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尚未尽,东华门前的雪线像一条细白的缝,沿着石阶轻轻拉开。昨夜压下去的血气被冷风刮薄,浮在殿前,像一层无色的霜。太常乐正试音的竹笛走了调,尖细的一声在檐下磕碎,立刻被内侍按下去,不许再响。
百官列班时,谁都懂得把脚步放轻:靴跟一重,仿佛就要踩在“碑火录”的页边;袖摆一拂,似乎要扫出“问心续”的小字。御阶之上铺着新毡,毡下仍有旧痕——盐渍、血渍、灰渍层层叠着,像一部宫廷的暗账,掀不得,也覆不住。
皇帝今日气色发白。昨夜几道急报从外郡并至,案上一字未批,只在玉笏边留下几点极浅的指痕。最上头那封,封泥裂了一线——来自东海东州的急递:“仓籴价暴涨,盐引多出,漕渠两处夜里落锁,城外米行连夜抢粮。”短短几行字,把朝堂上掩住的火星吹亮了半分。
江枝迟了一瞬才入殿。她在东华门碑脚停了一步,低头看那枚新出现的灰圈——比昨日粗,圈边起刺,显然画圈的人手抖得厉害。明香在旁,悄悄道:“像是换了画的人。”
“不是换人,是换心。”江枝把手背上的雪轻轻抖下,“怕的人画圈会求圆,急的人画圈会破皮。今日殿内,怕与急都会来。”
她进殿不急不缓,行至班首,躬身,不语。御史台的两名小御史彼此看了一眼,眼白里藏着一线火气,像是昨夜才被人灌了半盏狠酒,起意要在御前借题。礼部序班处,一袭月白朝服的中年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却把两指拢得很紧——指根有茧,是常年执笔之人的手。
鼓三通,皇帝抬手:“有事起奏,无事退班。”
话未落稳,外城驿铺来的急递便冲破殿门的静,跪地高呼:“东州急报!”内侍接过,捧至御案前。皇帝扫一眼,眉心一蹙,目光横过群臣:“东籴扰动、盐引失守、漕渠夜锁——谁来?”
话音刚落,礼部侍郎卢瑾出列,拱手:“臣谨奏:东州书院近月讲学不止,民间讹言藉由‘士林请谷’外传,米行乘势哄抬;又旧商并名,请复‘旧例盐引’,遂有今日之乱。臣愿解东行。”
“并名?”江枝微侧,眼尾挑起一丝看不见的弧,“并名是并胆,还是并账?”
卢瑾一滞,仍沉声道:“臣意系学政,不问商事。”
“学政不问商事,商事偏借学政之名。”江枝淡淡,“卢侍郎此行,莫成替人背盐。”
百官心下一紧。卢瑾是士林旧望,三科领解,曾在书楼开坛,人心颇向;江枝三言两语,便把他架在“学政”与“商事”之间那个最难落脚的窄石上。卢瑾脸色不变,唯拇指指肚轻轻一摩——他在稳住自己的气。
工部尚书也出列:“陛下,漕渠夜锁,必涉都水与里胥串通。臣请先封三闸,查两仓,再派兵船巡夜。”
“封闸容易,开闸难。”江枝接过,“今日封了,明日若要开,谁来担开闸的‘涨’字?涨的是水,还是心?”
工部尚书被噎住,赔笑:“自然是涨水。”
“那便先不封。”江枝转向皇帝,“东州之乱,不在闸门,在‘并名’二字。臣请先定二事:一,‘并名’者并罪,凡状尾两姓同押者,名随状走、状随人走、人与押走;二,书院讲学需报讲题三日,题不来,课不开——谁敢以‘请谷’之名煽利,先请他以己粮为课,开坛之前,先交一石。”
“以己粮为课?”卢瑾终于抬目,“江大人是要学子们卖身买米?”
