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萤涧的瘴气在身后渐渐稀薄,但空气中弥漫的另一种气息却愈发浓郁——那是古老、沉重、带着尖锐敌意的生命气息,混杂着腐叶和湿土的腥甜。林夏和露薇踏入了遗忘之森的边缘。
参天巨木拔地而起,虬结的根系如同巨兽的爪牙裸露在地表,盘踞纠缠,形成天然的迷宫壁垒。树皮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布满苔藓和深绿色的粘稠树液,仿佛凝固的泪痕。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风穿过扭曲枝桠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啸。光线被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幽暗冰冷的阴影,将森林内部渲染成一片永恒的黄昏。
“这里…不对劲。”林夏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契约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似乎在回应着森林中弥漫的某种压抑能量。他肩胛处被噬灵兽撕裂的伤口虽在露薇的花瓣治愈下已愈合大半,但新生的皮肤下,那几根透明的花刺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带来细微的刺痛。
露薇走在他身前半步,银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失去了些许光泽,发梢那抹刺眼的灰白,在进入森林后仿佛更深了一分。她微微蹙着眉,尖尖的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捕捉着森林里最细微的声响。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形状怪异的树木,眼神复杂,既有对自然力量的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遗忘之森,”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树翁的领地。他是这片古老森林的守护者,也是…最憎恨人类的灵。”
“憎恨人类?”林夏心中一凛,想起青苔村的遭遇,苦涩蔓延开来,“因为我们总是带来破坏?”
“不仅仅是破坏。”露薇停下脚步,指向一株格外粗壮的巨树。那树的根部盘绕着一块半人高的、布满青苔的黝黑岩石。仔细看去,那并非岩石,而是一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不清、风格诡异的图案和文字。“看那里。”
林夏走近几步,凝神细看。石碑上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祭祀场景,但描绘的并非祭拜天地,而是…一群穿着奇异服饰(隐约带着后世灵研会制服轮廓的影子)的人,正将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小型生物束缚、投入一个巨大的熔炉。熔炉下方,是痛苦扭曲的树木根系。
“这是…灵研会?他们在做什么?”林夏感到一阵寒意。
“更早。”露薇的声音冰冷,“在灵研会成立之前,甚至在我族与人类关系尚可的年代,就有人类中的‘探索者’或‘炼金术士’,觊觎自然之灵的力量。他们捕捉弱小的木灵、花精,试图炼化其精华,获取力量或延长寿命。树翁的许多子民,就曾是这样被折磨、消耗掉的。这块‘根缚碑’,就是那段黑暗历史的见证,也是树翁心中仇恨的根源。”
祠堂场景中灵研会的暴行并非孤例,而是人类历史上对自然之灵掠夺**的延续,为树翁的憎恨提供了更深层的历史背景。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一个低沉、缓慢、带着岩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隆隆响起,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共鸣:
“花仙妖的气息…还有…人类那令人作呕的浊气。露薇娅·月光痕,你竟敢带一个人类踏入我的遗忘之森?千年时光,也未能洗刷你族对人类那可悲的亲近吗?”
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地面的根系突然蠕动起来,如同苏醒的巨蟒。几根尖锐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树根猛地从林夏脚下破土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他的心脏和咽喉!
“小心!”露薇低喝一声,反应迅捷无比。她并未出手攻击树根,而是双手快速在胸前结印,一抹柔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银绿光芒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瞬间化作一面半透明的光盾,挡在林夏身前。
噗!噗!噗!
尖锐的树根狠狠撞击在光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光盾剧烈震颤,银绿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竟将那些充满死寂气息的树根上附着的灰黑色污垢一点点净化、剥离。被净化的树根尖端,居然透出了一丝原本的深棕色木质纹理。
然而,露薇的脸色却瞬间白了一分,发梢的灰白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蔓延了一小截,几乎触及了她的耳尖。每一次动用力量对抗污染或强大的敌意,都在加速消耗她的本源生命。
露薇使用治愈\/净化之力会加速自身花瓣凋零\/生命力枯竭的代价,此处表现为发梢灰白蔓延。
“树翁!住手!”露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个人类不同!他与我共生,是解决这场灾祸的关键!”
“共生?”那个岩石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多么讽刺!花仙妖的皇族血脉,竟沦落到与掠夺者同呼吸、共命运?露薇娅,你族的力量就是被这种可笑的‘信任’消耗殆尽的!你忘了那些被囚禁在琥珀中,成为人类玩物和研究标本的同胞了吗?!”
