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 浮空城坠毁点外围海域 - “碎月湾”。巨大残骸半沉于墨色海水,裸露的钢铁骨架在惨淡月光下如同巨兽尸骸,缠绕着散发幽蓝磷光的深海藤壶与粘稠海藻。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海腥与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黯晶甜腻气味的混合体。
核心冲突: 深海灵族强行激活浮空城残骸核心,将其扭曲、同化为恐怖的机械海妖“深渊之喉”,试图捕猎露薇以平息“深海之怒”。林夏、露薇被迫在混乱中对抗这前所未见的融合怪物,而夜魇魇则在暗影中操控局势,将露薇推向更深的污染深渊。林夏右臂的月光黯晶莲与机械海妖产生危险共鸣,加剧了露薇的负担。
冰冷刺骨的海水舔舐着林夏的脚踝,每一次浪涌都带着浮空城残骸特有的金属碎片和浸泡过黯晶的粘稠物质。他紧握着刚从废墟中捡起的一截扭曲钢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警惕地环顾着这片被死亡与异变笼罩的“碎月湾”。
露薇站在他稍前方的礁石上,月光为她单薄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但更刺目的是她发梢那不断蔓延的灰白。从脖颈向上,已有三分之一的长发失去了原有的月华光泽,如同被时间之尘覆盖,象征着每一次治愈、每一次对抗污染所付出的惨重代价。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海域中那团不断蠕动的巨大阴影——深海灵族正在完成的“杰作”。
“深渊之喉……”露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并非恐惧,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排斥与厌恶,“他们竟敢亵渎科技的遗骸,将之与深海怨念和黯晶熔铸……造出这等污秽的缝合怪!”
林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东西的主体正是浮空城最大的一块主引擎残骸,原本流线型的光滑外壳如今被无数粗大的、蠕动的深海触须状物缠绕、覆盖。这些触须闪烁着不祥的幽蓝磷光,正是之前袭击他们的磷光水母群的聚合体,它们构成了这怪物的神经网络和部分肢体。残骸的断裂处,大量粘稠如沥青的黯晶溶液被深海灵族祭司的秘法引导,如同活物般注入、改造着内部的机械结构。金属在低沉的呻吟声中扭曲变形,焊接处迸发出蓝绿色的电弧火花,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几根巨大、扭曲的钢铁节肢从水下探出,支撑着这庞然大物缓缓“站”起,每一步都让海床震颤,激起混浊的浪涛。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部”——原本是舰桥观察窗的位置,被强行嵌合了一个由巨大深海生物头骨和黯晶凝结而成的狰狞口器,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红光的机械复眼在其周围无序地转动、聚焦。一股混合着深海冰冷、黯晶灼热、以及腐烂金属的恐怖灵压,如同实质的潮汐般一**冲击着林夏的精神,让他右臂的月光黯晶莲不由自主地亮起,花瓣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共鸣……”林夏闷哼一声,右臂传来一阵酸麻胀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莲花的脉络中奔窜。这感觉与之前在浮空城感受到的灵械觉醒相似,但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恶意。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扯,要探入那机械海妖咆哮的核心。“它在……呼唤……或者污染我?”
“压制它,林夏!”露薇厉声喝道,指尖绽放出微弱的净化光晕,试图隔绝那混乱灵压对林夏的影响。但她的力量显然被那怪物散发出的污染场严重削弱,光晕明灭不定。“那东西的核心被深海秘法和黯晶双重污染,你的晶莲正在被它强行建立连接!它在把你当成入侵它系统的病毒,或者……同化的养料!”
就在这时,一声非人的、混合了金属摩擦、深海巨兽咆哮以及无数灵魂尖啸的恐怖嘶鸣从“深渊之喉”的口器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单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一种直接冲击灵魂的尖啸,林夏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无数钢针穿刺,眼前瞬间发黑,耳膜剧痛欲裂。
“机械海妖鸣!”露薇脸色煞白,双手迅速在身前结印,一层薄薄的银色光盾瞬间张开。但音波冲击远超想象,光盾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如同玻璃般布满裂痕!
轰!
巨大的、覆盖着粘稠海藻和磷光水母的钢铁巨爪,裹挟着万吨海水的力量,狠狠拍向他们所在的礁石区域!速度之快,远超其庞大身躯应有的笨拙!
“躲开!”林夏凭借晶莲带来的瞬间反应强化,猛地扑向露薇,两人险之又险地翻滚躲开。他们刚才立足的巨大礁石在巨爪下如同豆腐般粉碎,碎石混合着黯晶污染的浪涛冲天而起!
冰冷的、粘稠的海水劈头盖脸浇下,带着浓重的金属腥气和黯晶的灼痛感。林夏呛了一口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露薇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为了维持那瞬间的护盾,又被海水中的污染侵袭,发梢的灰白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
混乱中,林夏看到深海灵族的身影在机械海妖的阴影下若隐若现。那些人身鱼尾、皮肤覆盖着幽蓝鳞片的生物,手持镶嵌着巨大珍珠和水晶的法杖,正围绕着机械海妖进行着狂热的舞蹈和吟唱。他们的歌声尖锐而诡异,与机械海妖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亵渎交响。为首的一名身披暗色海草长袍、头戴巨大珊瑚冠冕的祭司,高举法杖,杖顶那颗巨大的黑珍珠正散发出与机械海妖核心同步的幽光,显然是其主要的操控者。
“为了平息深海之怒!献上花仙妖!”祭司的声音通过某种秘法,清晰地穿透了噪音,带着冰冷的狂热,直指露薇。
机械海妖的复眼齐刷刷锁定露薇,那巨大的口器张开,露出里面旋转的、布满利齿的黯晶涡轮!一道粗大的、混合着高压水流、破碎金属碎片、粘稠黯晶以及无数细小磷光水母的毁灭吐息,如同高压水炮般喷射而出,直轰露薇!
露薇瞳孔骤缩,她能感觉到这道攻击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物理破坏力,更有深海怨念的诅咒与暗晶的深度污染!她双手猛地向前推出,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月华壁垒!”
璀璨的银色光芒瞬间爆发,在她身前形成一面巨大的、由无数旋转花瓣构成的护盾!这是花仙妖最强大的防御法术之一!
轰隆——!!!
毁灭吐息狠狠撞在月华壁垒之上!刺目的能量冲击波瞬间扩散,将周围的海水炸开一个巨大的凹陷!银色的花瓣与幽蓝的磷光、漆黑的黯晶碎片激烈地碰撞、湮灭!露薇脚下的礁石寸寸龟裂,她身体剧烈摇晃,嘴角溢出一缕银色的血丝,发梢的灰白如同被泼了墨汁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侵蚀!转瞬间,那象征生命流逝的灰白已蔓延至她精巧的锁骨!
“露薇!”林夏目眦欲裂。他能看到露薇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维持壁垒的双手如同承受着万钧之力。她不仅仅在对抗物理冲击,更在对抗那海啸般涌来的怨念与污染!每一次能量的碰撞,都在加速她的凋零!
“不能…这样下去…”林夏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深海祭司、机械海妖、狂热的灵族战士…正面硬撼毫无胜算。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躁动不安、嗡鸣不止的晶莲右臂上。那怪物在试图污染他、同化他,但这种联系…或许是双向的?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流淌着奇异银蓝光芒的右手,又看向远处正全力操控海妖、对露薇施加巨大压力的深海祭司。
“露薇!坚持住!”林夏大吼一声,不再犹豫。他不再压制右臂晶莲的躁动,反而主动将精神力疯狂灌入其中!嗡——!整条右臂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蓝光芒,月光与黯晶的力量在他手臂上交织、奔涌,甚至在他皮肤表面凝结出细小的晶簇!
他单膝跪地,将这只完全异化、如同非人肢体的晶莲右臂,狠狠插入脚下那被污染浸透的、冰冷粘稠的海水淤泥之中!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共鸣冲击,以林夏插入淤泥的晶莲右臂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核爆般轰然扩散!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林夏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沿着那由海水、淤泥、黯晶污染以及无处不在的深海符文构成的“通道”,狠狠撞进了“深渊之喉”那混乱狂暴的核心!
他看到的不是冰冷的机械回路,而是一片燃烧的、尖叫的、被深海幽蓝与黯晶漆黑共同污染的炼狱!
“啊——!!!” 无数重叠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啸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那是数千、数万浮空城居民在城毁那一刻的绝望哀嚎!他们的灵魂碎片并未完全消散,而是被黯晶污染、被深海秘法强行束缚、熔铸进了这怪物的能源核心,成为了驱动这头机械海妖运行的“**燃料”!他们的痛苦、恐惧、对生的眷恋、对毁灭的怨恨,此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夏的识海!
