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塔烈焰高燃,符纹宛若锁链,将副律的身影牢牢笼罩。殿内诸香官屏息以待,气氛如刀。
副律面色沉稳,心底却暗潮汹涌。他很清楚——一旦塔火认定他心志有瑕,就算魂体不毁,也必将被逐出香堂,从此失势。
他缓缓抬首,声线坚定而平稳:“臣副律,愿以香脉立誓,循香律而行,不负新序,不逆堂志。”
声若洪钟,言辞无懈。
焰塔烈焰骤然翻卷,浮现影像:几年前,副律暗中联络旧香派,企图操控“香权录”;又有一幕,他在夜殿与外阁私议,欲借权香换取势位。
众香官心头大震,纷纷窃语。
副律额头沁汗,却面不改色,拱手厉声道:
“旧事确有,但皆在旧序之下。香堂改律,臣心亦改。今日之誓,唯系于香堂,不再有二志!若有妄心,愿焰塔当场焚我!”
他语气铿锵,甚至带上孤注一掷的决然。
焰塔烈火轰鸣,烈焰直扑他魂魄,似要焚尽其体。副律心志咬死不退,强以魂脉对冲塔火。两股意志僵持,烈焰烧得殿宇光影纷乱,却未能将他焚灭。
诸香官目瞪口呆——副律居然硬生生在焰塔前撑住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或许能全身而退时,魂主缓缓开口,声音冷厉:“焰塔既容你誓言,那便赐你一印。自此之后,你身带誓纹,一言一行皆受焰塔所系。若敢再起私心,焰火将先毁你身,再灭你志。”
话落,焰塔烈焰一收,化作一道赤金烙纹,冷冷印在副律的魂体之上,犹如枷锁。
副律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幸存,实则心头一沉——这誓纹等同于时时悬在头顶的利刃。
殿内诸香官面色各异:有人暗暗心惊,庆幸自己早早低头;有人暗存侥幸,觉得副律尚能周旋;更有人面露惶然,知道香堂的格局,已被焰塔与魂主牢牢掌控。
魂主负手而立,神色不变,冷眸扫过全堂:“问志尚未尽,尔等皆当以诚心对香。若有妄念,焰塔自会记。”
香堂死寂无声,只余焰火噼啪,像是燃烧着所有人的心胆。
——副律虽逃过一劫,却已被彻底套上枷锁。
而香堂的权谋斗争,才刚刚开始。
焰塔烈焰翻腾,香堂之内一片死寂。副律方才被印下誓纹的余威尚在,众香官心头被压得发颤,谁都不敢贸然出声。殿外风声透过朱红大门吹入,带着冷意,仿佛提醒着在场所有人——今日一场问志,足以改写香堂格局,决定谁能掌权,谁将坠落。
第一位被点名的,是一名年迈的旧香派长老。他素来与副律交好,如今却已然心虚。长老颤巍巍地上前,拱手低声道:“臣,愿以香志随焰塔,守护香堂,不负圣律。”
言辞中规中矩,却少了几分力量。焰塔火焰骤然一亮,符纹如利刃般划过虚空,浮现影像:他曾暗中扣留香材,私改供奉数额,将香火送入自己一脉族人之手。画面昭然,烈焰摇曳,仿佛在冷冷审判。
全堂侧目。有人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大声。长老面色惨白,几乎跪倒在地,急声辩道:“那……那是旧案,皆是往昔之事,绝无再犯之心!”