话音未落,森林深处,一棵需要十人合抱的巨树主干上,树皮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堆积、塑形。最终,一张巨大无比、由树皮和苔藓构成的“人脸”浮现出来。那张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那是树干的裂痕,眼窝处是两个深邃幽暗的树洞,里面跳动着两团幽绿色的、冰冷的光芒。没有鼻子,只有一道扭曲的裂痕代表嘴巴。此刻,这张“脸”正“注视”着林夏和露薇,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蔑视。
这就是遗忘之森的守护者,树翁。它的本体,就是这片森林本身。
“看看他,露薇娅!”树翁的声音从那巨口中传出,震耳欲聋,“看看他身体里流淌的污秽!那些黯晶的毒,那些贪婪的烙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自然的亵渎!你所谓的‘共生’,不过是加速你走向毁灭的毒药!”
林夏感到一股沉重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契约烙印灼热感加剧,肩胛处的花刺也在微微刺痛。树翁的话语像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青苔村祠堂的咒骂、赵乾的狞笑、村民们恐惧厌恶的眼神,再次浮现。难道…真的如树翁所说,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不…”林夏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树翁那双幽绿的“眼睛”,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却也有一份不甘的倔强,“我不是掠夺者!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永恒之泉,为了阻止瘟疫,为了救我的祖母,也为了…解除和露薇的契约,还她自由!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任何灵!”
树翁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嗤笑,整片森林都随之震动:“永恒之泉?又是人类编织的又一个攫取力量的谎言!至于阻止瘟疫?人类制造的瘟疫,只有人类的彻底消亡才能净化!露薇娅,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自然之灵,就该亲手了结这个祸源,而不是用你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庇护他!”
随着树翁的怒吼,更多的树根如同活过来的巨蟒,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从头顶枝桠垂落,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编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朝着林夏和露薇笼罩下来!这一次的攻击,带着必杀的意志,远比刚才试探性的攻击更加狂暴!
“林夏,跟紧我!”露薇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她不再试图防御或沟通。双手猛地向上扬起,周身爆发出璀璨的银色光芒!无数细小的、带着露珠的光点花瓣自她体内飘散而出,如同逆流而上的银色瀑布,迎向那铺天盖地的死亡根网!
嗤嗤嗤——!
银色的花瓣与灰黑色的树根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花瓣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腐朽的根须,同时释放出强大的净化之力,所过之处,树根上的灰黑色污秽纷纷剥落、消融,露出里面相对健康的木质。露薇的力量对树翁的攻击有着天然的克制!
但代价是巨大的。林夏惊恐地看到,露薇的身体在光芒中微微颤抖,那如瀑的银发,在靠近发根的位置,原本只是发梢的灰白,此刻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正快速向上晕染、扩散!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生命正在被无形的巨手快速抽离。
露薇力量的消耗与其生命体征的枯竭直观呈现,发梢灰白向上蔓延。
“露薇!”林夏心痛如绞,契约烙印处传来强烈的悸动,一股奇异的力量混合着肩胛花刺的刺痛涌遍全身。他无法忍受看着她为了自己而燃烧生命。
“别分心!”露薇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却异常坚定,“他的本体是森林,这样消耗下去我们撑不住!必须找到他的核心…那块…镇压暗灵脉的‘**碑石’!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张‘脸’的背后深处!”
露薇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林夏脑中。**碑石!树翁并非单纯的古老树灵,他的存在似乎还肩负着某种镇压的使命!这难道就是树翁如此强大却又如此痛苦的原因?
就在这危急关头,林夏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树翁那张由树皮和苔藓构成的巨脸。在那幽绿色光芒跳动的深邃“眼窝”底部,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被露薇的净化之力短暂映照出来的…金属反光?
那形状…像半截深深嵌入古老树心深处的…矿镐镐头?与青苔村后山矿洞遗落的那些灵研会矿镐一模一样!一个模糊的念头瞬间击中林夏:灵研会…他们曾来过这里?这半截矿镐镐头,难道就是树翁如此憎恨人类的关键线索之一?它是如何嵌入树心的?是暴力?还是…某种献祭或封印仪式残留的器物?