“不…停下…放我出去!”林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他“看”到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中奔涌的不是冷却液,而是粘稠的、翻滚着人脸和手影的黯晶脓血!他“听”到齿轮啮合的声音,是骨头被碾碎的脆响!他“感觉”到能量流动的震颤,是灵魂在永恒折磨中发出的悲鸣!
“杀…杀了我…”
“救救…孩子…”
“灵研会…骗子!!”
“痛…好痛啊!!”
无数的呓语、诅咒、哀求汇聚成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冲击着林夏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他右臂的晶莲疯狂闪烁,拼命吸收、转化着这股可怕的怨念能量,但速度远远跟不上冲击的强度。莲花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黑色裂纹,如同被污染侵蚀。
然而,林夏这不顾一切的“入侵”,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一颗冰块,对“深渊之喉”的核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扰动!
轰!!!
正在全力喷射毁灭吐息压制露薇的机械海妖,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一僵!它核心处爆发出极其不稳定的能量乱流,导致那道致命的吐息瞬间扭曲、溃散!高压水流和碎片失去控制,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喷射,反而将附近几个躲闪不及的深海灵族战士卷入其中,瞬间绞成肉泥!它巨大的复眼疯狂闪烁,红光乱跳,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更加刺耳的电子杂音与生物嘶鸣的混合噪音。
操控着一切的深海祭司脸色剧变!他高举的法杖顶端,那颗作为控制节点的巨大黑珍珠,表面竟然也“咔”地一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反噬的力量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深蓝色的血液。
“该死的人类!竟敢污染神圣的深渊之喉!!”祭司发出愤怒的咆哮,眼中幽光大盛,试图强行稳定海妖核心,重新建立对露薇的压制。
露薇的压力骤然一轻!月华壁垒承受的攻击瞬间减弱了七成!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透支的力量再次凝聚!
但她没有立刻反击海妖。露薇那双染上痛苦却依旧清澈的眸子,瞬间锁定了远处因核心被扰而出现短暂僵直的深海祭司!她很清楚,不解决这个操控者,这头怪物很快就能恢复!
“以月为引,以花为刃!”露薇清叱一声,双手猛地向祭司所在的方向一推!维持壁垒的银色花瓣并未消散,而是瞬间分解、重组!化作三道流光溢彩、锋利无匹的巨型月华之刃,撕裂浑浊的空气,带着净化一切污秽的决绝意志,成品字形直射深海祭司的头颅、心脏与操控法杖的手臂!速度之快,只留下三道璀璨的银色残影!
这是她凝聚最后力量的舍命一击!发梢的灰白在她催动力量时,如同潮水般加速向上蔓延,几乎要染透她耳侧的银发!
“哼!花仙妖,垂死挣扎!”深海祭司虽然因核心反噬而气息不稳,但反应依旧快得惊人。他猛地将法杖向海面一插!
哗啦!
一道厚实的、由无数磷光水母瞬间聚合而成的幽蓝水盾在他面前升起!水母的触须疯狂舞动,释放出强烈的精神干扰电波和腐蚀性粘液。
噗!噗!噗!
三道月华之刃狠狠斩在水盾之上!银色的净化之力与幽蓝的深海怨念激烈碰撞、湮灭!水盾剧烈波动,无数水母在哀鸣中被净化成飞灰,但水盾本身却异常坚韧,硬生生挡住了这必杀的三连击!月华之刃最终耗尽了力量,化作点点银屑消散。
“不过如此!”祭司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正要嘲讽,异变陡生!
就在月华之刃消散的瞬间,一道比阴影更漆黑、比寒冰更凛冽的意念,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战场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阴影角落射出,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深海祭司因操控海妖和抵挡露薇攻击而短暂出现的精神空隙!
这道意念并非攻击**,而是最纯粹的、浓缩到极致的暗晶污染!它无视了物理防御,直接侵入了祭司狂傲而专注的意识深处!
“呃啊——!”深海祭司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双眼中的幽蓝光芒瞬间被一股疯狂蔓延的漆黑所覆盖!他脸上浮现出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幻象。“不…这是…夜魇魇…你…背叛…”他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嘶吼,试图凝聚精神对抗这来自内部的污染。
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污染,瞬间切断了他对“深渊之喉”的精细操控!他与海妖核心的连接变得混乱、扭曲!
吼——!!!
刚刚因为林夏的干扰而陷入混乱的机械海妖,此刻彻底失控了!它失去了来自祭司的指令约束,又被核心内那数万怨灵的痛苦和林夏晶莲的“噪音”所刺激,庞大的身躯彻底陷入狂暴!它不再锁定露薇,而是将所有的毁灭**无差别地倾泻向周围的一切!
巨大的钢铁节肢疯狂践踏,将海水搅成泥潭!缠绕着触须的尾巴横扫而出,将一截浮空城的巨大残骸如同玩具般抽飞!它那布满复眼和利齿的口器胡乱开合,毁灭性的吐息如同失控的消防水龙,毫无目标地四处喷射!幽蓝的磷光、漆黑的黯晶脓液、破碎的金属和海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场毁灭的风暴!
“快躲开!”林夏刚从海妖核心那恐怖的炼狱景象中挣脱出来,意识还在嗡嗡作响,就看到了这末日般的景象。他顾不得右臂晶莲的灼痛和裂纹,连滚带爬地扑向露薇所在的方向。失控的能量束和巨大的碎片如同雨点般砸落,在他们身边炸开巨大的水柱和深坑!
露薇同样在闪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让她眉头紧蹙。发梢的灰白已经漫过了耳廓,象征着生命力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她看向林夏,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后怕:“你的手臂…你做了什么?!”
“我…我连接了它的核心…里面全是…怨灵…”林夏喘息着,声音嘶哑,右臂的晶莲光芒暗淡了许多,但那种与海妖的危险共鸣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因为海妖的狂暴而更加混乱。
就在这时,一声不同于海妖嘶鸣、更加尖锐、更具穿透力的金属摩擦尖啸,从机械海妖躯体的某个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试图重新“掌控”的意图!
林夏和露薇同时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在机械海妖胸腹位置,一块相对完好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装甲板突然弹开!一个身影从中缓缓升起。
那并非深海灵族。那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红光的机械零件和蠕动的深海生物组织强行拼合而成的“人形”!它的头部是一个扭曲变形的浮空城控制员头盔,面罩破碎,露出里面一团被黯晶包裹、蠕动着神经突触的肉块,肉块中央嵌着一颗布满血丝、疯狂转动的眼球!它的躯干和四肢则由破碎的管道、断裂的缆线、以及覆盖着粘液和鳞片的变异肌肉组织构成,背后伸出几根如同昆虫节肢般的金属支架,深深插入海妖的躯体,显然是其强行建立的次级控制节点!
“嘎…吱…必须…控制…为了…灵研会…”那东西的“嘴”部(一个破裂的发声器)发出刺耳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和生物嘶鸣的混合体。那只疯狂转动的独眼,死死锁定了林夏和露薇,尤其是林夏那只异化的晶莲手臂!
“失控…污染源…清除…指令…启动!”它猛地抬起一条由液压杆和骨刺构成的怪异手臂,指向林夏!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那个由机械与血肉强行拼合的“次级控制体”体内爆发,它那只嵌在肉块中的独眼闪烁着疯狂的红光,死死锁定林夏的晶莲右臂。混乱的电子音和生物嘶鸣强行组合成冷酷的指令:“识别…高浓度…污染源…威胁等级…最高!执行…清除协议!”
它背后连接海妖躯体的金属支架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混乱但极具目的性的指令流强行注入了狂暴的机械海妖核心!
原本无差别攻击一切的“深渊之喉”,那无数疯狂转动的复眼骤然一滞,随即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夏身上!它巨大的口器再次张开,内部的黯晶涡轮加速旋转,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这一次,毁灭性的吐息目标明确——直指林夏!
“林夏!”露薇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太清楚那吐息的威力,林夏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抵挡!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个突然冒出的次级控制体是什么东西,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
契约锁链的虚影在她和林夏之间剧烈震荡!露薇猛地张开双臂,并非攻击,而是拥抱!一层远比之前对抗祭司攻击时更加浓郁、更加厚重的银色光晕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瞬间将她和林夏包裹其中!这光芒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是她压榨本源、燃烧生命所激发的终极防御——“月殒之护”!
嗡!
狂暴的、混合着高压水流、破碎金属、粘稠黯晶脓液和磷光水母的毁灭吐息,狠狠撞在银色光茧之上!比之前更猛烈的爆炸发生!整个碎月湾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刺眼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恐怖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海水彻底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瞬间的真空凹陷!