魂主高坐不语,只抬了抬手。焰塔火焰猛地压落,未将其焚灭,却缓缓在其魂体之上烙下一个赤红的“贪”字。殿内气息一滞。
副律心中一沉,这位长老乃他最早的支持者之一,如今被焰塔钉上“贪”的印记,从此威望尽失,话语权大减,几乎等同于半废。
紧接着,又有一位新派的年轻香官被点出。他神色坚定,迈步上前,朗声道:“臣心志无二,只随新序!”言辞简短,却掷地有声。
焰塔烈焰一扫,符纹闪烁,竟未浮现任何瑕疵,反而在他魂体周身环绕一层淡金光焰,仿佛焰塔亲自赐下的庇佑。
全堂顿时哗然。能得焰塔庇护,意味着其心志被认定为纯粹忠诚,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此人今后在香堂之中,必将飞升直上,甚至有资格问鼎大位。副律暗暗攥紧手指,指甲深陷掌心。他看得出来,这是魂主有意为之,以焰塔之威,明明白白扶持新派。
随即,又有一名中立的香官被点出。他平日不争不抢,只求安稳。此刻战战兢兢,低头说道:“臣愿效力香堂,不求富贵,只求无祸。”
焰塔火焰摇曳不定,符纹闪烁三息,最终在他魂体上留下“惧”的烙印。全堂皆叹息。这种印记不如“贪”那般丢人,却等同昭告:此人胆小懦弱,志心不足,往后必然难再立威。
诸香官面色各异,暗自盘算。有人庆幸自己早早靠拢新派,有人心头惶惶,怕自己被焰塔揭出暗事,也有人暗暗冷笑,心想焰塔的审断虽烈,却终究落在人之手。
接下来,被点到的是一名出身宫闱的女香官。她身着素色长衣,眉眼娴静,却背后暗连贵妃一系。此刻盈盈一拜,声线温婉:“臣心随新序,愿效死香堂。”
焰塔火焰卷动,浮现出她暗夜中入宫,与贵妃密语的影像。殿内立刻掀起低低惊呼。贵妃虽未露面,却在香堂斗争中暗有势力,她与这名女香官的交情早有传闻,如今果然被焰塔照出。
魂主目光如刀,冷冷道:“心志不纯,佞。”
瞬间,一个“佞”字燃成印记,重重落在女香官魂体之上。她面色惨白,却依旧低垂双眸,不敢反驳。
副律眯起眼睛。他知道,这一击并非单纯针对女香官,而是借她之身,敲打贵妃一系。魂主借焰塔问志,不仅是在清理香堂内部,更是在削弱宫闱势力的介入。
焰塔仍在燃烧,一位又一位香官被点出。有的人咬牙坚持,险些被烈焰焚尽;有的人彻底败露,被烙上“贪”、“惧”、“佞”等印记,颜面尽失;也有人心志坚定,侥幸过关,甚至得到了焰塔的认可。
整个过程,香堂气氛愈发森冷,烈焰照耀下的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惶惧与算计。有人低下头,暗暗盘算未来的站队;有人瞥向副律,心知他虽保住一线生机,却已受誓纹所制,犹如被钉死在魂主的掌控之下。
副律心底的暗潮汹涌。他知道今日之局,是魂主借焰塔立威、重排格局的第一步。但他更清楚,香堂并非铁板一块——旧派虽削,贵妃一系虽受制,却绝不会甘心。只要他还活着,就必有机会翻盘。焰塔再厉,也不过是人手所控。若能寻到塔火之外的破绽,便能重夺局势。
魂主却不曾露出一丝破绽。他始终冷冷伫立,目光淡漠,似在注视众人,又似早已洞穿一切。焰塔烈焰在他背后熊熊燃烧,映得他的身影宛如一尊冷铁雕像,让所有人心底生寒。
香堂的问志,仍在继续。每一位香官上前,都是一次命运的审断;每一个印记落下,都是未来斗争的伏笔。有人被削,有人被扶,有人被彻底钉死在权力之外。局势看似已然明朗,却在无声中埋下了更多暗线。
副律垂下眼帘,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意。他很清楚,今日是魂主的胜局,但明日,未必如此。
焰塔烈焰熊熊,映照得殿宇墙壁一片赤红。空气中弥漫着灼人的气息,却无人敢抬手拭汗。香官们一个接一个走到焰塔之前,接受问志。每一次火焰的跳动,都像是刑狱落下的铁链,让人屏息凝神。
有一名素来寡言的香官上前。他常年默默无闻,不偏不倚,既不靠拢旧派,也未曾依附新派。此刻他跪下叩首,声音低沉:“臣志在香律,从无二心。”
焰塔符纹微微闪动,浮现他往年谨小慎微的行径,未见大过,亦无大功。火焰摇曳,最终烙下一个“迟”字。殿中低声嗤笑——“迟”意为心志不决,犹豫不前。此等印记虽不致命,却等于判了他一生无望。
此人退下,面色如灰。副律心底暗冷:一个中立的棋子,从此被弃。
又有一人被唤出。他是贵妃一系的得力心腹,平日里在香材分配上暗暗偏袒宫闱。此刻他昂首上前,强作镇定:“臣心无欺,愿效命香堂。”