“不是卖身,是买心。”江枝语气平平,“书院讲学,自当以义压利。既言民谷,便先明己谷。若自家无谷而鼓人请谷,是讲学,还是讲利?卢侍郎,你若去东,可先捐一千石作讲题。讲题若清,一石不用;讲题若浑,一千石亦不足以涤心。”
殿内一片寂静。有人在袖中轻轻吸气,像被这句话的锋口划破了里层的皮。卢瑾是一瞬怔,然后躬身:“臣,愿以俸谷代讲,一千石,立下。”
皇帝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走。江枝没再看卢瑾,转而对内侍道:“把昨夜收来的‘东州并名’状子抄一式,今下午送书坊——《并名录·东州卷》,抄全押尾,不抄罪目,不删墨迹。愿看之人,自能问心。”
御史台中有人吸了口凉气,按不住了:“江大人,刑名之外,何劳书坊?”
“刑名之外,正该书坊。”江枝淡淡,“问心之事,不在堂上,在人心。今日抄《并名录》,明日抄《解名录》——谁退了名,谁改了押,大书特书。给他们一个台阶,看他们愿不愿下。”
皇帝指尖动了一动,终于点头:“可。卢爱卿东行,工部暂不封闸,御史台议定‘讲题三日’之法,书坊三日内付梓《并名录》。江卿——”他看向江枝,“灰圈之事,你另筹。”
“臣已筹。”江枝道,“碑脚昨夜再落一圈,东州今日便有并名。圈画得粗,手不稳——是急,是虚,也是试探。臣请再添一则:凡书院三日内自报讲题者,入‘白簿’,半年内不调不问;凡迟延不报者,入‘灰簿’,月内两次不报,视为‘讲利’,与商事并阅;凡借讲题行‘请谷’者,入‘黑簿’,先封其讲,再问其财。”
“先封其讲?”礼部左侍郎微微变色,“恐天下读书人皆以为朝廷压学。”
“朝廷不压学,压的是借学行利之心。”江枝把折扇在掌心一扣,“你若真要替天下读书人求安,请先把这句话抄满三百遍,再送给你的书院。抄得越多,越显轻重。”
她毒舌一拐,礼部左侍郎自觉难堪,又硬撑着躬身:“受教。”
案头的急报又换了一封。内侍轻步奉上:“陛下,东州盐场外海风浪大,夜里有两条私盐船靠岸,城中米行半夜灯不灭。”
“盐船靠岸,米行不灭。”江枝低声,像在自言自语,“这不是两件事,是一条线。”
她抬眼:“请陛下敕内库、盐引、仓籴三处,三日不出公文,只出‘雪封告示’。告示的印,盖歪一些——歪在能让人看见‘缝’的那一头。让他们自己往里钻。”
皇帝看着她,像是要问“歪印何意”,终究没问,只道:“听卿。”
散朝的鼓声抬起时,雪光落到阶边,亮得刺眼。群臣退班,心各自发沉。有人想着“三日讲题”,有人想着“一千石俸谷”,更多的人在默默揣度那本即将出现在书坊的《并名录》——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在上头,墨迹会不会露怯,押尾会不会像一根绳,拴住将来。
明香跟在江枝身后,压低声音:“大人,卢瑾……会捐吗?”
“会。”江枝道,“一千石,既是他的面,也是他的路。我给了他台阶,他要不要下,是他自己的学问。”
“那我们呢?”
“我们把台阶的木头记好。”江枝停步,在殿檐下,抬手把一片雪敲落,“哪根粗,哪根细,哪根能踩,哪根一踩就断。”
“书坊那边,三日能抄完吗?”
“能。”江枝微笑,“抄不完的,自己就会求快。”
她迈出殿檐,一脚落在石阶斜下一线未融的冰上,靴跟稳稳,连半分移都没有。明香心里一松,想笑,又不敢笑:“大人,碑脚那圈……”
“让它再多一圈。”江枝淡淡,“圈多了,脚就乱了。脚一乱,心就露了。”
她转身往东华门去,路过碑影,忽而止住,用指尖在石面轻轻挑了一下——灰从指腹散开,露出底下一截极浅极短的划痕。她眯了眯眼:“画圈的人,不只急,手还受过伤。昨夜风大,他来得匆,手冻僵,笔就抖。”
“那我们今晚……”
“把太庙第三间偏殿的灯再灭一半,书楼后门的门闩松一分;驿铺的‘歪印’加深一线。”江枝道,“他若还来,手会更抖。抖到第七圈的时候,他就该伸手去抓一把什么了——抓书、抓盐、还是抓人,抓什么我们就收什么。”
“收谁?”