“呃啊——!”光茧中的露薇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她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发梢那已经蔓延至耳廓的灰白,在防御接触的刹那,如同泼墨般疯狂向上晕染!银色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从发根开始,大片大片地转化为毫无生机的死寂灰白!这灰白如同瘟疫,飞速蔓延,转眼间便吞噬了她大半的长发,并继续向上,直逼她的头顶!她精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苍白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飞灰消散!
更可怕的是,那毁灭吐息中蕴含的、被林夏的晶莲“标记”过的黯晶深度污染,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宿主,疯狂地透过光茧的防御,向露薇体内钻去!她洁白的肌肤上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露薇!停下!你会死的!”林夏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露薇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和那深入骨髓的污染侵袭。他想挣脱,想阻止她,但契约的力量和那层光茧将他牢牢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承受这一切!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看向露薇那急速灰白的长发,那苍白的脸颊,心如刀绞。他猛地看向自己那只带来灾祸的晶莲右臂,一股毁灭它的冲动油然而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望时刻,一个冰冷、戏谑、带着一丝扭曲快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直接在他们两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看啊,薇儿。多么感人的牺牲。为了保护这个人类,你正心甘情愿地拥抱污染,拥抱比死亡更可怕的堕落……甚至,比为师当年,沉沦得更快,更彻底呢。”
夜魇魇!
那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露薇和林夏的心灵。伴随着这声音,战场边缘一处绝对阴影中,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并未直接参与攻击,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但林夏和露薇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粘稠的黑暗力量正从夜魇魇的方向蔓延开来,如同催化剂般,加速侵蚀着露薇的防御光茧,并诱导着那些钻入她体内的黯晶污染更加狂暴地侵蚀她的本源!
他在加速露薇的崩溃!他在欣赏她为了守护而堕入黑暗的过程!
“夜魇魇!!!”露薇在痛苦中发出凄厉的尖啸,那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夜魇魇的话语像一把盐撒在她最深的伤口上——那个曾经如父如师的苍曜,如今却成了她毁灭的推手,并以此取乐!这精神上的重创,让她的防御光茧剧烈波动,险些崩溃!
“放开我!露薇!”林夏怒吼,疯狂地挣扎。露薇的牺牲、夜魇魇的嘲讽、以及那个疯狂控制体的威胁,点燃了他心中最狂暴的怒火!他不再试图压制右臂的晶莲,反而将所有的愤怒、绝望、守护的意志,疯狂地灌注进去!
嗡——轰!!!
晶莲右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银蓝交织的光焰冲天而起!莲花的形态瞬间变得模糊、狂暴,仿佛要挣脱手臂的束缚!一股带着毁灭意志的共鸣冲击,不再只是“连接”,而是如同复仇的尖刀,狠狠刺回机械海妖的核心!
噗!
正在疯狂喷射吐息的机械海妖,庞大的身躯再次剧烈一震!它核心处那刚刚被次级控制体强行梳理出一点秩序的混乱能量,瞬间被这股充满毁灭意志的共鸣引爆!数万怨灵的尖啸被放大到极限,如同亿万冤魂同时索命!
“嘎…呃啊——!!!”那个刚刚还在发出清除指令的次级控制体,首当其冲!它那由肉块和机械拼凑的躯体剧烈抽搐,那颗独眼猛地爆裂开来,喷溅出混合着机油和生物组织的粘稠液体!它背后的金属支架冒出浓烟和火花,瞬间断裂!
轰隆隆——!!!
机械海妖的核心彻底暴走了!毁灭吐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它庞大躯体的各处缝隙、断裂口喷涌而出的失控能量乱流!幽蓝的磷光、漆黑的黯晶、赤红的熔融金属如同火山喷发般四处喷射!它巨大的钢铁节肢失去控制,胡乱地践踏、挥舞,将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试图靠近的深海灵族战士,都卷入毁灭的旋涡!
整个机械海妖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巨大火药桶,濒临彻底的自毁!
“不!我的深渊之喉!”深海祭司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刚刚勉强压制住夜魇魇注入的精神污染,就看到自己耗费巨大心血、承载着深海灵族野心的终极兵器走向了自我毁灭!他试图再次连接法杖,但黑珍珠上的裂痕骤然扩大,整个法杖“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走!”露薇的声音虚弱至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夜魇魇的刺激和林夏的反击制造的混乱,是唯一的机会!她猛地撤掉了摇摇欲坠的月殒之护,那层光茧瞬间破碎,化作漫天银屑消散。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一头灰白的长发在混乱的气流中无力地飘散,触目惊心。
林夏一把接住她冰冷而轻盈的身体。入手的感觉让他心头剧颤,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生命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晶莲右臂爆发的力量还未耗尽,他将其狠狠插入地面(海水),利用反冲力,抱着露薇如同炮弹般向后倒射而出!
轰!轰!轰!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秒,失控的机械海妖彻底崩溃!核心处的能量乱流引发了恐怖的殉爆!一块巨大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缠绕着断裂触须的装甲板如同陨石般砸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紧接着是更猛烈的爆炸,冲击波将林夏和露薇狠狠掀飞出去!
林夏在空中紧紧护住露薇,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他重重地摔在远离爆炸核心的一堆相对柔软的废墟垃圾堆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喷出一口带着点点银芒的鲜血。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忙低头查看怀中的露薇。
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了极致,脸庞如同最精致的瓷器,苍白得几乎透明。最让林夏心如刀绞的是她的头发——曾经如月光般流淌的银发,此刻已有九成化作了死寂的灰白,仅剩几缕挣扎在鬓角和发尾,如同风中残烛。她身体表面那细微的黑色蛛网状纹路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如同烙印。
“露薇…露薇!醒醒!”林夏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慌,轻轻拍打她的脸颊。露薇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清澈如同山泉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仿佛被尘埃覆盖的星辰。她看着林夏,眼神涣散而疲惫,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林夏急忙俯身贴近。
“…苍…曜…”露薇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一丝…仿佛洞悉了什么真相的悲凉,“他…在…逼我…成为…他…”
最后一个字尚未完全吐出,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那残存的几缕银发,在废墟的阴影和远处爆炸的火光映照下,脆弱得令人窒息。
林夏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的心跳,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
怀抱中露薇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那几乎完全灰白的长发和皮肤下蔓延的黑色纹路,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穿林夏的心脏。远处,“深渊之喉”最后的殉爆仍在继续,映红了半边天空,金属的哀鸣与海水的咆哮交织成毁灭的挽歌。但这一切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林夏的世界之外,他的感官只剩下怀中这具冰冷、脆弱、正在急速凋零的生命。
“露薇!撑住!”林夏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无论是那微弱的契约联系,还是右臂晶莲的异变之力,但一切都如同石沉大海。契约锁链黯淡无光,晶莲的光芒也因刚才的爆发和承受爆炸冲击而变得极其微弱,布满细密裂纹的花瓣边缘甚至开始卷曲、焦黑。他感觉自己像个空壳,所有的力量都在守护露薇抵御那致命吐息和污染侵袭时被抽干了。
就在这时,一种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阴影般笼罩下来。林夏猛地抬头!
夜魇魇!
那个制造了这一切混乱,加速了露薇崩溃的罪魁祸首,此刻并未随着机械海妖的毁灭而消失。他依旧悬浮在战场边缘那片绝对的阴影之中,仿佛与毁灭的烈焰和混乱的海水格格不入。黑袍在爆炸的余波中猎猎作响,兜帽下的阴影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只有两点幽冷的、非人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如同蛰伏深渊的毒蛇之眼,牢牢锁定着林夏和他怀中濒死的露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林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审视、残酷的玩味,以及一丝…仿佛在验证某种理论的期待。他在观察露薇的凋零,在观察林夏的痛苦,如同一个冷漠的科学家在记录实验体的最终反应。
怒火瞬间冲垮了林夏的理智!
“是你!!”林夏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愤。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牙齿撕碎那个黑袍的魔鬼!露薇的牺牲、她的痛苦、她此刻奄奄一息的惨状,一切的根源都指向这个曾经的导师、如今的噩梦!
然而,他刚一动弹,怀中露薇因颠簸而发出的微弱呻吟就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顶。他不能!他怀里抱着的是露薇最后的生机!冲上去只是无谓的送死,更会彻底断绝露薇渺茫的希望!
林夏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剧烈颤抖,晶莲右臂不受控制地亮起危险的、不稳定的幽蓝光芒,仿佛随时会再次爆发。他死死盯着夜魇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夜魇魇似乎感受到了林夏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仇恨。他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对痛苦和绝望的欣赏。
接着,他动了。
并非攻击,而是缓缓抬起一只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对着林夏和露薇的方向,轻轻屈指一弹。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背景噪音的破空声。
噗!