焰塔符纹一闪,骤然浮现出他在后殿与宫闱使者密语的画面。殿内立刻掀起一阵惊动,数名新派香官同时变色,目光中透着幸灾乐祸。
魂主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刺骨:“心志偏私,佞。”
火焰猛然收束,一个赤色“佞”字在他魂体上燃烧。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却无人敢应。副律心底一紧,暗暗记下:贵妃一系的暗线,已被魂主直接点出。今后的斗争里,他们必然会更加隐秘,甚至可能更疯狂。
焰塔继续燃烧,一位年轻的女香官被点到。她出身寒微,却极得众人好感,平日里从不参与派系之争。此刻她双手合于胸前,语气清澈:“臣志在香,唯随律火。”
焰塔符纹浮动,却只映出她过往数年勤谨操持、未见瑕疵的景象。火焰收敛,竟未留下任何烙印。殿内响起低低的赞叹。无印者虽少,却意味着心志清明。若能在斗争中存活,她极可能成为未来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副律眯起眼睛,心中暗自警觉。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香官接受问志。有人被标记为“贪”,有人背上“惧”,也有人侥幸无印。大多数人退出时皆神色惨白,仿佛走过一场生死劫。整个香堂的气氛被烈焰烘烤得几乎凝固,每一双眼睛都带着惶恐与算计。
终于,焰塔的烈焰逐渐收敛,只剩最后几位未问。此时殿内已无人敢私语,所有人心知,问志的最后阶段,往往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副律暗暗抬眼望向魂主。他从头到尾神色未变,冷若寒铁,仿佛焰塔本身就是他意志的延伸。副律心底浮起一丝阴鸷——若今日能全身而退,他必想尽一切办法寻得破局之道。焰塔虽可揭心,但终究是器。人心可惑,器亦可欺。
就在此刻,焰塔符纹陡然闪烁,点到了一名身份特殊的香官。此人正是香堂中地位仅次于副律的“辅礼”。他向来行事圆滑,表面上中立,实则暗暗与各派皆有往来。
辅礼缓缓上前,眉宇沉稳,语声不疾不徐:“臣志在香,循堂律,不负新序。”
焰塔符纹骤然翻腾,烈火中显现出无数画面:他与旧派商议香材分配,与新派暗中结盟,又与宫闱使者有过书信往来。几乎每一方势力,都与他有过牵连。
殿内立刻一片哗然。辅礼的脸色却未曾动摇,他朗声辩道:“臣之所行,皆为平衡香堂,不使一派独大,绝无私心!”
烈焰轰鸣,似在犹疑。符纹在空中闪烁,迟迟未定。
魂主缓缓抬眼,眸光冷冷落下:“你之心志,不在香堂,而在权衡。此乃私念。”
话音一落,焰塔轰然落下一道烙印,赫然是一个“私”字。
全堂惊骇。辅礼虽未被毁,但此一印记,几乎断了他未来所有可能。他面色苍白,却仍强作镇定,缓缓退下。副律心中暗喜:辅礼既被削弱,未来他便少了一名威胁。可与此同时,他也明白,魂主今日一举,已将香堂所有暗线尽数揭出,几乎无人能再与之抗衡。
焰塔渐渐暗淡,烈焰回缩,殿宇终于恢复寂静。
魂主缓缓起身,声音低沉而冷厉:“新序既立,香堂之志,当铭于此塔。自此之后,凡背志者,必先焚其魂,再灭其籍。”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应。
副律垂首,指尖缓缓攥紧,掌心血迹渗出。他心中冷笑:今日你借焰塔立威,削我羽翼,逼我誓纹,但别忘了——香堂的香,不止焰塔能燃。
在他心底,一枚暗暗埋下的筹谋,悄然点燃。
焰塔烈焰逐渐熄灭,只余下符纹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枚枚冷硬的铁钉,将所有问志之人的心志牢牢钉死。香堂内弥漫着沉重气息,每个人退下时步履沉重,像是背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魂主负手而立,冷冷扫视全堂:“焰塔既明,志纹已定。此后香堂再无推诿,再无暗谋。若有违志者,焰火先至,香籍自毁。”
声音不高,却压得众香官齐齐躬身,不敢多言。
仪式已毕,魂主缓缓退入殿后。大殿内只余香官们在沉默中交换眼神。此时没有人敢轻易开口,但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旧香派的几名长老神色复杂。他们身上烙下的“贪”、“惧”等印记,已使他们彻底失势。几人退下时互相低声耳语,面色皆有阴鸷。他们心知:若不抱团,他们便会逐渐被新派挤出香堂。只是如今焰塔高悬,稍有举动便会被暴露,他们不敢妄动,只能退而求其次,暗暗寻求外援。