「根缠灵研镐」——林夏在花海边缘看到半截嵌在树根里的灵研会矿镐,暗示灵研会曾染指此地,此刻在树翁本体核心处再次看到类似的器物,坐实灵研会对树翁造成的直接伤害,深化“文明罪证”主题。
“露薇!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东西!像是…灵研会的矿镐!”林夏大声喊道,同时下意识地催动契约烙印的力量,试图分担露薇的压力。肩胛处的花刺猛地一痛,一股带着清凉感的奇异力量(混合了他体内的黯晶污染与露薇的花仙妖力)顺着手臂涌向指尖,他本能地朝着树翁巨脸的眼窝处,凌空一指!
一道细弱的、带着银蓝双色奇异光芒的能量束从他指尖射出,虽然微弱,却精准地射向那幽绿眼窝深处的一点金属反光!
嗤!
林夏指尖射出的那道混合着银蓝双色光芒的微弱能量束,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在树翁那幽绿跳动的“眼窝”深处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呃啊——!!!”
树翁那张由树皮和苔藓构成的巨大脸庞猛地扭曲起来,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和滔天怒火的咆哮!那咆哮声不再是单纯的森林回响,更像是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发出的凄厉尖啸,震得整片遗忘之森都在瑟瑟发抖,无数枯叶如雨般落下。
原本如同狂潮般涌向林夏和露薇的死亡根网,在这一刻骤然停滞、痉挛,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要害。根网上弥漫的灰黑色死气剧烈翻腾、溃散,被露薇的净化花瓣迅速蚕食净化。
露薇压力骤减,但她丝毫不敢松懈,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手印诀再变。环绕周身的银色花瓣光芒大盛,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锐利的银色流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割、净化着那些停滞的树根,为两人开辟出一条狭窄但通往树翁巨脸方向的通道!
“就是现在!林夏,靠近他!”露薇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她周身的光芒因为持续爆发而显得有些黯淡,银发上的灰白已经蔓延至头顶三分之一的区域,触目惊心。但她眼神中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林夏被树翁那痛苦的咆哮和眼前混乱的景象震得心神激荡,但露薇的呼喊瞬间将他拉回现实。他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契约烙印处传来的、因刚才强行催动力量而产生的撕裂般的灼痛,以及肩胛花刺更深刺入血肉的痛楚,猛地发力,紧跟在露薇开辟出的银色流光之后,朝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巨脸冲去!
越靠近树翁的本体核心,那股混合着古老生命与深沉死寂、愤怒与痛苦的气息就越发浓烈。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怨恨,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林夏感觉自己仿佛在穿越一个由无数负面情绪构成的泥沼。
他们终于冲到了巨脸的下方。近距离看,这张由活着的树皮和苔藓构成的脸庞更加巨大、更加令人窒息。眼窝深处那两团幽绿的光芒疯狂跳动、明灭不定,透露出树翁此刻内心的狂暴和…一丝林夏之前未曾察觉到的、深埋其中的恐惧?
“蝼蚁!你们竟敢…竟敢触碰禁忌!”树翁的声音因剧痛而变得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更多的、更加粗壮的、如同攻城锤般的黑色根须从巨脸周围、从他们脚下的泥土中疯狂钻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不再是编织成网,而是如同无数根巨大的矛枪,以更狂暴、更混乱的姿态刺向他们!这是濒临崩溃前的最后疯狂!
“林夏!看上面!”露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猛地将双手按向地面,更多的银色花瓣从她掌心涌出,如同扎根般深入泥土,瞬间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银色光罩,勉强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暴根刺冲击。每一根巨根刺中光罩,都爆发出刺目的银黑光芒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露薇的身体剧烈颤抖,银发上的灰白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蚕食!
林夏顺着露薇的指引,在剧烈的震荡和刺目的光芒中,艰难地抬头看向巨脸的上方,树翁那由无数巨大枝桠扭曲盘绕形成的“额头”位置。
在那里,树皮的纹理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向内凹陷、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瘤状”结构。那瘤状物并非木质,反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黝黑,如同凝固的沥青或某种金属。更让林夏头皮发麻的是,这黑色“巨瘤”的表面,清晰地、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无数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黯晶能量波动,与整个森林的自然气息格格不入,充满了亵渎的意味。
树翁本体实为「镇压暗灵脉的**碑石」,此处具象化为其额头处的符文巨瘤,其上的暗红符文正是镇压之力的体现,同时也揭示了镇压物与灵研会\/黯晶污染的关联。
就在林夏看清那“符文巨瘤”的瞬间,他体内一直躁动不安的契约烙印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同时,肩胛处的透明花刺骤然生长、刺破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契约的联系和花仙妖力与树翁本体核心的短暂共鸣,强行冲入了他的脑海!