一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物体,如同最精准的子弹,悄无声息地射向林夏,最终落在他脚边不远处的一片相对平整的金属废墟上。
那并非武器,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沙漏。
沙漏的框架是某种漆黑的、非金非木的材质,表面蚀刻着繁复而邪异的暗色花纹,隐隐流动着微光。沙漏的两端,是两个微缩的、被荆棘缠绕的银色花苞。中间的细颈处,是某种凝固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晶体。
此刻,沙漏的“上半部分”空空如也。所有的“沙子”——那是一种极其细微、闪烁着黯淡星尘般微光的黑色颗粒——都堆积在“下半部分”,形成一个小小的尖锥。
但真正让林夏瞳孔骤缩的是沙漏此刻的状态。
那堆积在下半部分的黑色星尘,正在极其缓慢地、违背物理法则地,逆流而上!
一丝丝,一缕缕,那些沉重的、仿佛蕴含着不祥力量的黑色星尘,正沿着细颈艰难地向上攀升,速度慢得令人窒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倒计时的宿命感。
当所有黑色星尘逆流回上半部分,沙漏翻转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林夏不知道,但他瞬间明白了夜魇魇的意图:这是一个倒计时器!一个为露薇、或者为他们两人设下的死亡倒计时!夜魇魇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掌控一切,宣告露薇生命的沙漏正在无情地流逝,而逆转的可能性,如同这逆流的沙砾般渺茫而诡异!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淹没了林夏。他看看怀中气若游丝的露薇,再看看那缓慢逆流的黑色沙漏,最后看向阴影中那个如同死神化身的夜魇魇,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混蛋!!”林夏从牙缝里挤出诅咒,却无能为力。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倒计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露薇身上。“撑住…求你了…撑住…”他低声呢喃,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冷的躯体,徒劳地想要阻止那灰白和黑纹的蔓延。
“呃…咳…”露薇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呛咳般的声响。一丝极其暗淡的银色血液,从她灰白的唇角溢出。
这细微的动静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林夏耳边!他慌忙伸手去擦拭,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和那微湿的银痕,心脏被恐惧狠狠攥紧。她体内的力量在崩溃,花仙妖的本源在逸散!
怎么办?去哪里?白鸦?腐萤涧!
巫婆的话如同黑暗中的最后一点萤火,在林夏混乱的脑中闪现。去腐萤涧…找白鸦…问他苍曜怎么死的!
白鸦!那个神秘莫测、身份成谜的药师!他是林夏在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与这一切有关的、或许能救露薇的人!虽然他曾欺骗利用,虽然危险重重,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林夏猛地抬头,辨认方向。腐萤涧在青苔村的东面,而他们现在身处浮空城坠毁的碎月湾,远离陆地,四周是茫茫大海和燃烧的废墟!
“坚持住,露薇!我们去找白鸦!去腐萤涧!”林夏对着意识模糊的露薇低吼,更像是给自己打气。他咬紧牙关,不顾全身的伤痛和晶莲右臂传来的阵阵灼痛,用尽全身力气将露薇更稳固地抱在怀中,艰难地站起身。
他必须离开这片地狱!必须找到一条路!
然而,就在他准备强行召唤晶莲之力辅助行动时,异变再生!
哗啦!哗啦!
周围被爆炸和巨浪搅得如同泥潭的海水中,突然冒起一串串密集的气泡!紧接着,一个个残缺不全、闪烁着幽蓝磷光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从污浊的水面下缓缓升起,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深海灵族的残兵!
在刚才机械海妖失控的自毁爆炸中,他们损失惨重,此刻出现的数量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且个个带伤。有的断臂残肢,伤口处流淌着粘稠的深蓝色血液;有的鳞片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变异肌肉;有的甚至半边身体被融化的金属粘合,发出痛苦的嘶鸣。但他们眼中燃烧的,是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怨毒的仇恨!
为首的是那个失去了法杖、断了一臂的深海祭司!他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林夏怀中的露薇,又扫过林夏那只异化的手臂,眼中燃烧着极致的怨毒和贪婪。
“亵渎者…深渊之喉的毁灭者…”祭司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你们…逃不掉!花仙妖…必须献祭!还有你…那污染核心的手臂…属于深海!!”他猛地举起仅存的、覆盖着幽蓝鳞片的手臂,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某种深海巨兽的嘶鸣!
“吼——!”
周围的深海灵族残兵如同被注入了狂化药剂,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残破的骨刃、断裂的珊瑚杖,甚至直接用变异肢体上的骨刺和利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从四面八方攻向林夏!
林夏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前有追兵,后有倒计时沙漏和虎视眈眈的夜魇魇!怀抱露薇的他,几乎成了活靶子!
“滚开!”林夏怒吼,试图驱动晶莲右臂。但右臂只传来一阵剧痛和虚弱的嗡鸣,光芒微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或防御!
眼看最前面一个只剩半边身体、挥舞着锋利骨刃的灵族战士就要冲到眼前,那骨刃的锋芒几乎要触及露薇灰白的长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极其锐利、带着高频震颤的破空声突兀响起!声音的来源并非战场,而是来自更遥远、更深邃的海域方向!
嗤啦!
一道无法用颜色准确描述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瞬间跨越了空间!它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灵族战士的头颅!
没有鲜血飞溅。那战士的动作瞬间凝固,头颅如同被无形力量侵蚀,从被贯穿的孔洞开始,瞬间蔓延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蚀刻般的亮蓝色裂纹!下一秒,整个头颅连同小半边身体,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漫天飘散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金属粉末!剩下的残躯如同断电的傀儡,僵直地倒向浑浊的海水。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击杀,让所有扑上来的深海灵族残兵动作齐齐一滞!就连那疯狂的祭司,也猛地转头望向流光射来的方向,独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呜——呜呜——呜——”
紧接着,一种低沉、悠长、带着奇异韵律和冰冷质感的号角声,从那个深邃的海域方向传来。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荡波,充满了古老、威严、以及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伴随着号角声,海面之下,幽暗的深海中,亮起了无数点猩红的光芒!密密麻麻,如同沉入海底的星河,又像是无数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同时睁开!一股远比之前深海灵族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更加秩序井然的恐怖灵压,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碎月湾!
就连阴影中的夜魇魇,那两点幽冷的眸光也微微闪烁了一下,兜帽似乎向那个方向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不…不可能…”深海祭司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惊骇,甚至压过了仇恨,“它们…怎么会离开‘沉默坟场’…机械灵族…归来了?!”
机械灵族!
这个陌生的名字如同重锤砸在林夏心头。但此刻他无暇细想!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无论敌友,都制造了混乱!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趁着深海灵族残兵被那诡异的击杀和恐怖灵压震慑的瞬间,林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精神力灌入晶莲右臂!
嗡!
晶莲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在他脚下形成一股强大的反冲力!
轰!
林夏抱着露薇,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这股力量,朝着远离深海灵族和机械灵族方向的、相对平静的一处浅滩残骸飞射而去!他的目标,是那边半沉在海水中、一片相对巨大完整的浮空城装甲板,或许可以暂时作为掩体,或者…一条简陋的筏子?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海域!必须在露薇的沙漏流尽之前,赶到腐萤涧!
阴影中,夜魇魇的目光从混乱的战场和深海下亮起的猩红光芒上收回,重新落在那块缓慢逆流的黑色沙漏上。沙漏的下半部分,那堆积的黑色星尘尖锥,似乎又向上逆流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隐藏在黑袍下的手指,无声地摩挲了一下。
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和黯晶腥气的海水狠狠拍打着脸颊,林夏抱着露薇重重地摔在目标的那块巨大装甲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腥甜,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低头确认露薇的状况。
她依旧昏迷着,灰白的长发被海水浸湿,粘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死寂。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似乎更深了些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尚未断绝。林夏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冰冷的脖颈处,那微弱的、间隔漫长的脉搏跳动,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全部力量。
他迅速打量四周。这块装甲板很大,半沉在浅水区,边缘还算平整,像是一艘破败小船的残骸。远处,碎月湾的中心区域,混乱仍在升级。
深海灵族残兵在短暂的惊骇之后,似乎被祭司的嘶吼重新激起了凶性,再次扑向林夏的方向。但更多的猩红光点已经从幽暗的海水中浮现,伴随着低沉震撼的号角声和锐利的破空流光!一道道无法形容色彩的流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切割着冲在最前面的深海灵族战士。每一次流光闪过,都伴随着一个灵族战士无声地崩解为金属粉末!效率之高,杀戮之精准冷酷,令人胆寒!
