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礼录设立不过三日,便有一纸无印密折悄然送抵诸司,一夜间,宫中暗流奔涌。
密折内容不过寥寥数语,却字字刺骨:
“江枝所执香权,乃魂火邪脉之承,其母江婵,当年为谋夺香谱之权,祭魂杀主,香火反噬而亡。其魂入禁案,尸封内牢。其女,焉可继位香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
**
次日清晨,皇城北司递表宫中,要求“重审香主之任”,连带抄送内务府、政务厅、礼司、宗正监,一夕之间,江枝之位几近风雨飘摇。
而贵妃,静坐长乐宫中,神色从容,眼角却藏不住得意。
她缓缓开口:
“魂案不提则已,一提便是天火。”
“江枝,你不是想要整宫香火吗?那我便把你娘的魂拿来点香。”
文嬷嬷颤声道:“娘娘,若动了魂案……摄政王也未必能压下。”
贵妃冷笑:
“那他便压,看是压得住魂火,还是压得住她的命。”
**
香监阁内。
夜阑气急败坏而来,丢下一封红漆信文,语气罕见带了怒意:“江主,宗正监的令到了,说要重启江婵旧案,请你三日后朝前自证清白。”
杜姝明沉声道:“这分明是贵妃在动手,魂案都封了十余年,如今挖坟来斗,岂是好兆头。”
江枝却面无波澜,神情冷峻,眼底却有异样火光燃烧。
她拾起信文,看了良久,只冷笑一声:
“好一个‘魂案祭天’。”
“既然他们想看香主登堂,那我便让他们——看一场活祭。”
**
三日后,朝堂设临审之局。
摄政王亲坐上位,贵妃未到,却遣内务副使送来魂案封本。礼司、礼监残脉、几位宗正监老臣皆到场,气氛肃杀。
香监诸署亦随江枝而来,分列两侧。
摄政王未言语,只抬手,礼司主官便朗声宣读案卷:
“江婵,原香监副主,十三年前在香谱总案案前走火入魂,魂火反噬,**香殿。案后查得其疑曾盗取香魂之录,欲重写香主之印,妄改律香——”
宣至此处,朝堂已然哗然。
贵妃派系官员起身质问:
“其女江枝,于焚殿之后被一魂奴所救,不知所踪数年,后凭一纸诏书重入香监。”
“其血脉是否为香监之正传,尚无宗谱为证。”
“请宗正监查其香脉!证其名,定其位!”
**
众目睽睽之下,江枝缓缓踏前,抬头直视摄政王,声音冷冽:
“既然要查,那便请查得彻底。”
“江婵一案,我不躲;香主一脉,我也不藏。”
她回首,看向宗正监那位面带迟疑的老使者。
“贵妃娘娘既要祭魂,就请将她当年亲自手封的那封‘魂册’也带出来。”
此言一出,全场再震。
老使者面色变幻,众人却已嗅到异味。
“魂册”乃香监禁档之一,专载香火魂咒之术,仅香主与摄政王掌知。若江婵真曾盗改香印,其名必留魂册。
**
江枝转身,唤杜姝明将一卷残页送上,递至摄政王御案之上。
“请王上过目。此为焚殿事发前三日,江婵亲笔写下之魂咒,与宫中香印不符,属改印确凿。”
“可改印之后,她未曾祭火,也未动香脉。”
“反是贵妃娘娘的内侍,于其殿中搜得原香谱,强封其魂,塞入禁魂殿。”
“江婵之死,非走火而亡,是魂被截杀。”
摄政王拿起卷宗,眉目低沉如夜,良久未语。
**
朝堂沉寂。
贵妃派人上前驳斥,江枝却再度出声,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铿锵:
“我江枝,自魂火而生,非为偷脉窃权。”
“今日诸位要夺我香主之位,那便请先夺得这封魂录。”
她抽出一封亲写之文,红纹金印,递于摄政王案前。
“我以香主之命,愿开魂册之审。”
“若我江婵确为反案之人,愿除香主之职,自废香监之印,永逐宫门。”
“若非——”
她转身,目光犀利如锋:
“请诸位参与此案者,交出手中香权,退归原司,自受香火之责。”
堂下一片死寂。
摄政王将香主魂录缓缓合上,只说一句:
“查。”
“自今日起,香监之下设‘魂档署’,由香主亲调,专理历代魂案。”
他抬头看向江枝,眼中神色莫测:
“你既敢撕,就撕到底吧。”
**
当晚,长乐宫香案尽毁。
贵妃面色如霜,咬牙切齿。
“摄政王居然放她设‘魂档’……”
“她若查到魂牢那层……这宫中谁还有干净的命?”
文嬷嬷低声:“娘娘,是否还要动她身世之事……”
贵妃冷笑:
“不急,魂案是香的死,命案,才是天的怒。”
“她娘的香,我点了。”
“她自己的命——我收。”
**
香监阁。
夜色沉沉,香火微明。
江枝立于高楼,手执魂档,目光冷静如水。
她低语:
“母亲,你的香,我替你烧完。”
“接下来,是我的香。”
“也是她们的命。”
她回头,看着宫中万灯渐熄,拢指,一封新令书成:
“魂档首案——江婵之死。”
“封宫锁录,调香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