轰——!
林夏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血腥、充满绝望的画面碎片在他意识中炸开:
刺耳的挖掘声、机械的轰鸣! 一群穿着早期灵研会制服(风格古朴,但徽记与赵乾所戴一致)的人,正在这片森林的深处疯狂开凿!他们不是在挖矿,而是在挖掘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穴?或者说,一道正在向外渗出浓郁黑气的裂隙!
凄厉的哀嚎! 几个被强行捆绑在巨大木桩上的身影,他们的身体正在异化——皮肤变得灰黑、覆盖树皮,眼睛变成幽绿色…是早期的树灵!他们在被某种力量强制转化为镇压物的一部分!
冰冷的命令! 一个穿着华丽灵研会长袍、背影模糊但气质威严的老妇人(林夏的心猛地一抽,那背影…竟与祖母有几分神似?!)正举着一根镶嵌着巨大黯晶的法杖,指向那道喷涌着黑气的裂隙,厉声喝道:“以自然之灵为碑,镇封此渊!为人类万世开太平!”她的声音冷酷而决绝。
深埋的罪证! 画面最后定格:一块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石碑(正是林夏在森林边缘看到的根缚碑的完整版)被强行打入一个痛苦挣扎的、体型庞大的树灵(年轻的树翁?)胸口深处!同时打入的,还有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矿镐镐头!那镐头上,清晰地刻着灵研会的徽记和一个名字缩写——【林】!
“呃啊——!”林夏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这些强行灌入的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痛苦、愤怒和被背叛的绝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他终于明白了树翁那滔天恨意的根源!遗忘之森并非树翁主动选择的领地,而是他永恒的囚笼!他自身,连同这片森林,都成了灵研会(极有可能与他的祖母有关!)为了“人类万世开太平”而亲手制造、用以镇压那道恐怖裂隙(暗灵脉)的“**祭品”和“封印碑石”!那嵌入他“眼窝”的矿镐和打入体内的石碑,是永恒的折磨印记!
“人类…灵研会…万世太平…哈哈哈…好一个…万世太平!”树翁的咆哮声在林夏的意识碎片冲击下,竟带上了一丝癫狂和同病相怜般的悲怆。显然,林夏看到的记忆碎片,也通过某种联系反馈给了树翁,触及了他最深的伤疤。
“露薇娅!你看到了吗?!”树翁的声音如同泣血,“这就是你们花仙妖曾经信任、甚至帮助过的人类!为了他们所谓的‘太平’,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然之灵钉死在永恒的封印柱上!承受着黑暗的侵蚀和无尽的痛苦!现在,你还觉得这个人类…值得你付出生命吗?!你的力量,应该用来摧毁这肮脏的封印,释放被囚禁的自然之怒!而不是…保护一个刽子手的后代!”
树翁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露薇的心上。她看向痛苦跪地的林夏,又看向树翁额头那不断搏动、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符文巨瘤,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痛苦和动摇。她终于明白了树翁憎恨的真相,那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就在这时,露薇支撑的银色光罩在树翁癫狂状态下更加狂暴的攻击下,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一根被灰黑色死气包裹、尖端如同长矛般的巨大树根,突破了光罩的防御,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露薇的后心!
“露薇!”刚刚从记忆冲击中缓过一口气的林夏,目眦欲裂!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意识,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露薇!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
露薇被林夏撞得向前一个趔趄,险险避开了心脏要害。但那根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树根长矛,却结结实实地贯穿了林夏挡在她身后的右肩胛下方!
“呃——!”林夏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身体瞬间僵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双脚离地。剧痛如同海啸般从伤口处席卷全身,但更让他感到冰冷刺骨的,是那根矛上附着的、深入骨髓的腐朽与憎恨的力量,正疯狂地顺着伤口涌入他的身体!
“林夏!!!”露薇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林夏挡在她身后,身体被一根比他手臂还粗的灰黑色树根洞穿,鲜血正沿着矛身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后背。那双总是带着隐忍和倔强的眼睛,此刻因剧痛而瞪大,瞳孔微微涣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恐惧、心痛和滔天怒火的情绪瞬间淹没了露薇。她银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动摇被彻底焚毁,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决绝和燃烧的怒焰!