“退!快退入深海废墟!”深海祭司发出绝望的嘶吼,仅存的独眼充满了恐惧。他不再试图攻击林夏和露薇,而是指挥着残存的部下,仓皇地向着那些巨大残骸的更深处、更黑暗的区域潜去,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那恐怖的狙杀。
而那从深海中升起的庞大灵压和密密麻麻的猩红光芒,并未急于追击深海灵族的残兵。它们如同一个冰冷的、无形的包围圈,缓缓收缩,将整个碎月湾的混乱核心——那仍在爆炸余波中燃烧的“深渊之喉”巨大残骸——纳入掌控。一种无声的、秩序井然的肃杀气氛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的疯狂与混乱。
阴影中的夜魇魇,依旧悬浮在那里,如同一道融入背景的剪影。他的目光似乎饶有兴致地在混乱的战场、神秘的机械灵族、以及林夏藏身的装甲板之间缓缓游移。当看到深海灵族残兵溃逃、机械灵族开始清理战场时,他似乎失去了继续观察的兴趣。那两点幽冷的眸光,最后定格在抱着露薇、如同受伤孤狼般警惕的林夏身上。
林夏也感受到了那冰冷的目光。他猛地抬头,再次与夜魇魇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这一次,林夏没有咆哮,没有怒骂。他所有的愤怒、仇恨、痛苦都沉淀在眼底,化作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燃烧到极致的决绝。他的晶莲右臂微微亮着,布满裂纹的花瓣边缘焦黑,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却又顽强地维系着一丝力量。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怀中的露薇,无声地向阴影中的魔鬼宣告:想动她,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夜魇魇隐藏在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又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仿佛林夏此刻的挣扎和守护,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过于平凡。
他没有再做什么。没有攻击,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将林夏此刻狼狈绝望的姿态烙印在灵魂深处般看了一眼。然后,那悬浮在空中的黑袍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淡化、消散,彻底融入了周围翻腾的阴影与爆炸的火光之中,再无踪迹。
林夏紧绷的神经并未因夜魇魇的离去而放松半分。那个魔鬼如同附骨之蛆,绝不会就此罢休。他留下的倒计时沙漏还在!露薇的时间仍在流逝!而眼前,还有那来历不明、充满敌意的机械灵族!
他必须立刻走!
林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这块巨大的装甲板半沉在海水中,虽然能暂时作为立足点,但无法航行。他需要动力!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漂浮的残骸,最终落在不远处几根扭曲断裂、但还连接着部分能源管线的金属支架上。
晶莲右臂!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林夏小心翼翼地将露薇放下,让她尽可能舒适地靠在装甲板相对干燥的一角。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将精神力再次凝聚。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爆发攻击性的力量,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股微弱但稳定的能量,如同操控精细工具般,注入晶莲之中。
嗡…嗡…
晶莲发出低沉的、如同呻吟般的嗡鸣,光芒明灭不定,裂纹似乎在扩大。但林夏咬紧牙关,用意志强行压制着它的躁动和痛苦。他伸出异化的右手,掌心朝下,覆盖在冰冷的海水之上。
想象…想象推动的力量…像船桨…像螺旋桨…
意念集中之下,晶莲的光芒开始有规律地闪烁。林夏掌心接触的海水,开始出现微弱的旋涡。起初很小,很不稳定,但随着林夏精神力的持续输出和晶莲的艰难响应,那旋涡逐渐扩大、稳定!
成了!虽然微弱,但这股定向的水流,足以推动这块巨大的装甲板!
林夏不敢耽搁,立刻调整方向,将水流推力对准远离战场中心、远离那些猩红光芒的方向——东方!腐萤涧的方向!
巨大的装甲板,如同一个笨拙的筏子,开始极其缓慢地、但确实无疑地移动起来!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比起漂浮快不了多少,但这已是林夏能做到的极限!他维持着精神输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和海水从额头滚落,右臂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但他死死坚持着,目光死死盯着东方逐渐发亮的天际线,那是希望的方向!
装甲板缓缓划破污浊的海水,远离了那片炼狱般的废墟。身后,碎月湾的火光和混乱正在渐渐变小,但那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和猩红的光芒,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林夏危险并未远离。
时间在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天色由深沉的墨蓝逐渐转为灰白,黎明将至。海面上的雾气开始弥漫,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海藻和金属锈蚀的怪味。
露薇依旧昏迷不醒。林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艰难地检查她的状况。她的脉搏依旧微弱,但似乎没有继续急速恶化,那灰白的长发和皮肤下的黑纹也暂时稳定了。是夜魇魇的沙漏倒计时在起作用?还是露薇自身强大的本源在垂死挣扎?林夏不得而知,只能将这视为一丝微弱的曙光。
他疲惫不堪,精神力几乎枯竭,晶莲右臂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裂纹蔓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他靠在装甲板边缘,望着浓雾弥漫的海面,内心充满了迷茫和无助。腐萤涧在哪里?这样如同龟爬的速度,何时才能到达?白鸦真的在那里吗?他真的能救露薇吗?还有那个诡异的倒计时沙漏…
就在林夏的精神和体力都濒临崩溃边缘时,前方的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是爆炸的火光,不是深海灵族的磷光,也不是机械灵族的猩红。那是一种柔和的、稳定的、带着一丝暖意的橘黄色光芒。像是…一盏灯?一盏在迷雾中指引方向的灯?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强打精神,努力凝聚视线望去。
浓雾缓缓流动,那橘黄色的光点越来越清晰。它并非漂浮在空中,而是悬挂在一艘小船的船头。
那是一艘样式极其古怪的小船。船体似乎是由某种巨大生物的肋骨弯曲而成,覆盖着灰白色的、如同某种皮革般的物质。船帆破破烂烂,像是用无数块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碎布片拼接而成,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意义不明的符号。船身两侧,挂着几串风干的、奇形怪状的海兽头颅和骨骼饰品,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船头,手里提着一盏同样由某种生物头骨制成的风灯,散发着那温暖的橘黄光芒。那人影似乎也发现了林夏这艘简陋的“装甲筏”,缓缓转过了身。
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他的眼睛一只浑浊发黄,另一只却闪烁着极其精明、如同玻璃珠般冰冷的非人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鼻子——又长又弯,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鼻尖还带着一个怪异的钩。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尖牙,对着疲惫不堪、如同落水狗般的林夏,露出了一个极其市侩、却又带着一丝莫名深意的笑容。
“哟嚯嚯嚯——!”一个沙哑、带着浓重口音、如同夜枭啼叫般的声音穿透浓雾传来:
“这不是在骸骨桥跟咱老鬼做过买卖的小哥吗?怎的如此狼狈?还抱着个…啧啧啧,了不得的小花妖?看样子,是遇到大麻烦,需要搭个便船去腐萤涧?”
鬼市妖商!
那个在骸骨桥用“伪妖面具”换走祖母香囊的神秘商人!他竟然出现在了这片远离鬼市的海域!
林夏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妖商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但看着怀中濒死的露薇,感受着自己油尽灯枯的身体,再看看那盏在浓雾中散发着温暖光芒的风灯和那艘虽然古怪却显然能航行的船…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帮…帮我们…”林夏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妖商,眼神里充满了哀求、警惕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妖商那只精明的玻璃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目光在林夏布满裂纹的晶莲右臂和露薇那灰白的长发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带着一种仿佛看到稀世珍宝般的贪婪和了然。
“帮忙?当然可以!咱老鬼最是乐善好施!”妖商搓着手,尖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声音充满了诱惑,“不过嘛…这世道,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上次那点‘月痕’的边角料,可不够支付这趟救命的船资和…更重要的‘药钱’哦?”
他伸出一根如同枯枝般、指甲尖锐的手指,缓缓指向林夏怀中的露薇,又意有所指地扫过林夏的右臂。
“想要救你这朵小花妖,还有保住你自己这条胳膊…小哥,这次,你得拿出点真正的好东西来换了。”
妖商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夏那双充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睛上,笑容变得诡秘莫测。
“比如…你身上流淌的‘钥匙’之血?或者…你怀里这朵花妖,真正的‘月痕’本源?”
妖商那沙哑如同夜枭嘶鸣的声音,在浓雾弥漫的死寂海面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钩子,狠狠扎进林夏紧绷的神经。“钥匙之血”?“月痕本源”?这些陌生的词汇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让他本就疲惫不堪的心神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怀中的露薇,身体冰冷得如同海底的岩石,灰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她苍白透明的脸颊,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在骨船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那缓慢逆流的黑色沙漏,如同悬在头顶的断头铡刀,无声地宣告着时间的残酷流逝。林夏低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容颜,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
他还有选择吗?
妖商那只精明的玻璃眼珠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冷光,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掌控全局的从容。他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老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救她…”林夏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里挤出血沫,“救她…无论…什么代价…”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妖商那张诡秘莫测的脸,“只要…救活她!”
