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离开后,再也没有人和我提过要嫁给涂山篌的事,甚至涂山篌自己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想来,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二哥已然为我搞定了一切。
二哥的离开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可能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经常性的不告而别,只有大哥在他第二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抱怨了几句。
唯一的好消息,是玱玹终于又肯收下防风氏送来的钱物了。
可转念一想,连 “上杆子送钱” 都能算好消息,这处境,实在是悲哀。
经此变动,我终于看清一个事实,对玱玹而言,我和我身后的防风氏实在太过弱小,可替代性也太大。若换成上一世的青丘涂山氏,他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将我抛弃,又像拎落水狗一样随意的捡回去。
不管是为了我和防风氏能在大荒站稳脚跟,还是为了给二哥留条退路,我都已决意拼尽全力,将防风氏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强,亲手铸就一番举世瞩目的鼎盛基业!
我记得,奶奶曾经说过,“投资生意的第一步,要先要把地段攥在手里。临街旺铺哪怕卖粗瓷碗,也比深巷里的珍馐铺子热闹,人流在哪儿,生意的根就在哪儿,把地段投准了,才算把算盘打在了点子上。”
我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玱玹在称帝以后很快会将首都迁至中原地区。
那么投资轵邑城一定是个稳赚不亏的买卖。
可这个地方几千年来都是中原地区商业的中心,好的地段早已被各大家族瓜分完毕,想要投机还是得取巧。
我让下人给离戎昶下了帖子,邀请他来我府上一聚。
他在我和玱玹殿下恢复联系后,陆续约过我几次,可那时二哥刚离开,我没心情应酬就都推说身体不适拒绝了,希望他这只小心眼的双头狗不要往心里去。
我和离戎昶约的是第二日的午后,可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出现了了。
求人办事,我原本打算是,先讲几句好话铺垫,再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正事儿上,最后用好处利诱他答应。
可在看到他满脸小心翼翼地讨好模样后,我心里忽然一动。
这家伙居然在内疚……
那,不如借着这机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从他那儿多压榨出几分好处出来。
“离戎昶,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拒绝你的邀请么?”我垂着眼帘,努力摆出一副委屈难过又破碎的样子。
“我知道,意映,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在你那么困难的时候抛下你离开……”
“我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可你居然这么对我……”
“上次是……是我没料到事态会恶化到那种程度,我以为……所以才去了蜀地……算了多说无益!相信我,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了!”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我尽量把声音放软,又努力挤出一点泪水,然后才抬眼去看他。
可这一看,倒让我愣了,他眼里居然也泛着泪光,并不像是装的。
他显然也瞧见了我眼中的 “泪水”,当即伸手想来替我拭掉……这下可麻烦了,我忙转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要你这次原谅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他声音中带着点颤,却说得格外笃定。
我转过身来,看着离戎昶清亮的眼睛,突然有些无措。
我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浓烈的情绪,他眼底的内疚那样真切,让我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内疚感。
我感觉自己欺负了一个老实的笨孩子。
讲道理,上次的事,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错,甚至他还冒那么大的风险帮我从轩辕王统领的审讯中逃脱,之后还交了那么大一笔罚金,这些对于他来讲也算得上无妄之灾了。
可事已至此,我还是舔着脸说出了剩下的半句话。
“那……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你的姐姐离戎洌。”
“好!现在就去么?”
离戎昶作势就要带我走,我忙拉住他。
“也没有这么着急,明日,明日可以吗?我需要准备一下。”
“好!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你不问问我,找你大姐要干什么么?”我问,
“干什么都可以,你当着我姐面打我一顿也可以。”离戎昶一脸坦诚,言语眉间还有些掩盖不住的欢喜。
离戎洌是离戎昶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自幼便展现出远超同辈的惊人才智。离戎家族本就与其他大家族不同,非但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反倒一直更为看重族中女子,就连上上届的族长,也是一位女子。
据说,族中长老原是属意让离戎洌接任族长之位的,可她天性洒脱,不愿被族中事务束缚手脚,硬是推了这担子,要不然如今坐在族长位上的或许就是她了。
离戎洌既然这个性子,自然没有太多兴趣参加馨悦她们贵族小姐的“文雅”聚会,所以之前我只是远远见过她几次,且从未认真交谈过,只记得她是一个很难被讨好,喜怒随心的女人。
这次托离戎昶牵线,是因为我看上了她手上的一块田地。
第二日,离戎昶早早来接我,巧的是,去的地方就是那片田地。
一路上离戎昶一直焦虑地反复嘱咐我。
“意映,我姐脾气可能有点差……”
“意映,我姐个性可能有点怪……”
他说的我也有点不耐烦,可也不好骂人,只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脾气好!”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算了,横竖你也吃不了亏……”
水田边,戴着草帽背着蟹篓的离戎洌,正拿着木夹子在田里翻找着稻田蟹。
我忙走了过去。可没想到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夹子。
“我这水田不卖,但我们可以赌一把。半个时辰,你要是抓的螃蟹比我多,我就把这块地送给你。”离戎洌抬起头,露出一张明艳张扬的脸。
又要赌一把?我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可是离戎昶的姐姐啊,上一次在离戎昶手里四赌四败的战绩还历历在目,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