“树翁——!!!”露薇的声音不再是清冷的月华,而是化作了撕裂长空的雷霆!她周身原本有些黯淡的银色光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银色的光芒不再是柔和的治愈之力,而是充满了神圣而凛冽的净化威能,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熊熊燃烧!
噗噗噗!
那些正在围攻银色光罩的死亡根须,在接触到这爆发性的净化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迅速被点燃、净化、化为飞灰!连那根刺穿林夏身体的巨大根矛,也在这银焰的灼烧下剧烈颤抖、崩裂,最终“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林夏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向后软倒,被露薇一把扶住。他的伤口血流如注,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黑、失去生机,如同被迅速侵蚀的枯木!
露薇看着林夏迅速灰败的脸色和那可怕的伤口,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指尖缭绕着最为凝练的银色光华,竟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位置!
“露薇!不要!”林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已经晚了。
露薇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随即被冰冷覆盖。她猛地从心口处扯出三片花瓣!这三片花瓣与之前飘散的不同,它们更加凝实,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琉璃质感,花瓣核心流动着如同液态月光般的璀璨光华,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浓郁生命气息和本源力量!这是她最核心、最珍贵的本源花瓣!
露薇以牺牲花瓣为代价治愈森林。此处以最极端、最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她抽取了维系生命核心的本源花瓣!代价远超之前。
“以月痕之名…生命…绽放!”露薇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的悲怆。她将其中一片本源花瓣,轻柔地按在了林夏那被灰黑色死气侵蚀的、狰狞的伤口之上。
嗡——!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瞬间爆发!那琉璃般的本源花瓣如同融化的月光,瞬间渗入林夏的伤口。所过之处,灰黑色的死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被蒸发、净化!被侵蚀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伤口飞速愈合,连被洞穿的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新生的嗡鸣!
林夏感到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涌入体内,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冰冷和剧痛,甚至比受伤之前感觉更加充满力量。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惊恐和心痛!因为他看到,当那片本源花瓣完全融入他身体的瞬间,露薇那头原本只是部分灰白的及腰银发,从发根开始,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化作了死寂的、毫无生机的苍灰色!并且这苍灰如同瘟疫般,正快速向下蔓延!同时,露薇的脸色变得透明般苍白,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摇摇欲坠的虚弱感!
露薇使用本源花瓣救治林夏,导致生命力枯竭的具象化达到顶峰——银发瞬间全白!视觉冲击力与代价震撼力拉满。
露薇没有看自己的头发,也没有在意自身的虚弱。她冰冷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死死锁定了树翁额头那搏动着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符文巨瘤。刚才给林夏治伤只是顺手而为,她真正的目标,是树翁!
“你的痛苦…你的仇恨…我都看到了。”露薇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这片森林,这些无辜的生命,不该成为你仇恨的陪葬品!你被囚禁,它们…又何尝不是!”
话音未落,露薇将手中剩余的两片本源琉璃花瓣,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拍向地面!目标不是树翁的本体,而是这片饱受折磨的森林大地!
“以我之血…涤荡污秽!以我之命…唤汝新生!”
轰隆——!!!
两道粗大的、纯粹由液态月光构成的银色光柱,从露薇拍下的手掌处冲天而起!光柱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甘霖般,迅速扩散、融入森林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木、每一片叶子!
奇迹发生了!
被露薇本源花瓣力量笼罩的范围,那些灰黑色的、腐朽的树木,如同被注入了最纯粹的生命原液。树皮上的灰黑色污垢如同蜕皮般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健康的深棕色木质!干枯的枝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绿的新芽,转瞬间化为繁茂的绿叶!原本弥漫在森林中的腐朽、死寂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澎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盎然生机!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无比,带着草木的芬芳。
遗忘之森,在露薇献祭自身本源力量的催化下,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新生!
“不…露薇娅…你…!”树翁那巨大的脸庞上,愤怒第一次被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露薇的力量正温柔而坚定地拂过他被污染、被仇恨扭曲的灵魂核心,试图抚平那千年的创伤。更重要的是,他那“额头”上那个代表镇压与诅咒的符文巨瘤,在露薇这股不惜一切代价释放的磅礴生命与净化之力的冲刷下,表面那暗红色的、搏动着的血管状符文,光芒竟开始急剧黯淡!那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黝黑表面,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树翁能感觉到,束缚着他、折磨着他、让他与这片森林一同沉沦的封印之力…正在松动!
