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心头一震,传说中,“北风之外的土地”住着一群凶残的巨人,可他们早在盘古时期就已不知所踪,如今居然流落到了极北之地吗?
相柳拉起意映的手,“要去看看么?丰隆找不到,我们应该能找到。”
“可小夭和丰隆……”
“没关系的,在冰天雪地里迷路最正常不过了。”
相柳蹲下身来,为意映抹去身上的积雪,又缓缓弯下腰,意映知道他是想要背她,可……
相柳见意映没有行动,又开口解释道:
“我们得快一点,这里天黑得快,巨人入夜后会藏进冰缝,再找就难了。”
意映知道独自前行确实迟缓,耽搁下去恐生变数,于是也不再纠结矜持,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小心翼翼地伏了上去。
相柳起身时动作轻柔,稳稳托住她的膝弯,步伐轻快地踏雪前行。
意映裹着特制的狐裘,本就不觉寒冷,可相柳还是微微侧过身,将她护在自己的脊背与风雪之间,替她隔绝了大半刺骨寒风。
意映的脸颊贴着相柳微凉的衣衫,能隐约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混合着雪后清冽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不散……
意映本以为,西伯族巨人定是性情暴戾、凶神恶煞,连居所也该是阴森可怖的模样。
可亲眼见到时,才发现与预想截然不同,巨人们生着雪白的皮肤,覆着蓬松的金色毛发,身形高大得如小山丘般巍峨,模样瞧着凶悍,眼神却透着几分未泯的呆萌,憨厚得很。
他们对相柳显然极为信任,连带着对相柳身边的意映也格外客气。没聊几句,便搬来两大坛醇香的烈酒,重重搁在石桌上,瓮声瓮气地邀两人共饮。
意映看出巨人性情纯粹,但认死理,他们诚心递出的酒,便是最直白的接纳与善意,若是推拒不喝,反倒会伤了他们的心,甚至被视作轻视。
可这两坛酒分量实在惊人,便是寻常壮汉也未必能喝完,更何况她待会儿还要回小夭和丰隆那里,迷路走失情有可原,可醉醺醺地回去实在解释不清。
正当她暗自为难时,相柳已顺势端起酒坛,一边与巨人们从容谈论事情,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两坛烈酒尽数倒入腹中,
可巨人明显还是对不愿喝酒的意映心怀芥蒂,意映见状只好连干了两桶饭,巨人们才转怒为喜,然后又转头面带担忧的对相柳低语了几句。
这样意映很是好奇,等了片刻后,还是找机会凑近相柳,小声询问巨人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相柳侧过头,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他们在替我发愁,说我找的夫人食量太大,怕我往后养不起。”
意映又羞又恼,还不好发作,好在这些喝了酒的巨人居然变得能歌善舞起来,粗犷的歌声伴着笨拙却热烈的舞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意映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一切太过不真实,她此刻正和相柳并肩站在他曾经的“栖息地”,看一群巨人载歌载舞。
意映忍不住弯起唇角,将这份奇妙的感觉轻声告诉了相柳。
相柳却故作深沉,语气平淡地 “教育” 她,
“人在世上活得久了,什么奇事都能撞见。换句话说,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意映一愣,相柳的声音又轻轻传来,带着几分难得的温和与笃定,
“意映,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还有很多地方,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在此之前,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一行人唱唱闹闹,不知不觉便过了许久。巨人们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睡去,鼾声震天。
意映望着满地醉卧的身影,才恍然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天际,天光依旧明亮,澄澈得没有一丝暮色,竟像是压根没有要暗下去的意思。
“这边的天,太阳不会落下去的。”相柳开口道,
“那你刚才还说这里天黑的快。”意映皱眉。
“我说过么?意映你听错了吧?”相柳突然赖皮起来。
“我怎么会……”
“意映你看!”相柳突然指着远处的天际喊了起来,意映顺着相柳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幕上,无数明亮的光丝陡然从天际一点迸发开来,如同星空垂落的发光藤蔓,在夜空中快速闪烁、摇曳,绿的清冽、紫的朦胧,还夹杂着几缕淡淡的粉红,绚烂得让人挪不开眼。
两人都被这极致的美景震撼,良久,意映才轻声叹道:
“好美啊。”
彩色的光带缓缓流动,映在她的脸上,柔和了眉眼。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身边的相柳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转头去看。
还未等她看清他的神情,相柳微微俯身,冰凉的唇瓣轻轻落在她的眼睫上,带着极北之地雪的清冽,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也很美。”他的声音低沉,裹挟着极光的浪漫,在意映耳边缓缓响起。
回到帐篷,丰隆早已离开,
潇潇还想问一下意映去了哪里,却被小夭支走。
帐篷内依旧暖和,一片寂静中,只有钨丝木燃烧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噼啪声。
意映见小夭一直不说话,只好将狐裘脱下,慢慢扫落上面的风雪。
就在这时小夭突然开了口,“意映,我不喜欢丰隆。”
意映一愣,倒也不太意外,除去身份地位和容貌的加持,丰隆这样的男子很难被还带着一丝幻想的少女喜欢啊,转而一想又有些窃喜,毕竟他们分开,就不会有婚礼,也就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情……
“怎么?我不喜欢丰隆,你好像……很高兴?”小夭幽幽地朝意映看来。
“嗯……我作为你的闺蜜,希望你可以幸福,但又不好上手为你做判断,如今看你自己想明白了,自然高兴。”
小夭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意映你知道么?高辛参战了。”
高辛近来一直以来蠢蠢欲动,涂山氏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一直在努力促成着这场大战,再加之方才丰隆焦虑失态的状态……
此时传来开战的消息并不奇怪。
意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一阵沉默过后,小夭又道:“意映,你说我们活一世到底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