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三月,长宁宫深锁重门。外头风雪消散,宫树换新芽,春意渐深,禁令之期也终于走到尽头。
长宁宫内,贵妃一身素衣,静坐于烛火下,眉眼冷冽。三月的幽闭,她没有衰败,反而将每一日都当作磨刀。她细细记账,暗中收拢旧人,挑拨散布流言,令香监与数衙暗生龃龉。
嬷嬷跪在榻前,低声禀告:“娘娘,刑司近日已多有不满,礼部亦因‘停香’一事心怀怨怼。三月一过,若娘娘现身,必可联动诸方。”
贵妃轻轻一笑,那笑意如春水,却冷得令人心惊:“江枝以为困住我三月,便能安稳?如今我出宫,正是借势反噬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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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翻阅朝案。眉间的倦色比三月前更深。自贵妃禁宫后,后宫争斗表面平息,然而暗中斗争却愈发繁乱。
礼部因停香,屡屡上奏要求恢复旧制。刑司则因香监强硬,倍感受压,时常借故挑刺。
皇帝揉了揉额角,心中叹息。江枝虽强,却锋芒太盛,几乎将所有矛头引到她一人身上。若无人牵制,她或许会坐大;可若牵制过度,便是后宫再陷乱局。
内侍进殿,低声道:“陛下,长宁宫贵妃,已至三月之限,求见。”
皇帝手指一顿,缓缓阖上奏折,眼底深沉。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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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车辇缓缓行来,宫道两侧宫人下跪。三月未出,贵妃依旧仪态雍容,步履不乱。她一身素白宫装,不施艳妆,却恰似雪中寒梅,愈显清丽。
众人低声私语:“贵妃虽禁三月,但气势不减,怕是又要翻局。”
江枝立于殿前,远远望见,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她低声道:“装得倒像是忍辱负重,可惜,这副戏,我已看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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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贵妃叩首行礼,声音温婉:“臣妾三月幽居,反省己过。今蒙圣恩解禁,唯愿再为陛下分忧。”
皇帝淡淡点头:“贵妃能知悔,甚好。”
未及落座,殿外御史忽然上奏:“启奏陛下,香监账目与礼制仍有不合,三月来未见改善。臣等恳请陛下,命长宁贵妃复理祭礼之事,以保大典无失!”
此言一出,群臣附和。礼部官员更是跪请:“祭礼牵涉国纲,香监无旧例经验,难免偏颇。惟有贵妃,方能调和。”
江枝眉梢一挑,冷声而笑:“调和?是扰乱才对。”
她上前一步,目光锋利,直刺御史:“冬祭账目已三度核对,陛下亲裁之案,尔等还敢翻?御史台是守国纲的,还是替人传话的?”
殿中一时静默。
贵妃却柔声开口:“枝香主何必动怒?祭礼本为国事,若有瑕疵,再查一遍,岂不更稳妥?臣妾幽禁三月,思及己过,正愿为枝香主分忧,协力共理,不是更好么?”
她声音柔婉,似乎真心为国。
皇帝眉心微皱,似在犹豫。
江枝冷笑一声,言辞如刀:“分忧?贵妃是要借机插手吧。三月禁足,倒学得一副好嘴脸,连栽赃都说得体贴了。”
她忽然抬声:“陛下,若要再查,我愿当殿取出账册。倒要看看,谁能在三度核准之后,硬生生翻出‘瑕疵’!”
殿前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贵妃眼神不动声色,却在袖中捏紧帕子。她此来,正是要借群臣之口重新插手,如今江枝竟敢当众反讥,逼得她与群臣连成一体。
这是她的谋,也是她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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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贵妃虽复出,但祭礼仍由香监主持。御史台、礼部可协同查账,若再无异议,便此为定。”
贵妃低头应诺,唇角却勾起极淡的笑意。她已不需立刻夺回,只需站在殿中,就足以让江枝腹背受敌。
江枝冷冷注视,心中却已了然:这三月之限,并非锁死贵妃,而是她潜藏暗线的蓄力期。
今日,她虽赢了当殿一局,但局势,却比三月前更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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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江枝独立香监,望着案卷,唇边轻轻一抹冷笑:“好,你既复出,那我便让你输得更彻底。”
风声猎猎,烛火摇曳。三月的暗潮,终于开始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