“收最急的。”她眼神如刃,“不收最大,不收最硬——收最急的。急的人,不懂退。”
东华门外风一拐,吹得她鬓上一线碎发微微跳。她把发别回去,回头看一眼殿门深处的黑影,像看一口深井。井里有光,是从上头照下去的,照不得底。她不急着把光照到底,她等的是井水自己翻。
正午过后,第一张《并名录·东州卷》从书坊后窗传出,墨未全干,纸角卷着风。掌柜的手抖得厉害,偏又装作轻松地递出去:“借书不借人,抄完还书。”来借的人笑笑:“抄完还心?”
掌柜一愣,咽了口唾沫:“还心。”
日影西移,城中三处书院挂出讲题牌:一处写“周礼·食货”,一处写“春秋·谷义”,还有一处空着,只写一个“待”。空牌下站着三五个少年,眼睛亮,手心也亮——亮的是汗,汗里有不甘,也有害怕。
暮色将起,东州第二封急递到。内侍一路小跑进宫,才行到御阶下,就被刑司副正截住,递给江枝。她拆泥,白纸一展:“并名者已退一;米行夜价未落;盐船仍未离岸;有讲学者暗访仓门,言‘求心问谷’,实探夜锁之处。”
她把信一合,笑意极细:“好。今晚,先不动仓,先动灯——仓门口的灯,全灭,城里所有说‘请谷’的门,灯全亮。让他们自己辨哪个门好看,哪个门好进。”
明香忍俊不禁:“这叫——照花招蝶?”
“也叫,让蝶自己飞进罩子里。”江枝抬手,“走。碑前再转一圈。”
她回身,步子极稳。东华门碑脚下,新的灰圈已经浅浅地起了头,像一根将要收紧的绳。她没有去碰它,只把目光从圈心掠过,停在对面石狮子的眼窝里——那里积着一点细碎雪珠,正要落下。
“落吧。”她极轻极轻地道,“落下来,才好接下一章。”
东州的风声,像是一夜间吹入了京城。原本肃立的宫墙内外,悄悄传来几种不一样的低语。
有人说书坊里那本《并名录》太狠,把多少老成望重的读书人都拽进了漩涡;有人则说,这恰恰是“问心”的清算,真正干净的学子没什么怕的。可不论哪种声音,都像火星,落在积雪之上,看似瞬间灭了,实则底下暗燃。
御前朝议未散三日,书院门口的“白簿”“灰簿”“黑簿”三条规矩,已经像一道道新墙,横在所有读书人心头。白簿者安,灰簿者惧,黑簿者耻。短短几日,士林气脉骤然一分为三。
江枝并未急着再下杀手,她清楚,最危险的局势不是正面挑衅,而是暗中聚合。果不其然,到了第四日的夜里,暗潮终于从碑脚涌了出来。
碑下多了一枚极小的印,既不是圈,也不是划痕,而是一个极细的“火”字。那字锋极快,笔心破开了石面细缝,像是有人在雪夜匆匆留下。
“火字。”明香盯着那道痕迹,心口直跳,“大人,这是挑衅?”