他没有直接答应那些苛刻的条件,但他空洞而决绝的眼神,他死死护住露薇的姿态,已经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他愿意付出一切。
“哦嚯嚯嚯——!”妖商发出一串刺耳的大笑,尖锐的牙齿在风灯下泛着森然寒光,“爽快!小哥是个明白人!这朵小花妖遇到你,倒也不算太倒霉!”
他枯枝般的手对着林夏脚下的巨大装甲板随意一挥。
哗啦!
那片沉重的金属残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猛地向下一沉,激起浑浊的浪花!林夏猝不及防,抱着露薇的身体瞬间被海水淹没!
冰冷刺骨的海水再次包裹全身,林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露薇的脸紧紧护在自己胸口,不让海水呛到她。就在他以为妖商要出尔反尔时,几根粗壮、冰凉、滑腻得如同某种深海生物触须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浑浊的海水中探出,精准地缠绕住他的腰和手臂。
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林夏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连同怀中的露薇,被那滑腻的触须猛地从海水中提了起来!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骨船那由巨大肋骨构成的、覆盖着灰白色皮革的甲板上。触须瞬间松开,如同受惊的水蛇般缩回船体内部,消失不见。甲板上残留着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粘液。
林夏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海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露薇。她依旧昏迷,被海水打湿的灰白长发紧贴着脸颊,皮肤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林夏慌忙将她上半身微微抬起,侧过身,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咳出可能呛入的水。
妖商提着那盏由头骨制成的风灯,佝偻着腰,如同幽灵般无声地走到林夏身边。他那只浑浊的黄眼和精明的玻璃眼同时打量着露薇的状态,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露薇灰白的长发。
“啧啧啧…”他摇着头,发出惋惜的咂舌声,“黯晶蚀骨,生机流逝,本源溃散…伤得可真够重的。那黑心肠的夜魇魇,下手还是这么狠辣无情啊。不过…”他那只玻璃眼珠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这小丫头片子,命倒是够硬,血脉也够纯…月痕未绝,还有一线生机。”他伸出枯瘦、指甲尖锐的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露薇额头上那几乎被灰白覆盖的、若隐若现的银色花苞印记。
林夏猛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妖商的手,眼神警惕而冰冷,如同一只护崽的孤狼:“别碰她!”
妖商的手停在半空,玻璃眼珠转向林夏,里面的贪婪瞬间被一丝玩味的笑意取代。“放心,小哥。咱老鬼做生意,童叟无欺,更不会对‘货物’…哦不,是对‘客人’动手动脚。”他收回手,搓了搓指尖,“不过嘛,要救她,光有决心可不够。得下猛药!”
他转身,佝偻着背,走向骨船那由破烂布帆和兽骨搭成的船舱入口,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把她抱进来!船舱里有炉子,能让她暖和点。再这么冻下去,神仙来了也难救!”
林夏看着妖商消失在船舱的阴影里,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如同冰雕的露薇。船舱里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橘黄火光,带着一丝暖意。妖商的话虽然难听,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将露薇横抱起来,迈过门槛,走进了那充满古怪腥味和不明阴影的船舱。
船舱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但也极其杂乱。墙上挂满了各种风干的、或是浸泡在不明液体罐子里的奇异海兽标本、植物根茎和闪烁着微光的矿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草药味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的气息。角落处,一个用某种黑色石头垒砌的简陋火炉正燃烧着,炉火跳动着诡异的蓝绿色火焰,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非热非冷的能量波动。
妖商正蹲在火炉旁,从一个脏兮兮的兽皮袋里掏出几把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植物根茎,随手丢进炉火上架着的一个布满铜绿的古怪坩埚里。坩埚里粘稠的、墨绿色的液体在蓝绿火焰的舔舐下,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散发出更加浓郁、更加令人头晕的怪味。
“把她放到那边。”妖商指了指火炉旁一块相对平整、铺着某种厚实海兽皮毛的“床铺”,头也不抬地吩咐道,“靠近点炉子,那火能暂时吊住她一丝本源不散。”
林夏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露薇放在那张散发着浓重海腥味的皮毛上。靠近那蓝绿色的炉火,露薇冰冷身体的表面似乎凝结的寒气散去了些许,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似乎也暂时停止了蔓延的迹象?林夏不确定这是否是错觉,但他确实感觉到露薇微弱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
他守在露薇身边,警惕地看着妖商的动作。
妖商又从另一个兽皮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复杂螺旋纹路的贝壳。他对着贝壳低声念诵了几句林夏完全听不懂的、如同海潮起伏般的诡异咒语。贝壳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螺旋纹路竟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起来,中心裂开一条缝隙,流淌出几滴粘稠的、闪烁着星尘般碎光的暗红色液体。
滴答。
暗红液体落入沸腾的墨绿色坩埚中。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剧烈的反应瞬间发生!坩埚内的液体剧烈翻滚、膨胀,颜色瞬间转为一种极其不祥、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浓稠暗紫色!大量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和金属锈蚀味的黑烟升腾而起,几乎弥漫了整个船舱!烟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怨灵面孔在无声地尖叫、挣扎!
一股极其邪恶、污秽、但又蕴含着某种奇异生命力的能量波动,从翻滚的液体中散发出来。
妖商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他拿起一根弯曲的、顶端镶嵌着某种尖锐兽牙的骨棒,开始在坩埚里缓慢地搅拌。随着他的搅拌,那浓稠的暗紫色液体逐渐变得粘稠、均匀,翻滚的气泡也慢慢变小、消失。最终,液体呈现出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闪烁着点点暗金光泽的膏状物。
“成了!”妖商满意地停下搅拌,用骨棒挑起一小团粘稠的暗金膏药,凑到他那又长又弯的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诡异神情。“‘深海怨髓’混合‘噬魂草根’,再加上一点‘星尘海妖泪’…完美!吊命续魂的好东西!”他那只玻璃眼珠转向林夏,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现在,小哥,该谈谈我们的‘药钱’了。”
他放下骨棒,枯瘦的手在脏兮兮的药师袍上擦了擦,然后对着林夏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指甲尖锐如钩。
“救命的船资加上这碗‘续魂膏’,看在老主顾的份上,给你个优惠价。”妖商的声音带着蛊惑,“两个选择:一,取你三滴‘钥匙之血’——放心,死不了人,顶多虚弱一阵。二嘛…”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昏迷的露薇,“取她一缕‘月痕本源’——从她额心那印记里抽一丝就行,也伤不了根本,就是以后力量恢复慢点,可能…还会折点寿元?”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怎么样?小哥,选哪个?”
林夏的目光在妖商伸出的手、那碗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暗金膏药、以及昏迷中脆弱得如同琉璃的露薇之间来回移动。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炉火上那蓝绿色的火焰无声地跳动着,在船舱壁上投下扭曲舞动的巨大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
夜魇魇留下的黑色沙漏,似乎在这死寂的船舱里,也发出了无声的滴答声。
船舱内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炉火上那暗金药膏散发出的硫磺与金属锈蚀的邪恶气息、周围悬挂的海兽标本的浓烈腥味、以及各种浸泡标本的古怪液体挥发出的化学药剂味,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画卷。蓝绿色的炉火无声跳跃,在船舱壁上投下妖商佝偻身影的扭曲舞蹈,也将林夏脸上凝固的痛苦与挣扎映照得如同鬼魅。
妖商伸出的手,枯瘦、指甲尖锐,如同来自深渊的索魂之爪,悬停在林夏面前。那碗在蓝绿火焰映照下闪烁着不祥暗金光泽的粘稠药膏,散发着令人作呕又蕴含诡异生机的能量波动。它的存在,仿佛就是露薇最后的一线生机,却被包裹在剧毒的荆棘之中。
林夏的目光死死锁在露薇身上。她躺在冰冷的兽皮上,灰白的长发如同枯萎的藤蔓缠绕着毫无血色的脸颊,皮肤下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在诡异的炉火下仿佛在缓慢蠕动。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整个人如同一件被黑暗侵蚀、濒临破碎的琉璃艺术品,脆弱得让人心碎。靠近炉火带来的那一点点虚假的“暖意”,在她急速流逝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钥匙之血”…“月痕本源”…
妖商给出的两个选择,每一个都带着致命的毒刺。前者指向林夏自身那个未知而危险的“钥匙”身份,抽血虽然看似代价较小,但联想到灵研会的狂热和夜魇魇的觊觎,这三滴血落入妖商手中,无异于将自身的命运核心交予未知的魔鬼。后者则直接指向露薇的本源核心——那象征着她身份与力量的月痕印记!折损寿元?力量恢复缓慢?妖商轻描淡写的描述背后,隐藏的可能是对露薇根基的永久性破坏!她为了救自己,为了对抗污染,已经付出了灰白长发、感官丧失、本源溃散的惨重代价,林夏如何能再亲手去剥夺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和生命?
