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欠款，死神都不收 第90章 活水

孙师傅开着他的五菱宏光，载着钱阿姨或赵阿姨穿梭在城郊的生态农场和手工作坊之间。草莓、土鸡蛋、手工豆腐、现采的菌菇、农家蜂蜜、手擀面条……这些带着露水温度和手工痕迹的时鲜货，在“左邻右舍”的微信群里一经接龙，往往半小时内就被抢购一空。

现金流活了，而且是带着利润的活水。每周集市开张那两天，微信收款提示音此起彼伏，悦耳得让人心颤。扣除掉采购成本、油费、分装材料和给钱阿姨她们的配送辛苦费，净利润率稳稳地超过三成。这笔钱，像一股清澈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干涸的账户，冲抵掉一部分高息网贷的本金，也终于能让孙师傅、钱阿姨、赵阿姨，还有我自己，拿到一笔像样的分成。

“精品集市”的成功，不仅仅在于钱。它更像一个支点，撬动了更多可能性。冯师傅的“家庭年度安全检查”套餐，借着“集市”带来的活跃人气，成功推销出去十几份，虽然单价不高，但胜在稳定，而且后续的维修更换零件，又成了新的利润点。社区跳蚤市场也意外地活跃起来，有人转让闲置的儿童玩具，有人求购二手书籍，虽然驿站不从中抽成，但人气的聚集，无形中巩固了“社区生活中心”的地位。甚至有邻居在群里问，能不能帮忙介绍靠谱的钟点工或者接送孩子的阿姨——这些需求，又为未来可能的业务拓展埋下了种子。

驿站（或者说，孙师傅家的客厅）里的人气旺了，笑声也多了。孙师傅不再整天皱着眉头，偶尔还会哼两句不成调的歌。钱阿姨和赵阿姨分装货物时，脸上也多了笑容，手脚麻利得像两个陀螺。连冯师傅过来串门，都打趣说：“小陈，你这‘集市’一开，比我们敲榔头来钱快啊！”

我心里也松快了不少。晚上对着记账本，看着那条终于开始稳步上扬的“可用资金”曲线，虽然距离填平那个巨大的债务深壑还很遥远，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在泥潭里挣扎，而是踩到了一块稍微坚实点的石头，能喘口气，看看前面的路了。

但我知道，这股“活水”能流多久，取决于源头是否稳固，河道是否通畅。眼前的红火，必须转化为更扎实的、可持续的模式。

第一步，是巩固供应链。农场老赵的草莓固然好，但产量有限，季节性也强。手工豆腐坊的供应也不稳定。一旦“精品集市”的需求量持续增长，供应链的脆弱性就会暴露。我和孙师傅商量后，决定主动出击。我们利用现有的人脉，又去周边寻访了几家口碑不错的小型生态果园、散养鸡场、甚至是一个做传统酱菜的作坊，初步建立了“优选供应商库”。我们不追求量大，但要求品质必须过硬，来源必须可追溯。同时，尝试着和几个供货方谈“保底采购 浮动分成”的初步合作意向，既保证他们的基本收益，也绑定我们的优先采购权。

第二步，是优化流程和体验。“精品集市”目前全靠微信群接龙和人工统计，订单一多就容易混乱。我让略懂电脑的小赵帮忙，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微信小程序商城。虽然功能简陋，只能上架商品、接龙、在线支付，但至少实现了订单的自动汇总和初步管理，解放了钱阿姨和赵阿姨大量的统计对账时间。我们还设计了统一的食品级包装袋，印上简单的“左邻右舍”LoGo和溯源二维码，东西送到客户手里，看起来更放心，也更有辨识度。

第三步，是挖掘更深的价值。一次，钱阿姨送货时，听到一位独居的刘奶奶念叨，说女儿寄来的进口保健品，说明书全是英文，看不懂不敢吃。钱阿姨留了心，回来告诉我。我立刻在群里发起了一个“小调查”，问邻居们有没有类似的“小困扰”，比如海外商品看不懂说明、智能家电不会设置、手机软件玩不转等等。结果响应热烈。我们顺势推出了“邻里帮帮忙”的免费增值服务——不收费，但接受“以物易物”或“技能交换”。比如，帮刘奶奶看懂保健品说明，换她教我们做一道拿手菜；帮年轻白领设置好新买的扫地机器人，换他帮忙修理一下驿站的旧电脑。这种完全非商业的互动，极大地增强了社区的粘性和温度，也让“驿站”这个符号，超越了单纯的服务提供者，成为了邻里情感的连接点。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万家修”那边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有了新动作。他们没有再搞大规模的地推，而是悄无声息地在他们的App上，上线了一个“小区严选”频道，主打“产地直供”、“新鲜到家”，品类和我们高度重叠，价格却压得更低。更重要的是，他们利用庞大的用户基数，推出了“分享得优惠券”、“团购享折扣”的社交裂变玩法，一时间，我们好几个老客户群里，都出现了分享“万家修”优惠链接的信息。

同时，供应链也出现了杂音。农场老赵有一次送货，草莓品相明显不如从前，个头小，还有烂果。孙师傅当场提出异议，老赵支支吾吾，最后才坦白，最近“万家修”的人也找过他，开出了更高的采购价，他一时糊涂，把最好的一批货分出了一部分。虽然经过沟通，老赵道了歉，承诺后续补偿，但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在资本面前，单纯的人情和口头承诺，并不牢靠。

内部，随着业务量增加，人手不足的矛盾也凸显出来。钱阿姨和赵阿姨负责接单、统计、客服、配送，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孙师傅既要开车采购，又要协调维修派工，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明显力不从心。冯师傅等几位老师傅，活多了，但也更累了，私下里也有抱怨收入增幅跟不上辛苦程度的。

问题一个个浮现，像水面下的礁石。我知道，不能躺在“精品集市”带来的短暂红利上睡大觉。这股“活水”要想流得长远，必须拓宽河道，加固堤坝。

晚上，等大家都走后，我独自留在“客厅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和新出现的问题清单，默默思考。下一步，是该引入新的合作伙伴，分担压力？还是该适当提高服务收费，提升师傅们的积极性？亦或是，该尝试接触一些小额贷款，置换掉一部分利息最高的债务，减轻现金流压力？

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引入新人，如何保证品质和忠诚度？提高收费，会不会吓跑刚刚积累的客户？接触贷款，岂不是又走回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