“不。”江枝弯身,手指在石面轻轻拂过,“这是信号。”
她眼神冷静:“圈是围,火是燃。有人要把灰局点着。”
那一夜,御史台暗探带回急报:城西的书院中,几位士林旧望秘密聚会,言辞激烈,直斥江枝“毁士林名节”,更有老者泣声道:“若再不合力,此生再无读书人立足之地。”
会中,有人提出筹银,请卢瑾为名,赴东州“解谷”;有人则要联络旧党,借商贾之力抬价,再逼朝廷让步。到最后,他们敲定一策——文名裹利。表面是学子请谷,实则暗通米行盐船,把局势推到不可收拾。
而旧党几名老臣,也在暗中摇旗。东州盐引,本来就是他们手里的一根线,一旦放开,盐利可动百万。若能以“士林请谷”为名裹住,朝廷纵然震怒,也难将旧党与学人一刀切开。
暗会至此,火心已起。
消息传到江枝案前,她只是轻笑一声:“果然来了。”
她先命人抄下士林暗会的名册,并未急着奏报,而是暗暗将几个细节添油加醋,送入书坊。翌日清晨,《并名录》旁多了一张“外抄录”,无署名,只写“昨夜城西之议”。
内容真假参半,却足够让人心惶惶。很多学子原本只想自保,一见到自己尊敬的先生名字出现在“外抄录”上,心口便起了隔阂。
“这是离间。”明香低声道。
“不。”江枝摇头,“这是照镜。真与假掺着,才是镜子。照得清楚的人自安,照不清楚的人自乱。”
她更狠的手,却在第二步。
江枝借御史台之名,推出一条新规:凡书院讲题之后,须有三名不同学子当堂记要,书成后入城北“碑录堂”石碑刻录。
这一刀,看似无害,却把所有讲学之言,直接刻进石碑。讲题若真,碑下留名;讲题若假,百年可见。
“他们若真敢以‘请谷’为题,便刻在碑上。”江枝冷冷道,“看他们有几人敢。敢写的,留碑;不敢写的,自露心虚。”
书坊与碑录两股合力,让士林气脉骤然紧缩。旧党却愈加躁动。
几名盐商在暗中怂恿士林学子,暗许银两,说只要在碑上留题“民谷不继”,便可借口抬价。
有御史暗查回来,称夜里米行后巷里灯火通明,不是算账,而是抄写“请谷文”,准备分发到各大书院,掀起一场“士子请谷”的风潮。
江枝听罢,只淡淡一句:“很好。等他们写完,再刻碑。”
明香愣住:“大人,这岂不是助他们之势?”
江枝眼神冷厉:“他们若真敢抄,就让全天下看一看。文可欺一时,不可欺百年。我只需留碑,他们自己会烧了手。”
第五日朝议,皇帝神色愈发疲惫。东州急报接连而来,城外百姓也开始传言“朝廷压谷”。
士林中有几位年轻御史终于忍不住,在御前大声抗辩,直指江枝“以碑录之法,毁士林千年清誉”。他们言辞慷慨,声泪俱下,竟引来百官阵阵附和。
殿中一度哗然。
江枝却不急,她只是缓缓展开手中一卷新刻的碑录——上面赫然刻着几句昨夜的讲题:“民谷不继,商贾当先;士子请谷,义重于财。”
字迹潦草,笔锋凌乱,却已入石。
“这,便是昨夜的‘学问’。”江枝冷声道,“诸位若要维护,便一同刻上名字。谁敢?”
殿中静得可怕。
那些方才慷慨激昂的御史,一个个面色苍白,唇齿颤动,却不敢再言。
皇帝沉默良久,终是点头:“碑录之法,留。”
朝议散去,风雪未停。碑下的灰圈,再次多了一环。
这一次,却不再是抖手之痕,而是稳稳的圆,圆中夹着一个极小的“裂”字。
江枝看着,目光深了几分。
“裂字。”她喃喃,“他们已经明白——士林与旧党,要合流了。”
她抬眼,神情冷冽:“既然要合流,就让他们合到最险的口子。等他们汇成一线,我再一刀收尽。”
御前大殿,晨钟方歇,群臣已肃立。风雪未停,寒气顺着殿门灌入,吹得群臣衣袖微颤,殿中的气息却比雪更冷,比风更紧。
御史台暗探昨夜抄录的“请谷文”已呈上,刻在碑录石上的那几行字,早早摆在御案之侧。皇帝神色凝重,手指在卷面上缓缓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火意。
殿中,士林派出数名御史,面色坚毅,准备以“请谷”之名,正式质问江枝。旧党也有几位老臣,暗暗点头,等着势头一起,便合流而出。风声一旦成势,便可反客为主,把御前朝议变成对江枝的清算。
然而,就在御史出列之前,江枝先一步上前,身姿挺拔,目光森冷。
“陛下。”她开口,声音平稳,却在寂静的殿中激起回声,“微臣请先呈一物。”
她抬手,示意侍从抬上数块石碑碎片。那碎片尚带着夜雪的湿痕,灯火下泛出冷光。碎片之上,赫然刻着士林暗会的几句原文——与昨夜抄写的“请谷文”一字不差。
“这是昨夜所刻的第二块碑录。”江枝冷冷道,“暗会未散,文稿已现。既言要为天下学子请谷,何以不敢光明正大?何以深夜偷刻,再欲推诸士林?”