然而,代价是露薇自身。在释放了这足以令森林重生的伟力后,她周身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软倒下去。那头苍灰色的长发散落在新生的、嫩绿的草地上,形成刺目的对比。她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露薇!”林夏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触手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生命已经流失了大半。
“呵…呵呵呵…”树翁那巨大的脸庞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宿命般的悲哀。他看着倒在林夏怀中、生命力几乎枯竭的露薇,又感受着体内那因封印松动而骤然汹涌起来的、来自地底深处暗灵脉的狂暴反噬力量(被镇压千年的暗灵脉力量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树翁淹没。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巨大的树干上出现一道道裂痕,树皮纷纷剥落。原本幽绿的眼眸变得血红,散发着疯狂的气息。“不!我不能就这样被毁灭!”树翁发出绝望的怒吼,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将体内那股反噬之力凝聚起来,朝着露薇和林夏所在的方向轰去。林夏紧紧抱着露薇,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就在那股力量即将击中他们时,林夏身上突然亮起一道神秘的光芒,形成一个透明的护盾,将两人护在其中。那光芒竟是来自他肩胛处的花刺,此时花刺光芒大盛,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力量撞击在护盾上,溅起无数火花,但护盾却稳如泰山。树翁见状,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释然。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化作无数细小的树根,融入了重生的森林之中。而那符文巨瘤也在树翁倒下的瞬间,化为灰烬。
林夏跪在新生的嫩草地上,怀中是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露薇。她银色的长发彻底化作了毫无生机的苍灰,散落在他臂弯,冰冷得刺骨。那张总是带着清冷疏离的精致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轻得像一片真正的落叶,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露薇…露薇…别睡,看着我…”林夏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恐惧,他紧紧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契约烙印处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空洞的虚弱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强行抽离。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就此消散…
树翁那巨大的、由树皮和苔藓构成的脸庞,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扭曲。露薇牺牲本源力量强行催生森林的生命力,如同甘霖般冲刷着这片被污染和痛苦浸染的土地,也直接冲击到了他本体——那块被强行嵌入体内、作为“**碑石”核心的古老石碑!
“啊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绝望的咆哮从树翁的巨口中炸响!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或愤怒,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露薇的净化之力,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正将他与那镇压了千年、早已与他血肉灵魂融为一体的诅咒封印强行剥离!
他额头处那搏动着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符文巨瘤”,在纯净生命力量的冲刷下,表面的暗红色血管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然后开始寸寸崩裂!黝黑如同凝固沥青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并且迅速扩大!
“露薇娅…你…你这疯子!!”树翁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在撕裂封印!你知不知道下面…下面是什么?!”
“轰——咔啦啦——!!!”
伴随着树翁绝望的嘶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他本体内部爆发!那巨大的符文巨瘤终于不堪重负,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轰然炸裂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粘稠得化不开的、墨汁般的浓稠黑气!这黑气带着刺鼻的硫磺与腐烂混合的恶臭,甫一出现,就疯狂地向四周蔓延、侵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翻腾汹涌的浓稠黑气中,无数扭曲的、痛苦哀嚎的、由烟雾构成的模糊人脸在其中沉浮、挣扎、尖啸!这些人脸,林夏惊恐地认出,其中几张赫然属于青苔村那些被瘟疫折磨致死的村民!还有更多陌生而扭曲的面孔,仿佛来自更久远的年代,承载着无数被这暗灵脉污染吞噬的亡魂的怨念!
树翁本体实为镇压暗灵脉的**碑石,其崩碎释放出被封印千年的上古疫妖(此处表现为聚合的怨念黑气)。
这,就是被灵研会以树翁和这片森林为代价,强行镇压了千年的暗灵脉深处的恐怖!是瘟疫的源头,是死亡和腐朽的实质化!