时间在死寂的煎熬中流淌。炉火上药膏的气泡完全消失,表面开始凝结一层薄薄的、如同油污般的暗色薄膜。妖商那只精明的玻璃眼珠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怎么?犹豫了?”妖商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小哥,时间可不等人。这‘续魂膏’药效最盛之时就在凝而未固的刹那,再拖下去,效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到时候,就算你愿意拿出更好的东西,咱老鬼也未必能救得回这朵小花妖咯。”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尖锐的指甲轻轻敲了敲药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如同催命的丧钟。
“还是说…”妖商那只浑浊的黄眼转向露薇,目光在她额心那几乎被灰白覆盖、若隐若现的银色花苞印记上停留,“你舍不得她那一丁点‘月痕’?觉得她的命,不值这个价?”
林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妖商的话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咬在他的痛处。露薇的命,是无价的!他怎么可能舍不得!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生机!可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那只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晶莲右臂上。这只手臂的异变,源于契约,源于黯晶污染,也源于露薇力量的融入。它既是诅咒,也是他与露薇共生羁绊的证明。如果选择“钥匙之血”,是否意味着将这份羁绊也置于不可控的危险之中?如果露薇醒来,知道他为了救她,付出了可能引来更大灾祸的代价,她会如何?
“选啊!”妖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和逼迫的意味,“是割你自己的手腕,还是让咱老鬼动手,从她额头抽丝?再磨蹭,咱老鬼这药可就真废了!”
药碗中,那暗金色的膏体边缘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结晶颗粒。炉火的蓝绿色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分。
林夏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的汗珠混合着冰冷的海水不断滚落。他看着露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脑海中闪过与她相遇后的点点滴滴——月光花海初醒的警惕、被迫合作时的别扭、治愈村民时的虚弱倔强、为他挡住噬灵兽利爪时的决绝、面对夜魇魇时的痛苦悲凉…还有那句虚弱至极的“…苍…曜…他…在…逼我…成为…他…”
所有的挣扎、权衡、恐惧,在露薇生命气息即将彻底断绝的残酷现实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妖商那只伸出的手,眼神中的痛苦、犹豫、恐惧如同退潮般消失,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孤注一掷的冰冷决绝。
“我的血!”林夏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三滴!拿走!”
他没有任何废话,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妖商那只枯瘦手腕的上方,阻止他可能的进一步动作。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那只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晶莲右臂抬到嘴边!
在林夏做出抉择的瞬间,妖商那只一直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玻璃眼珠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洞悉了某种秘密的满意之色。但这丝神色如同鬼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炉火晃动的错觉。他脸上那市侩而贪婪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咧得更开,露出更多尖锐的牙齿。
“明智的选择!”妖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任由林夏抓着自己的手腕,那只伸出的手掌却稳稳地摊开,掌心向上,如同承接圣物的玉盘。“小哥够爽快!咱老鬼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痛快人做生意!”
林夏根本没心思理会妖商的话语。他低下头,张开嘴,毫不犹豫地用牙齿狠狠咬向自己晶莲右臂的手腕内侧!
咔嚓!
一个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林夏感觉自己的牙齿并非咬在血肉之上,而是像咬在了一块布满裂纹、即将崩碎的琉璃上!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某种能量逸散的冰凉感瞬间传来。
他死死咬住,用力撕扯!
嗤!
皮肤被强行撕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没有预想中鲜红的血液流出。伤口处,逸散出的是一缕缕极其微弱、带着点点星尘般碎光的银蓝色雾气!这雾气如同有生命般,在伤口处萦绕、挣扎,似乎极不情愿离开林夏的身体。
林夏强忍着右臂传来的剧痛和那股奇异的剥离感,猛地将手腕翻转,对准妖商摊开的掌心!
一滴!
银蓝色的、如同融化的星尘凝聚而成的液体,带着微弱的光芒和奇异的能量波动,从伤口处艰难地挤出,滴落在妖商枯槁、布满老茧的掌心皮肤上。
噗!
那滴液体接触到妖商皮肤的瞬间,并没有渗入或滑落,而是如同具有强腐蚀性的酸液一般,发出了轻微的“嗤嗤”声!妖商掌心接触液体的地方,瞬间焦黑了一小块!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灼烧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妖商枯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他那只一直浑浊的黄眼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过载般的幽蓝光芒!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一丝动摇,仿佛那足以灼穿钢铁的液体落在他掌心,不过是雨滴落上荷叶。
“好!第一滴!”妖商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赞叹般的沙哑,“纯粹的‘门扉之息’…小哥,你的血,可比咱老鬼预想的还要‘够劲’啊!继续!”
林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看着妖商掌心那被灼烧出的焦痕,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这是什么血?!连妖商这种诡异存在的皮肤都能瞬间灼伤?!
他猛地看向自己手腕的伤口。银蓝色的雾气依旧在伤口处萦绕,那被强行撕裂的创口边缘,皮肤和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类似能量结晶化的形态,闪烁着危险的微光。剧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的神经,远比单纯的皮肉伤痛苦十倍!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一滴“血”的流失,他感觉自己与晶莲右臂的联系骤然减弱了一截!那原本就布满裂纹的花瓣,光芒更加黯淡,边缘的焦黑如同瘟疫般向内蔓延!他甚至感觉整条右臂都变得麻木、冰冷,仿佛正在失去知觉!
这就是…“钥匙之血”的代价?!
“快!”妖商催促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林夏的心上,“药效将过!第二滴!你想让她死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露薇。
露薇!
这个名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林夏的恐惧和犹豫。他看着露薇那灰白的长发,那皮肤下狰狞的黑纹,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
“呃——!”林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决绝取代。他再次低下头,不顾一切地狠狠咬向那处能量化的伤口!这一次,他咬得更深、更狠!
嗤啦!
更多的银蓝色雾气喷涌而出!
第二滴!
更加璀璨、能量波动更强的银蓝色液体,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生命精华,带着林夏的剧痛和灵魂的颤栗,再次滴落在妖商的掌心!
噗嗤!!
灼烧声更加响亮!青烟更浓!妖商掌心以那滴液体为中心,焦黑的痕迹如同蛛网般瞬间扩散开来,甚至能看到焦黑之下微微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他枯瘦的手掌几不可察地剧烈抽搐了一下!那只玻璃眼珠中,幽蓝的光芒再次一闪而过,甚至隐隐带上一丝…贪婪的兴奋?
“好!第二滴!”妖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但依旧维持着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最后一滴!最关键的‘启封之引’!快!!”
林夏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右臂的剧痛和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晶莲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裂纹几乎遍布整个手臂。他的精神力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被疯狂抽走,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从右臂的伤口中抽离出去!
但露薇的脸庞,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依旧是唯一的清晰。
他发出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呜咽,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凝聚在牙齿上,狠狠咬向那处已经如同破碎能量节点般的伤口!
这一次,没有“嗤啦”的撕裂声。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晶彻底碎裂的——“咔嚓。”
林夏眼前彻底一黑,不知过了多久,林夏悠悠转醒。他首先看到的是露薇苍白却带着一丝血色的脸,她的呼吸已平稳许多,皮肤下的黑纹也淡了不少。
“你终于醒了。”妖商的声音响起,“三滴‘钥匙之血’没白流,她保住了。”林夏挣扎着起身,看向自己的右臂,整条手臂已黯淡无光,裂纹密密麻麻,如同即将破碎的玻璃。
“这血……到底是什么?”林夏声音虚弱。妖商咧嘴一笑:“‘门扉之息’,开启神秘之门的钥匙,拥有强大且危险的力量。”
就在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妖商脸色一变:“不好,是‘血潮会’的人!他们肯定是闻到了‘钥匙之血’的味道。小哥,你带着她快走,这‘血潮会’惹不起!”
林夏来不及多想,抱起露薇,在妖商的指引下,从船舱的暗道出逃。身后,‘血潮会’的人已经冲进船舱,一场未知的危机正等待着他们…… 。
“咔嚓。”
那声轻微的碎裂声,并非来自林夏的牙齿,而是源自他晶莲右臂最深处,某种维系着他、晶莲、乃至他与露薇之间共生联系的、无形却至关重要的核心!
