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起欠款，死神都不收 第114章 功成

那几栋“历史疑难杂症”楼栋开工后。液压开槽机的轰鸣、穿线机的嘶吼、打破了老社区惯常的宁静。灰尘弥漫，噪音不断，施工时间也因工序复杂不得不适当延长。居民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更大影响。

压力，首先涌向钱阿姨和赵阿姨。她们成了“灭火队长”和“情绪海绵”。抱怨、质疑、甚至偶尔的斥责，每天都要面对。但两位阿姨拿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智慧。她们不再仅仅是传达信息，而是变成了“现场协调员”和“临时管家”。

谁家老人需要安静，她们协调师傅尽量错开其休息时间施工；谁家孩子要上网课，她们想办法从服务站拉来临时延长线，保障单独房间供电；谁家担心施工灰尘，她们提前帮忙用旧床单遮盖家具；甚至谁家因为施工噪音失眠，她们会送去服务站准备的安神茶包和一副耳塞。

她们的口袋里总是装着“巷子深”的土鸡蛋或新上市的山楂干，上门沟通时随手送上一点，再难沟通的住户，火气也消了大半。她们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微信步数天天霸榜。有几次，因为反复解释、安抚，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回家含着喉宝，第二天又准时出现在工地。

冯师傅和赵师傅，则像两位沉稳的老帅，运筹帷幄，身先士卒。最难的三号楼，布线混乱如同盘丝洞，他们亲自带着王师傅、李师傅，一组人一组人地过，一根线一根线地捋。老花镜下，目光如炬，任何细微的瑕疵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新来的钱师傅、周师傅，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被老师傅们精湛技艺和严谨态度折服，干活越发卖力，也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实战秘籍”。

孙师傅的后勤保障提升到了“战役级别”。他不再满足于送货，而是直接在一线工地附近找了个闲置小仓库，作为临时物料中转站。常用工具、备品备件、劳保用品、甚至桶装水和应急药品，分门别类，码放整齐。他成了“全天候补给官”，哪个作业面缺什么，一个电话，十分钟内保证送到。他还自掏腰包买了几个大保温桶，每天熬上几桶姜茶或绿豆汤，送到各个工地。师傅们私下都说：“孙胖子虽然嗓门大，但心细，跟着他干活，饿不着渴不着，心里踏实。”

小林的角色，则从“记录员”悄然向“项目管家”进化。她设计的《攻坚日报》极其详细，不仅包括进度、用料、工时，还有“今日难点与解决方案”、“居民反馈汇总”、“明日风险预判”。每天晚上，她将日报汇总分析，形成简洁的《攻坚快报》，发到项目群和我的邮箱。区里和街道负责联络的干部，几次在非工作时间收到她发去的、关于某个技术细节或流程确认的请示，都忍不住回复：“小林同志，你们也太拼了！”

高强度的付出，带来了肉眼可见的进展。杂乱的“蜘蛛网”被一根根理清，嵌入新的线管；老旧危险的接线盒被规范的配电模块取代；昏暗的角落装上了灵敏可靠的感应照明。每一天，楼栋都在变得更安全、更明亮。

随着工程进入尾声，一种混杂着疲惫、自豪和隐约不舍的情绪，在团队中弥漫开来。一起啃过最硬的骨头，一起熬过最深的夜，一起面对过最急的投诉，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有了近乎战友般的情谊。

终于，在合同期的最后一天，随着最后一栋楼总配电箱合闸送电，所有新装灯具次第亮起，宣告了整个改造项目的施工部分，全部完成。

没有欢呼，没有香槟。冯师傅带着所有技术骨干，进行最后一次全项目巡检，核对每一处改造点，测试每一个开关灯具。孙师傅带着人清点工具，打扫现场，恢复公共卫生。钱阿姨赵阿姨最后一次逐户走访，确认使用情况，收集最终意见。小林则对着海量的验收清单，进行最终的数据核对和文档整理。

三天后，区住建局牵头，组织了街道、社区、居民代表和专业检测机构，进行正式竣工验收。验收组一行二十余人，分三组，深入三个片区，随机抽检。

过程严肃而细致。检测人员用专业仪器测试线路绝缘、接地电阻、照度、开关性能；专家仔细查看施工工艺、材料规格、安全措施；街道和社区干部询问居民感受；居民代表则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

“这个灯好，晚上回家再不怕了！”

“师傅们干活仔细，完了还帮我们把门口垃圾都扫了。”

“就是施工那会儿吵了点，不过提前都说了，能理解。”

“我们家门口那个开关，老师傅来回调了三次，直到我觉得最顺手为止，真耐心！”

冯师傅、赵师傅、王师傅、李师傅，穿着整洁的工作服，陪同验收，随时解答专业问题。他们沉稳自信的回答，规范美观的施工成果，给验收组留下了深刻印象。专业检测数据全部合格，部分指标甚至优于规范要求。

最终评审会上，住建局领导总结发言：“‘左邻右舍社区服务站’承接的本次试点项目，克服了老旧小区情况复杂、施工条件差、居民干扰大等重重困难，按期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施工管理规范，技术扎实，注重细节，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展现了很好的社区工作方法和为民服务情怀，居民满意度很高。项目验收，一致通过！希望你们总结经验，再接再厉！”

掌声在会议室里响起。我看向身边的冯师傅，他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在灯光下闪着光。孙师傅使劲抿着嘴，眼圈有点红。钱阿姨赵阿姨紧紧握着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林低头飞快记录，肩膀微微颤抖。

功成。

当晚，服务站举行了简单的内部庆功会。没有外人，就是一起拼了三个月的“战友”。桌上摆满了菜，孙师傅不知从哪弄来两瓶好酒。冯师傅作为技术总负责，被大家推着第一个讲话。他端着酒杯，手有些抖，话比平时多了些。

“我老冯，干了一辈子电工，带过不少徒弟，也干过不少工程。但这个活儿，不一样。”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以前是给单位干，给私人干，拿钱干活。这次，是给街坊邻居干，是给公家干，更是给咱们自己干。看着那些老人摸着新装的扶手灯说‘这下好了’，看着娃娃们晚上在楼道里跑不怕黑了，这心里踏实，舒坦！这杯酒，我敬大家，敬咱们这个队伍，敬小陈带着咱们走的这条正道！”

说完，他一饮而尽。众人轰然叫好，纷纷举杯。

我站起身，举起酒杯：“这杯酒，我敬各位师傅，敬钱阿姨赵阿姨，敬小林，敬孙哥，敬周大爷！没有你们，就没有服务站的今天，更没有这个漂亮仗！项目奖金和攻坚奖励，财务明天就会核算发放到各位账上。我承诺过，要让跟着干的老师傅挣到钱，过得好。今天，咱们做到了第一步！”

“不止第一步！”孙师傅嚷嚷，“以后会更好！”

“对！更好！”众人应和，笑声、碰杯声、祝福声，响成一片。

庆功宴后，我独自留在服务站。喧嚣散去，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电脑屏幕上，是刚刚收到的、加盖了区住建局红章的《项目验收合格证书》扫描件，以及街道转来的、全额的项目尾款到账通知。

我打开那个记录着服务站每一步成长的文件夹，找到标记着“区老旧小区改造项目”的子目录。里面，有最初的申报书，有攻坚战的详细方案，有数百张施工前后的对比照片，有小林整理的厚厚一摞日报和周报，有居民手写的感谢信照片，还有刚刚收到的验收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