新派香官则神情昂扬。今日他们或得焰塔庇佑,或全身而退,无一人被削。更有一名年轻香官,因心志纯正,被焰塔赐下金光,顿时成为全堂瞩目的焦点。新派众人以他为首,开始有意将其推举出来,作为未来与副律抗衡的旗帜。
中立之人神色最是灰败。多数被烙上“迟”与“惧”,虽未被逐,但几乎再无未来。有人暗暗叹息,想着如何尽早退隐,免得在接下来的斗争中被殃及。
副律缓缓起身,向诸人拱手,面色镇定如常。可在袖中,掌心已被指甲刺破。他目光扫过新派那名年轻香官,眼底浮起一丝阴影。他明白,魂主今日借焰塔立威,不仅削了他与旧派的羽翼,更有意培养出一个新的制衡者,借此彻底稳固格局。副律心中冷笑:你欲立新星来压我,可香堂斗争向来无常,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就在众人散去时,一名旧香派长老悄然靠近副律,声音低微:“副律大人,今日之局,我们皆已蒙羞。可若大人愿出手,我等尚能合力保全香派之根。”
副律淡淡一笑,声音压得极低:“今日焰塔高悬,你们贸然举动,不过是自寻死路。静待时机。焰塔虽能问志,却非不可欺。”
长老闻言,神色一震,眼底露出狂喜与期待,忙不迭低声应诺。
另一边,贵妃一系的女香官在同僚搀扶下离开,脸色惨白,印记在魂体之上仍灼灼生痛。她虽被记为“佞”,却未被逐出,这意味着贵妃在宫中的势力仍有回旋余地。她低声呢喃:“今日之辱,必当有一日讨还……”声音虽轻,却被身旁随从牢牢记下。
夜色渐浓,香堂逐渐空寂。
殿后,魂主独自立于焰塔之前。烈焰已熄,只余下符纹游走。他目光冷漠,似在注视符纹,又似穿透厚重殿墙,洞察众人的心志。他轻声自语:“问志虽成,但人心未绝。旧香派不死,宫闱不退,副律心志尤烈……呵,斗争,才刚刚开始。”
这一声低语,冷冷飘散在空荡的殿宇中,似与夜风合为一体,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在香堂之外,几股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旧香派的几名长老秘密聚首,暗暗筹划如何借外力翻盘;新派则因得到庇护而士气高涨,急于趁机扩展势力;贵妃一系虽然受挫,却在暗处更显阴狠,准备借宫闱之手暗中反扑。而副律,则在静默中潜藏着更大的谋算——那枚焰塔的誓纹,看似枷锁,却也可能是他未来破局的钥匙。
香堂表面上因焰塔立威而恢复秩序,但在暗处,新的斗争正在悄然酝酿,比往昔更为凶险。
夜色沉沉,焰塔余焰渐熄,香堂四周的宫道却并未平静。消息早已如暗香般散开,传入宫中各处。
最先得到风声的,便是寿安宫。宫灯摇曳,贵妃静坐于檀香屏风之后,素手执盏,面色冷凝。近侍匆匆上前,低声禀报今日香堂问志之事,言及她的一系香官被焰塔揭出、烙下“佞”字时,声音不免颤抖。
贵妃闻言,缓缓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盏口,良久方低声冷笑:“魂主借焰塔立威,明打香堂,暗敲本宫,倒也不愧是他。”
她身边的女官忍不住开口:“娘娘,若不反击,只怕香堂尽落他手,日后连宫闱也难插手。”
贵妃目光一沉,盯着灯火,眼底透出森冷:“反击?岂能贸然?本宫的棋子虽被削弱,但未至尽失。香堂之争,本宫不必亲自下场,只需推一推,便自乱阵脚。”
她顿了顿,低声吩咐:“去,暗中联系旧香派。告诉他们,本宫愿为其撑腰,但他们必须以香材供奉作筹。若副律真有心反扑,本宫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女官闻言,心中骇然,却不敢违背,立刻俯身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副律回到自己的暗室,神情阴鸷。焰塔烙下的誓纹仍在魂体上灼痛,像一条随时能收紧的锁链。他抬手抚摸那纹路,眼中闪过一抹冷芒:“誓纹……好一个誓纹。你以为能束我,殊不知此物未必是锁,也可能是钥。”
他取出一卷暗册,上面记录着旧香派与外阁的交易痕迹,密密麻麻,尽是不能见光的勾连。他冷冷一笑:“香堂之志皆被问清,可人心怎能尽剖?焰塔虽烈,终究是器,器可夺,志可伪。”
