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流程的标准化和服务保障承诺的推出,像给驿站这台老旧机器更换了更精密的齿轮,运转起来虽然还有些生涩,但确实更稳当了。负面评价渐渐减少,老客户的信任度有所回升。虽然“快收驿站”的低价策略依然分流走一部分对价格敏感的客户,但我们靠着口碑和细节,勉强守住了基本盘。
就在我以为可以稍微喘口气,继续打磨内部流程的时候,“快收驿站”的第二波攻势来了。这一次,更直接,也更凶狠。
那天下午,老李没来驿站报到。打他电话,关机。起初我没在意,以为他临时有事。直到傍晚,孙师傅铁青着脸冲进驿站,把手机往桌上一拍。
“妈的!‘快收驿站’那帮孙子!把老李挖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拿起孙师傅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老李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大意是:“孙哥,对不住。‘快收驿站’那边开了双倍的工钱,还承诺给交社保。我家里压力大,得为孩子上学考虑。以后有活,再联系。”
双倍工钱。交社保。
这六个字,像六颗钉子,狠狠砸进我的心里。我瞬间明白了老李的选择。对于我们这些在底层挣扎的人来说,稳定和更高的收入,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什么兄弟情谊,什么一起打拼的情分,在现实的温饱和社会保障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什么时候的事?”我放下手机,声音有些发哑。
“就今天下午!”孙师傅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那边的人直接找到他家去了!肯定是早就摸清楚了!妈的,挖墙脚挖到老子头上了!”
我沉默着。老李的出走,不仅仅是少了一个熟练工那么简单。他手里有我们之前积累的一部分客户资源,更重要的是,他了解我们所有的运作模式、服务流程、甚至报价底线。这些信息落到竞争对手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快收驿站”这一手,又准又狠。他们不缺钱,缺的是快速组建起一支有经验的本地服务队伍。直接挖人,是最快的方式。
“小陈,现在咋办?”孙师傅看着我,眼神里既有愤怒,也有担忧,“老李这一走,好多水电维修的活儿就抓瞎了!我一个人根本顶不住!而且他知道咱们那么多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孙哥,别急。”我深吸一口气,“老李走了,是损失,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往高处走,咱们给不了的条件,不能拦着。”
“那活儿怎么办?眼看就要到清洗空调的旺季了!”孙师傅急道。
“人,再找。”我斩钉截铁地说,“但这次,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了。得立规矩。”
我立刻打开电脑,起草了一份简单的《服务合作与保密协议》。核心条款包括:合作期间必须遵守驿站的服务标准和流程;不得泄露客户信息、服务价格、内部运作模式;离职后一段时间内不得在附近区域从事同类业务(虽然这条法律上可能难执行,但是一种姿态和约束)。虽然简陋,但至少是一道防线。
同时,我开始紧急物色新的维修师傅。这次,我不再仅仅依赖孙师傅的人脉,而是在本地的劳务市场、维修师傅聚集的线上论坛发布招聘信息,明确写出我们的服务要求和待遇,虽然比不上“快收驿站”,但承诺现结和相对公平的分成。
招聘过程并不顺利。有经验的老师傅要么已有稳定合作方,要么嫌我们给的价低。来应聘的年轻人,又大多经验不足,需要培训。面试了几个人,都不太理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李离职后没两天,之前预存了服务费的一个工头打来电话,语气很不客气:“陈老板,你们那边怎么回事?说好今天来改电线的师傅放我鸽子!打老李电话也关机!我这边工期紧等着呢!你们要是没人,就把预付款退给我,我找别家!”
我只好一边道歉,一边紧急协调孙师傅先去顶一下。孙师傅忙得脚不沾地,疲于奔命,服务质量难免下滑。负面评价又开始零星出现。
内忧外患之下,驿站的运转再次变得岌岌可危。现金流因为少了老李这块收入而变得更加紧张。我不得不再次动用那点可怜的储备金,来支付新招学徒的微薄工资和孙师傅的额外辛苦费。
晚上,我对着电脑屏幕,看着因为老李离职而出现明显下滑的服务收入曲线,以及再次逼近红线的现金流预警,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资本的力量,如此现实而残酷。对方可以轻易地用高薪和社保挖走我辛苦培养的人,可以靠低价挤压我的市场空间。而我,只能靠着一点微薄的口碑和更加拼命的工作,勉强维持。
但我不能倒下。我重新打开那份《服务合作与保密协议》,反复修改,试图让它更具约束力和吸引力。我继续筛选着应聘者的信息,哪怕希望渺茫。同时,我给孙师傅涨了一部分分成比例,稳定住这个最核心的骨干。
我知道,这场仗,从拼业务、拼服务,已经升级到了拼资源、拼耐力、甚至拼人性的层面。
“快收驿站”的下一招会是什么?我还能撑多久?这些问题像幽灵一样,在深夜里盘旋。
我关掉电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而遥远。这场生存游戏,越来越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