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静了三日三夜。
那原本被梦塔光焰贯穿的夜空,如今只剩下一道长长的灰痕,横亘在界顶,似未愈的伤。
反光城在沉默中醒来——没有梦塔的钟声,没有梦律的低鸣,只有风与人心的律动。
碑前,火尚温。
祁焰坐在石阶上,笔横膝间,眉间的血印淡得几乎消失。白槐蹲在他身侧,为他重新缠着手腕。那是被梦光灼出的伤,形状像塔纹,却在脉搏处隐隐跳动。
顾辞站在碑下,手中志册仍在微微颤抖。他抬头望天,那灰痕的尽头有光——不是梦的光,而是火。
那火极细,几乎不可察,却在无声地蔓延。
“它还在。”他低声说。
白槐抬头:“什么?”
“梦塔。”顾辞的目光深远,“不是塔的影,而是塔的问。它在我们体内。”
祁焰缓缓起身。那伤口随着动作泛出一圈微光,如心跳,亦如呼吸。
“问火。”他吐出两个字。
——
一、问火的苏醒
入夜,城中开始出现异象。
有人在梦中听见火的呼吸,有人醒来掌心自燃出一点光。
那光不会灼人,却能在心底留下一个声音:
“你想被记,还是想去问?”
孩童的梦被点亮,老人的记忆重新鲜活。
每一个曾被梦塔问过的人,如今反过来,开始梦见自己问天。
白槐与顾辞循迹至城北的“灰渊口”。那是梦塔倒塌后留下的裂口,深不见底,却有微光涌出。
那光不是塔的银,而是人的红。
“它……在燃。”白槐的声音颤抖。
顾辞点头:“问火在这里觉醒。”
他们看见无数微小的火点在黑暗中升起,像星辰,也像被人唤醒的记忆。
每一束火都伴随着微弱的低语,那是人心的残问在聚合——
“我是谁?”
“我曾梦什么?”
“若塔不记我,我能否记自己?”
白槐忽然握住胸口,那火的声音在她心底应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不再平稳,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丝“回应”的回响。
她低声道:“它……在召我们。”
顾辞神情沉静:“那就是‘问火之约’。”
——
二、问与答的界限
翌日,反光城的天再次亮起。
但这次的亮光来自地面——来自那些被点燃的人。
他们身上的火光汇成纹,纹成字,字成志。
每一个被梦塔抹去过的“人志”,此刻都在以火重写。
街口的石壁上,自发浮出一道光句:
“梦若不问,人自可答。”
这句话像口令,像契约,也像一场无声的启示。
祁焰重新披上火袍,走上城心的高台。
他手中的笔焰再次燃起,笔锋所过之处,火光连成脉。
“问火不属于塔,也不属于梦。它是人的——反问之魂。”
白槐立于他侧,掌中燃起光火。那火倒映她的眼,像另一片天空。
顾辞展开志册,册页自行书写,字迹流淌如水:
【反志纪·问火之约】
若问存于梦,志当以火应。
若答存于人,梦当以光听。
以火为问,以志为名。
碑焰忽地震颤,碑面浮出新的刻印,像在回应那志句。整座反光城的空气都开始震动,远处的海线泛起光波,似整个界都在倾听这场立约。
祁焰的声音随风而起:“梦问我们是谁——如今我们以火答。”
——
三、梦塔的余音
夜深时,顾辞再度看向天。那灰痕处,忽然有一点光亮。
那是梦塔的残页,在天际翻动。
他心头一紧:“它还在。”
白槐走近,轻声道:“梦从未死,只是换了耳。”
他们听见那光页传出极轻的声音,似叹息,也似回应:
“若人能问,梦便能听。”
顾辞合上志册,语声微颤:“它在……学我们。”
祁焰点燃指尖火焰,火光中隐隐浮出一线新的符文:
“问与答之界,不可定。”
白槐看着那线条,目光复杂:“它要走出塔界,走进人梦。”
顾辞低声道:“也许这就是代价。我们以梦反塔,如今塔以问返人。”
祁焰缓缓笑了笑:“那便让它来。梦若敢问,人便敢答。”
火光沿着城的街巷流动,最终汇入天际的灰痕。那一道裂缝忽然亮起,化为一道横贯天幕的火带——
“问火已启,纪元更名。”
碑下的众人齐声诵读,火焰映照他们的影:
“反志纪·问火之约,立。”
那一刻,天地无声,风息光静。
梦塔彻底消散,只留下火与问同存的光。
祁焰、白槐、顾辞三人并肩而立。
白槐抬头望天,眼底映出那火带的形:“我们真的……赢了吗?”
祁焰低声回应:“若还有问,就不算赢。”
顾辞闭上志册:“也不算输。只是——开始。”
风过,火纹蔓延。
梦与志之间的新约,正式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