副律心知,如今正面交锋绝无胜算,唯有暗中潜行。他先暗暗传信给旧香派残余,告诫他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需在香材分配上制造小小混乱。又安排心腹探查焰塔的运转之机,试图寻找破解誓纹的法门。
而在另一处,得到庇护的新派香官们正秘密聚首。他们兴奋异常,皆因焰塔的问志让他们彻底压过旧派。但他们也并非全然无忧,领头的那名年轻香官心中隐隐不安。他想起副律在殿中那冷冷的一瞥,仿佛一道无声的利刃。
“副律不会轻易屈服。”他低声道,“我们必须小心,最好能紧紧依靠魂主,否则一旦有变,怕是难以自保。”
新派众人纷纷点头,却无人敢明说心中真正的惧意。
夜风吹过,宫阙之上灯火摇曳,仿佛一层无形的帷幕,将香堂与宫廷一同罩在其中。
魂主立于殿后高台,目光深沉,遥望焰塔。他心中极为清楚,今日之问志虽震慑全堂,却也彻底撕开了香堂的暗线。贵妃不会就此罢手,副律更不可能甘心。他不急于出手,只静静等待,等待那些被逼到角落的暗蛇自寻出路。
“蛇若藏于暗处,未必能伤人。可一旦探头,便是诛绝之机。”他心中冷冷念道。
香堂的斗争并未因焰塔而终结,反而因这一夜的烈焰,更添血色与森寒。
自焰塔问志之后,香堂表面上一片平静,然而暗处的波涛却愈发汹涌。
旧香派的几名长老因印记蒙羞,日渐失势,在朝会中连开口的机会都渐少。新派香官们趁势上位,几乎掌控了大半的香材分配权。他们动作频频,生怕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竭力巩固势力。然而,他们太快了,快得几乎显露锋芒。
副律看在眼中,心底冷笑。他深知新派得势,不过是魂主有意扶持。可凡是骤然崛起者,必然根基不稳。只需轻轻一推,他们便会自乱。于是,他在暗中牵线,先将旧香派残余的香材流向引入宫闱,再借由贵妃的手悄悄挑动新派的把柄。
不久后,香材分配表便出了差错。原本应入御香库的一批檀香,不知何故被挪去了寿安宫。新派的年轻香官察觉异常,急忙上奏,却反被旧派反唇相讥,指他徇私。几名中立香官随声附和,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那年轻香官满面通红,强辩道:“此事绝非臣所为,必有人暗中作祟!”
旧派长老冷冷一笑:“你得焰塔庇佑,自诩清正,如今却出此纰漏,岂非讽刺?莫非焰塔也会看走眼?”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焰塔之威宛如不可侵犯,如今却被拿来质疑,话里话外,已是挑衅。年轻香官心知不妙,咬牙道:“若要明察,请请魂主再开焰塔,以正是非!”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骤然僵冷。所有人目光都投向高座上的魂主。
魂主神色不变,只淡淡一笑:“焰塔非戏器,岂可频频启用?香材有失,不过细务,自有账册可查。若尔等查不清,便说明心志未稳。香堂之志不在口舌,而在心。”
一句话,既未为新派解围,也未让旧派得势,只是冷冷将争端抛还给他们自己。
新派顿时失了依仗,陷入孤立。旧派和中立者乘机推波助澜,局势愈加混乱。暗中推手正是副律,他静静观望,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暗暗得意。
而在宫中,贵妃也收到了香材变动的消息。她轻抚檀香,微笑道:“副律果然识时务。若他能搅乱香堂,本宫便有机会再伸手。”她目光微敛,眸底闪烁着危险的光:“香堂若乱,魂主便不得不顾。那时,谁能掌控焰塔,谁便能左右天下香权。”
这一切,魂主都看在眼中,却未出手。他立于殿后高台,俯瞰香堂的争论与暗潮,心底冷冷一笑。
“让他们斗,让他们咬。新派、旧派、宫闱……蛇鼠同穴,终将自现。焰塔不必次次问志,等他们互咬得血肉模糊,再一炉焚尽,才是最稳的局。”
夜风拂过,高台上的焰塔暗纹闪烁,仿佛回应着他的心思。
香堂,已然进入一个更危险的局面。表面平静,暗中却刀剑交错,随时可能掀起新的血潮。
数日之后,香堂再开朝会。殿宇之内,气氛比往昔更为紧张。旧香派与中立派早早聚拢一处,低声商议;新派香官则明显气势削弱,几人站在殿侧,面色凝重。
年轻的领头香官上奏,声音中带着急切:“上次檀香分配之失,臣已查明,账册中确有涂改痕迹,显系有人暗中移改。此事若不彻查,不仅损香堂威仪,更损焰塔威信!”