殿中一片哗然。
那几位准备上前的御史瞬间面色铁青。他们原想凭口舌夺势,未料江枝已先手抛出铁证。
“此文,既已入石,便留百年。”江枝逼视群臣,声音如剑,“诸位若要力挺,便请一同署名,随文而刻。可有人敢?”
殿中鸦雀无声。
旧党老臣急忙打圆场,厉声道:“江枝,你以御史台之权,随意伪刻文石,此等证物,怎可为凭?”
江枝冷笑一声,未言。随即抬手,御史台两名小吏踏步上前,将昨夜暗探抓获的数名书生押入殿中。
那几人狼狈不堪,衣袍被雪水浸湿,手上仍有石屑。
“他们当场被擒。”江枝冷声,“人证在此,物证在此,诸位还要否认么?”
皇帝眯起眼睛,望向群臣:“诸卿可有异议?”
无人敢言。
就在这时,一名御史忽然嘶声喊道:“这皆是被逼!若非江枝设局,何至于此!”
声音撕裂了沉默,群臣哗然,殿内紧张气氛陡然升起。数名士林官员齐声附和,怒指江枝“设陷害人”,旧党更趁势推波助澜,声声直逼,几欲压倒全场。
那一刻,大殿仿佛真的要沦陷。
江枝却只是冷冷一笑。她忽然展开一卷新抄的文书,朗声诵出:
“‘士子请谷,义重于财。盐引既通,旧利可复。’——这是昨夜暗会原稿。”
随着字句吐出,几名书生扑倒在地,面色煞白。那几位声嘶力竭的御史,也在瞬间哑了嗓子。
“既言是我设局。”江枝冷声逼问,“那请问,此等字句,出自何人之口?是我江枝亲书,还是你等亲笔?”
殿中,百官目光齐齐转向那几名御史。
他们额头冷汗滚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碑录之法,既已入石,便为铁证。凡言为学之名,实为贪利之举者,削籍逐出。”
话音一落,殿内惊呼四起。
几十名士林官员面如死灰,几名旧党老臣也面色惨白。
江枝趁势再进,冷冷一拜:“陛下,御史台已将相关文稿抄存,暗会名册在此。请陛下准允,即刻处置。”
她抬眼,声音如霜:“灰局已燃,若不当场熄灭,便要烧透朝堂。”
这一刻,百官心中翻江倒海。
有人心惊江枝的冷厉,觉得此女手段过狠;有人却暗暗松气,知道今日若不当场收拾,自己迟早也要被裹入。
御前风暴终至**。
皇帝重重一拍龙案,声如霹雳:“即刻削籍,抄录入黑簿,逐出士林!旧党涉盐引者,交刑司彻查!”
殿中顿时如死。
数十年士林积威,在这一刻被铁石击碎。
江枝缓缓直起身,目光森寒,扫过群臣:“诸位若真无愧于心,便安然自立。若再敢以士林之名行旧党的利,那便——碑下见!”
一句“碑下见”,宛如刀锋。
群臣再无人敢言。
风雪簌簌,吹入殿门。
御前的火,终在这一刻彻底燃起,又被冷冷收割。
碑前再裂,灰局东燃,却在江枝一刀之下,血火俱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