在第三滴“钥匙之血”被强行挤压出的瞬间,林夏眼前彻底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那并非昏迷的黑暗,而是一种感官被彻底剥离、灵魂被抽空、坠入虚无深渊的绝对死寂。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右臂的剧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一种无穷无尽的、冰冷彻骨的坠落感。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经历了永恒。
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刺破了绝对的黑暗。
林夏的意识如同溺水者被猛地拽出水面,剧烈地“呛咳”着回归。他发现自己依旧跪在骨船船舱冰冷的甲板上,身体僵硬如石,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物,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和一种…源自灵魂的虚弱与冰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只曾布满裂纹、光芒黯淡却依旧顽强存在的晶莲右臂,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莲花的形态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条布满焦黑裂痕、如同劣质琉璃烧制失败的残次品般的怪异肢体。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泽,裂痕深处不再是能量微光,而是如同枯骨般的惨白。更可怕的是,整条手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它沉重地、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如同不属于他的异物!他试图动一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麻木的死寂和从肩膀传来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滞涩钝痛!
晶莲…碎了!
维系着他与露薇共生羁绊的力量核心…碎了!
这念头带来的恐慌甚至超越了**上的痛苦。他急忙抬头,看向妖商,看向那碗决定露薇生死的“续魂膏”!
妖商枯槁的掌心,三滴璀璨得如同浓缩星河的银蓝色液体,正缓缓沉入他的皮肤之下。那被灼烧出的焦黑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妖商整个枯瘦的手掌,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神秘力量的银蓝色光晕,如同流淌着星尘的脉络。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市侩贪婪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陶醉的、沉浸于巨大满足中的神情。那只精明的玻璃眼珠中,此刻竟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非人的赤红色光芒!他微微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电流通过金属般的“滋滋”声,仿佛在品味着某种无上的美味。
“嗬…嗬嗬…”妖商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声音沙哑而满足。他那只闪烁着赤红光芒的玻璃眼珠转向林夏,眼神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和一丝…对林夏此刻惨状的怜悯般的玩味?
“很好…非常好…”妖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量过载般的嗡鸣,“‘启封之引’…完整了…老鬼我…很久没尝到这么纯粹的‘门扉之息’了…”他舔了舔那口尖锐的牙齿,赤红的眼珠扫过林夏那彻底失去生机的晶莲右臂,笑意更深,“小哥,你这笔买卖,做得值!”
他不再看林夏,仿佛林夏和他那破碎的右臂已经失去了价值。妖商佝偻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用那只吸收了“钥匙之血”、闪烁着银蓝微光的手,拿起坩埚旁那根弯曲的兽牙骨棒,伸进那碗已经快要完全凝固、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金色结晶薄膜的“续魂膏”中。
骨棒在粘稠的膏体中搅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随着搅动,那层暗金色的薄膜破碎,露出下面依旧粘稠、如同融化的暗金般的膏体。妖商专注地搅拌着,他那吸收了“钥匙之血”的手掌上流转的银蓝色微光,似乎也顺着骨棒,一丝丝地融入到了膏体之中。暗金色的膏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血管网络般的银蓝色纹路,一闪即逝。
“成了!”妖商低喝一声,猛地抽出骨棒。骨棒尖端,挑着一小团核桃大小、依旧保持着粘稠液态、中心却隐隐透出流动银蓝光丝的暗金色药膏。一股比之前更加邪异、但也更加磅礴、仿佛蕴含着扭曲生命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不再犹豫,佝偻着身体,几步就跨到露薇躺着的兽皮“床铺”边。那只闪烁着赤红光芒的玻璃眼珠紧紧盯着露薇额心那几乎被灰白长发完全覆盖、黯淡无光、若隐若现的银色花苞印记。
“丫头,算你命不该绝,遇上了个肯为你舍命的傻小子。”妖商低语着,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情绪,似是感慨,又似嘲讽。他伸出那根沾满了暗金药膏的兽牙骨棒,精准无比地、如同最娴熟的雕刻师般,将那一小团粘稠的药膏,轻轻点在了露薇额心那枚银色花苞印记的正中央!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最敏感的神经之上!
露薇那如同冰雕般死寂的身体,在接触药膏的瞬间,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
她的额头,以那枚被药膏覆盖的花苞印记为中心,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混合着暗金与银蓝的诡异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蔓延,在她苍白透明的皮肤下勾勒出无数疯狂扭动的、如同荆棘藤蔓般的复杂纹路!这些纹路散发着与那药膏同源的、邪异而磅礴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黑暗侵蚀感!
与此同时,露薇那几乎完全灰白的长发,如同被注入了墨汁般,从发根开始,瞬间晕染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深渊般的漆黑!这漆黑迅速向上蔓延,吞噬着仅存的几缕银丝,仿佛要将她彻底拖入黑暗!
“露薇!”林夏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扑过去阻止这如同酷刑般的治疗。但身体如同灌了铅,破碎的右臂更是完全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露薇在痛苦中扭曲,看着那象征着不祥的漆黑蔓延她的发丝!
妖商对露薇的痛苦和林夏的嘶吼充耳不闻。他那只闪烁着赤红光芒的玻璃眼珠,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紧紧盯着露薇额心那在暗金药膏下剧烈挣扎、光芒明灭不定的花苞印记,以及她皮肤下疯狂扭动的荆棘纹路。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种如同古老海潮咒语般的低吟,另一只枯瘦的手则掐着某种诡异的手印,引导着药力的走向。
“稳住…本源溃散点在这里…堵住!对!用‘怨髓’的韧性锁住它!…‘噬魂草’的掠夺性?别管!用它强行拉扯那些逸散的生命力!…‘星尘泪’调和冲突…‘钥匙之血’贯穿壁垒…对!就是这样!强行缝合!!”他像是在指挥一场惊心动魄的灵魂缝合手术,每一个指令都伴随着露薇身体更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呜咽。
荆棘纹路越来越清晰,如同黑色的枷锁缠绕在她全身。漆黑的长发已经蔓延至发梢,将她彻底包裹在一片绝望的墨色之中。她额心的花苞印记在暗金药膏的覆盖下,剧烈地闪烁着,时而爆发出微弱的银光试图反抗,时而被浓重的暗金彻底压制。
突然!
覆盖在印记上的暗金药膏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被那枚花苞印记强行吞噬了进去!
露薇弓起的身体瞬间僵直!所有痛苦的抽搐和呻吟戛然而止!
船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炉火上那蓝绿色的火焰无声跳跃,在露薇漆黑的长发和布满荆棘纹路的苍白肌肤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林夏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露薇。
一秒…两秒…
露薇那浓密得如同墨瀑的漆黑长发,突然无风自动,轻轻飘拂了一下。
紧接着,在她额心那枚银色花苞印记的位置,覆盖其上的暗金药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枚印记本身,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如同月华初凝的柔和银光!这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覆盖在她皮肤表面的荆棘纹路带来的黑暗感,如同无尽黑夜中升起的一点孤星!
更让林夏难以置信的是,露薇那几乎完全漆黑的发根深处,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银色,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正顽强地向上延伸!虽然微小,却代表着那象征凋零的漆黑并非不可逆转!
与此同时,她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开始变得清晰、平稳而悠长。胸膛的起伏虽然依旧轻微,却充满了生命的韵律。皮肤下那些蛛网般的黑色纹路,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颜色明显变淡了许多,不再狰狞,更像是沉睡的藤蔓。
妖商缓缓直起身,长长地、仿佛耗尽了力气般地吁出一口气。他那只玻璃眼珠中的赤红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的精明,但深处似乎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满意地看着露薇额心那枚散发着纯净银光的印记,以及那缕在漆黑中顽强生长的银丝。
“成了。”妖商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命,暂时是吊住了。本源溃散点被强行缝合,污染也被压制回深处。不过…”
他那只精明的玻璃眼珠转向林夏,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熟悉的、市侩而贪婪的笑容。
“小哥,咱们这趟船资和药钱,可还没结清呢。”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缓缓扫过林夏那彻底破碎、失去知觉的晶莲右臂,最后落在他因虚弱和震惊而苍白的脸上。
“三滴‘钥匙之血’,只够付那碗‘续魂膏’的钱。这趟救命船,还有咱老鬼的辛苦费…”妖商搓着枯瘦的手指,发出“嚓嚓”的声响,尖锐的指甲闪烁着寒光,“你是不是该把之前欠的账…比如那块‘伪妖面具’的尾款…还有你怀里这朵小花妖额头上那点‘月痕’的利息…也一并结一结了?”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尖牙,笑容冰冷而贪婪。
“毕竟,咱老鬼的规矩…可从来都是概不赊欠。”
林夏看着妖商那熟悉又陌生的贪婪嘴脸,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彻底失去力量、如同废物的右臂,最后目光落在露薇虽然呼吸平稳、但依旧被漆黑长发覆盖、额心闪耀着脆弱银芒的脸庞上。
一股冰冷的绝望,伴随着妖商最后的话语,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夜魇魇留下的黑色沙漏,那缓慢逆流的星尘,似乎在这一刻,滴落得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