光城第一次见证——
被忘者踏界后的怒。
这一夜,
香堂被第一次逼到角落。
而世界,
迎回了它最不该失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