他刻意提及焰塔,想以此逼魂主出手。可话音未落,旧派长老便阴声冷笑:“你说是他人暗改,可证据何在?焰塔之下,你得无印之庇,如今出了纰漏,若非你心志不清,又怎会出此岔子?”
另一名中立派香官接口:“焰塔岂会看走眼?莫非你假清明之志,实则暗怀私心?”
殿内议论声渐起,矛头齐齐指向新派。那年轻香官涨红了脸,几欲失态,却被同伴拉住。他心中愤怒又惶恐——他明白,这场风波已非一己之失,而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副律静静观望,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他的目光宛如一柄钝刀,缓缓切割着新派的根基。他深知,只要新派在香材分配上彻底失信,他们即便得过焰塔庇佑,也会失去香堂众人的支持。
局势正欲失控,殿上忽然一声清冷:“够了。”
声音不高,却如重锤压下。全堂一震,所有人噤声。魂主自高座起身,目光淡漠扫过众人。
“檀香一案,账册可查,人心亦可问。你等口舌之争,何异于市井?”
他缓缓抬手,焰塔于殿后轰然震动,符纹重燃,烈焰再起。火光映照全堂,众香官脸色霎时苍白。
“既疑人心不清,便再问志。”
此言一出,殿内气息骤凝。旧派与中立者面面相觑,心中浮现出不安。他们刚才咄咄逼人,却万万没想到魂主竟会再次启用焰塔。焰塔非凡器,能直探心志,他们之中可有人心怀鬼胎,一旦被焚,必是死局。
副律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心底暗骂魂主狠辣:他竟故意等到矛盾激化,再祭焰塔,一举将众人逼入死境!
新派年轻香官此刻却反倒镇定下来。他长吸一口气,朗声叩首:“臣愿再受焰塔问志,明臣清白!”
他话音一落,焰塔符纹涌动,烈焰冲天,将他整个人吞没。片刻后,火焰缓缓收敛,竟未显丝毫污迹。殿内一片哗然。
魂主冷声道:“心志清明,无涉檀香。”
年轻香官抬首,目光直直落在旧派与中立者身上,眼中燃着怒意。
魂主目光再扫众人,声音冰寒:“既如此,余者可敢受问?”
一瞬间,大殿死寂。旧派长老们心虚不已,却又不敢拒绝。几人硬着头皮上前,焰塔烈焰翻涌,一幕幕阴私浮现:有人暗通宫闱,有人贪墨香材,有人怯懦避事……
烈焰逐一烙下“佞”、“贪”、“惧”三字。殿宇中再无人敢开口。
副律眸光暗沉,心底翻涌。他深知,魂主这一手,不仅洗清了新派,更当众斩断了旧派最后的声望。此刻起,香堂格局已彻底倾斜。
魂主收回手,焰塔烈焰缓缓熄灭,声音低沉:“香堂之志,焰塔为证。再有口舌之争,便以此火断之。”
言罢,他拂袖而去,只留满殿沉默。
众香官皆低首,心中惶惧。新派虽一时稳固,却也被逼到风口浪尖;旧派受创,已近崩溃边缘;中立派灰头土脸,再无存在感。
副律独自立于殿角,眼底阴芒闪烁。他明白,魂主今日这一手,不是为了护谁,而是借焰塔彻底定序,将香堂所有人绑在火焰之下。可越是如此,他越要寻破局之道。誓纹仍在灼烧,但他隐隐觉察,那焰塔的烈焰,或许并非坚不可摧。
他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以这同样的烈焰,反噬其主。
殿外风声猎猎,夜色深沉,香堂的权谋之战,才刚刚燃起更烈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