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风雪掩不住宫城的庄严肃穆。冬祭大典,宗庙香火腾起,鼓钟齐鸣,文武百官依次入位,皇帝端坐正中,眼神沉冷,俯视群臣。
江枝立于香监序列之首,身着深绯香衣,眉眼冷肃,手中捧着一只小巧锦匣。她一身沉静,却仿佛在冰雪之下积蓄着锋锐的刀锋。
贵妃今日盛装入座,凤冠耀眼,朱唇轻抿。她眼波淡淡一扫,仿佛已笃定今日大势在握。值守簿已毁,御史摇摆,香监已失凭证,江枝就算巧舌如簧,也不过是强撑最后的傲骨。
鼓声三度,礼毕,皇帝缓缓开口:“冬祭已成,当议香案。诸卿,值守簿既毁,案情如何裁决?”
殿上顿时陷入一片低语。御史踌躇片刻,正要开口,却被江枝冷冷打断。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刀:“陛下,证簿固然被毁,但残迹犹在。妾身敢以残簿一角为据,再请人证一名,当可还原真相。”
满殿一震。
贵妃凤眸微挑,唇角一丝笑意:“残簿?呵,毁了的纸片,也能当凭据?江枝,你倒是越来越会作戏了。”
江枝淡淡反唇:“毁簿之人,才是真正心虚。贵妃既然笃信是天意,不妨请殿上百官一齐看看,到底这‘天意’,是如何只浸坏一页,而旁页安然无恙的。”
说罢,她亲手将锦匣开启,取出一角被撕断的残页。那残页墨迹虽被水渍晕染,却隐约能辨出数个字:“辛未日……辰时……内库开”。
御史立刻走上前,细细辨认,面色骤变:“果然,仍可见日期与时辰!”
江枝冷冷一笑,声音抬高:“正是这一天,贵妃所称下旨之日!若真是奉旨开库,何需毁簿?此残迹已足证当日确有记录,是有人不敢让它再见天日!”
贵妃眸光一沉,正欲开口,却听江枝一声冷喝:“来人!”
殿门外,一个身影被押解而入。竟是库房司簿。
他满面惊惶,却在江枝凌厉的目光下,颤声跪地:“小的认罪!当日受人指使,篡改供词,毁坏簿册……”
“谁人指使?”江枝逼问。
司簿全身战栗,眼泪直流,颤声吐出两个字:“……长宁。”
殿上顿时死寂一片。
贵妃猛然起身,凤冠微颤,怒声呵斥:“放肆!一介奴才,也敢血口喷人!陛下,此等人命贱,怎可信其言!”
江枝却毫不退让,冷笑声响彻大殿:“贱命可欺,毁证可行,翻供可为?若非贵妃,谁有权调动库房司簿?谁能让他冒死在御前翻供?这不是血口喷人,而是宫局阴影下的真相!”
群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御史低声道:“娘娘,此案已显蹊跷。”
皇帝缓缓抬手,殿上顿时寂静无声。他冷冷盯着贵妃,目光如刀,声音低沉:“长宁,你可有何辩?”
贵妃双手紧握佛珠,眸底寒光闪烁,缓缓抬首,神情依旧镇定:“陛下,香监之争,从来不过后宫之事。江枝为夺权势,不惜收买奴才,毁坏簿册,再反咬于哀家。此等奸诈,岂能轻信?”
江枝冷冷一笑:“贵妃若真清白,何不让更多人对质?陛下,此案尚有两名当日值守太监未曾问过,妾身愿当殿召来,与司簿对质。若三人言同,便足以定案!”
皇帝眸色深沉,缓缓颔首:“召。”
贵妃脸色终于微变,袖下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
殿门再度开启,两个小太监被带入,跪地瑟瑟发抖。
江枝目光凌厉,声如寒刃:“说!当日开库,究竟是谁传的旨意?若敢隐瞒,我即刻请刑司接手,问你们是想保住舌头,还是命!”
两个小太监浑身发抖,齐齐哭喊:“是……是贵妃娘娘的身边嬷嬷传旨!小的等奉命不得不从……”
殿上一片哗然!
皇帝目光瞬间锐利如刃,冷冷盯住贵妃,声若雷霆:“长宁——你可知罪!”
贵妃面色惨白,却仍咬牙撑住,厉声回辩:“陛下,这是栽赃!皆是枝香主收买之言!”
江枝却上前一步,毒舌如刃:“贵妃不必强撑。三人同口,残簿为证,你纵有百般狡辩,也难掩心虚。与其再诡辩,不如索性承认——你怕真相,所以急于毁证!”
贵妃脸色骤然大变,凤冠几乎摇坠。她再开口,却已显得底气不足。
皇帝面色铁青,猛然一拍御案:“冬祭之后,必彻查此事!长宁,先回宫思过,待朕彻审清楚,再行处置!”
贵妃身形一震,脸色死白,被宫人搀扶下去。
江枝立于殿心,神情冷峻,眼底锋芒未敛。她明白,这一局,她赢了。可这只是开始。长宁宫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若要立稳于权局之巅,必须再快一步——在对手反扑之前,将香监的手牢牢伸进更多权柄之中。
冬祭之雪,落得更急,似乎也在为这场宫局洗礼,敲响寒冷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