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欠款，死神都不收 第88章 风雨

“土法炼钢”的自治规矩，像给原本散乱的“能人库”装上了粗糙但有效的齿轮，让“社区服务队”这台拼凑起来的机器，终于能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不再是一盘散沙。订单处理效率明显提高，沟通失误大幅减少，师傅们各司其职，抱怨声也少了。记账本上，代表利润的曲线持续上扬，虽然缓慢，但趋势坚定。孙师傅家那个拥挤的客厅，渐渐有了一种忙碌而有序的“小作坊”气息。

然而，好景不长。初步的稳定，往往意味着更深层次问题的浮现。风雨，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悄然积聚。

第一场风雨，来自内部，关于“人”。

服务队名声在外，想加入的“能人”越来越多。起初我们严格把关，只接纳像冯师傅、小赵这样知根知底、手艺过硬的老熟人。但架不住人情请托和周大爷等老邻居的推荐，陆续又收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叫老何的水电工，是周大爷老工友介绍的，看起来老实巴交，手艺也还过得去。头几单小活干得不错，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

问题出在一个老小区线路检修的“大单”上。一户人家重新装修，电路要全部改造，活不算难，但要求细致。老何接了单，带着个徒弟去干。开始几天顺顺利利，快到收尾时，户主发现有几个插座没电，老何检查后说是某个隐蔽线路老化，需要凿墙更换，要加钱。户主虽然不情愿，但为了尽快完工，也同意了。结果墙凿开了，发现线路完好，只是其中一个空气开关接触不良。户主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勃然大怒，直接在业主群里曝光，言辞激烈，还@了社区服务队的群。

消息像炸弹一样在群里炸开。虽然老何坚称是判断失误，并非故意，但“坐地起价”、“技术不精”的帽子已经扣上。其他师傅纷纷在群里发言，有的批评老何不专业，有的抱怨“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冯师傅气得在电话里对孙师傅吼：“早就说过，人不熟不能乱用！这下好了，咱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名声！”

孙师傅脸色铁青，立刻带着王师傅赶去现场，赔礼道歉，自掏腰包承担了所有凿墙修复费用，并免费更换了线路，好说歹说才平息了事态。回来后，孙师傅直接在群里宣布，暂停老何接单资格，留队察看。

这件事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松散的合作模式，在规模扩大后，对“人”的品控和监管成了最薄弱的环节。信任不能无限透支。

“必须立铁规！”孙师傅在当晚的紧急会议上拍了桌子，“以后新人进来，必须有老人担保，试用期至少干满五单，由客户和派单员共同评价合格才能转正。一旦发现有欺客、乱收费行为，立即清退，担保人连带扣钱！”

这条略显严苛的“连坐”规矩，虽然有些老师傅觉得不近人情，但在冯师傅等核心成员的支持下，还是硬着头皮推行了下去。内部的风波暂时压下，但隐忧已种下。

第二场风雨，来自外部，关于“市场”。

“万家修”在经历了初期的价格战后，似乎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搞大张旗鼓的社区推广，而是玩起了更精细的“挖角”和“渗透”。

先是小赵私下找到孙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万家修”的人联系过他，开出了比现在高百分之三十的底薪加提成，还承诺配发最新款的智能工具包，问他有没有兴趣“加盟”。虽然小赵当场拒绝了，但这个消息让孙师傅心里咯噔一下。小赵是服务队里年轻、技术好的骨干，如果他动摇，对士气打击会很大。

接着，有老客户反映，接到过“万家修”的“回访”电话，对方能准确说出他们之前通过服务队维修的项目，并“善意”提醒“某些非正规服务团队可能存在技术和售后风险”，建议他们“选择有品牌保障的平台”。这种精准的、暗含贬低的营销，阴险而有效。

更让人不安的是，服务队赖以生存的“社区团购”业务也受到了冲击。“万家修”依托其母公司强大的供应链，开始在其App上推出“小区专享”生鲜配送，价格低得离谱，还承诺“一小时达”。虽然品质参差不齐，但对价格敏感的家庭吸引力巨大。我们依靠李教授关系弄来的高品质但价格稍贵的“订单农业”产品，订单量开始下滑。

竞争不再是简单的价格战，而是升级为对核心资源（人才、客户、供应链）的蚕食和心智的争夺。我们这种依靠人情和口碑的“草根”模式，在系统化、资本化的攻势面前，显得越来越吃力。

一天晚上，对完账，虽然数字依然好看，但大家都感到一种无形的疲惫和压力。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钱阿姨忧心忡忡地说，“咱们提心吊胆地干，人家轻轻松松地挖。小赵这次没走，下次呢？下下次呢？咱们能给人家开那么多钱吗？”

“还有团购，”赵阿姨补充，“咱们东西是好，可架不住人家便宜送货快啊。好些老主顾都开始买那边的特价菜了。”

孙师傅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我知道，又到了必须求变的时候。守，是守不住的。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我打破沉默，“他们靠便宜、靠快，我们就要靠更‘深’、更‘暖’。”

“怎么深？怎么暖？”孙师傅抬起头。

“深，就是把服务做到他们做不到的极致。”我分析道，“比如年度维护计划，我们可以升级为‘家庭健康档案’，不仅检查水电，还帮客户建立家用电器使用年限、耗材更换周期的档案，提前预警。比如老人陪护，不光是聊天，可以结合杨阿姨的护理知识，做简单的健康监测和记录。我们要成为客户家庭的‘健康管家’，而不只是修理工。”

“暖，就是把社区关系做得更有人情味。”我继续说，“团购拼价格拼不过，我们就拼定制和体验。根据每家每户的口味和健康需求，推出‘个性化营养菜篮’；继续组织‘农场探访’、‘美食分享’这类活动，强化情感连接。甚至，我们可以尝试做社区的‘信息交换中心’和‘技能互助平台’，谁家有多余的儿童床需要转让，谁有空余时间可以帮邻居接送孩子，都可以通过我们来牵线，完全不收费，纯属营造社区氛围。”

“我们要让邻居们觉得，我们不仅是提供服务的人，更是他们社区生活的一部分，是值得信赖的、有温度的‘自己人’。”

我的想法让大家陷入沉思。这需要投入更多的心力和时间，短期内甚至可能看不到直接的经济回报。

“试试吧。”冯师傅最先表态，“老是跟着别人的步子跑，太累。咱们就按自己的路子来，把根扎得再深点。”

周大爷知道后，也非常支持：“对！就得有这个心气儿！大公司再大，也管不了张家爱吃什么菜，李家奶奶几点需要人陪说话！这就是咱们的地盘！”

新的尝试悄然开始。服务队推出了“家庭安全守护”套餐，虽然接单不多，但签约的客户满意度极高；个性化团购菜篮也吸引了一批注重生活品质的年轻家庭；“社区跳蚤市场”和“技能交换”板块在群里慢慢有了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