“封印…破了…”树翁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虚弱,充满了末日降临的绝望。他巨大的脸庞上,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光芒急剧黯淡,甚至开始渗出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液体。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黑气即将吞噬离他最近的、刚刚恢复生机的树木的瞬间,树翁那巨大的脸庞上,所有的痛苦和愤怒,突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悲悯的平静所取代。
他的目光,穿透了翻涌的死亡黑气,落在了下方紧紧抱着露薇的林夏身上,落在了露薇那苍灰色的长发上。他看到了那个女孩为了拯救森林、为了唤醒他一丝被仇恨蒙蔽的灵性所付出的惨烈代价。
“…露薇娅…愚蠢…又…纯粹…如月光的花仙妖啊…”树翁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解脱。“…还有…你…人类的小子…”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夏身上,那幽绿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人类的刻骨憎恨,有对自己漫长痛苦的悲哀,但最后,竟化为一缕…释然?
“你护住了她…用身体…像…当年那个…傻瓜一样…”
树翁没有说“傻瓜”是谁,但林夏的心脏猛地一抽,脑中瞬间闪过在树翁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那个年轻树灵被强行转化为封印的痛苦身影。
下一秒,树翁做出了一个让林夏永生难忘的举动。
那张巨大的脸庞猛地抬向天空,发出一声并非咆哮、而像是某种古老歌谣最后一个音符的悠长叹息。随即,构成他脸庞的树皮、苔藓、以及周围所有盘踞的巨大根须,都开始剧烈地、自发地崩解!
不是被黑气侵蚀的腐朽,而是如同春雪消融般,带着一种奇异的、献祭般的光辉!
无数粗壮坚韧的、刚刚被露薇力量净化、恢复了些许生机的巨大根须,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喷涌而出的死亡黑气扑去!它们不再是攻击的武器,而是…自我牺牲的壁垒!
粗壮的根须互相缠绕、盘结,层层叠叠,速度快得惊人,在喷涌的死亡黑气前,构筑起了一道坚韧无比、散发着微弱但顽强生命光辉的根须壁垒!根须壁垒的表面,那些新生的嫩芽和叶片,在接触到黑气的瞬间迅速灰败枯萎,但后方的根须又立刻顶替上来,前赴后继!
(核心情节呈现:树翁牺牲自己,化根为盾,保护刚刚新生的森林和露薇、林夏。)
“走…带她…走…”树翁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耳语,直接在林夏和露薇的心底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趁…我的‘根’…还能…撑住…”
林夏看着那以肉眼可见速度被黑气侵蚀、灰化、枯萎,却依旧死死阻挡在前方的巨大根须壁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树翁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和力量,为他们争取时间!
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露薇横抱起来。露薇的身体冰冷而轻盈,苍灰色的长发垂落,拂过他的手臂。他咬紧牙关,忍着契约烙印处传来的阵阵虚弱感和伤痛,转身就要朝着森林外围冲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树翁那正在崩解的巨大脸庞内部,在根须壁垒阻挡的死亡黑气的映衬下,一道微弱的、带着古老气息的光芒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树翁心脏的位置——一块深陷在巨大树心中央、布满了无数裂痕的、焦黑如炭的古老石碑碎片(正是当年被灵研会打入他体内的完整石碑的核心部分)。而在那块残破石碑的中心,赫然深深嵌着一把锈迹斑斑、但形状完好的矿镐镐头!镐柄早已腐朽,但那精钢打造的镐头却异常完整,上面一个清晰的灵研会徽记和【林】字刻痕,在微弱的光芒下,刺得林夏眼睛生疼!
灵研会矿镐与树翁心脏石碑的结合,坐实灵研会的直接伤害。
更让林夏呼吸骤停的是,在那块焦黑的石碑碎片边缘,似乎粘连着半片尚未完全化为飞灰的…东西?那东西薄如蝉翼,材质像是某种古老的、经过处理的皮革或…羊皮纸?
林夏的目光瞬间被牢牢钉住!那半片残骸上,用暗红色、仿佛凝固了千年的血迹,书写着几个模糊但依然可辨的字迹:
“……林氏罪愆……苍曜助纣……灵脉必反噬……后人谨记……”
树心嵌着灵研会首任会长(林夏祖母)的忏悔血书!揭露祖母与苍曜的过往,直指核心秘密!
“祖…祖母…?”林夏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那暗红的字迹,那【林】姓,那与矿镐上一致的徽记…一切线索瞬间串联!树翁的记忆碎片、祖母在青苔村看似普通的身份、赵乾的敌意…原来根源在此!灵研会的创始人之一,那个冷酷下令以树灵为碑、封镇暗灵脉的“老妇人”,竟然就是自己相依为命的祖母?!
“呃…啊…”树翁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飘散的尘埃,在林夏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奇异的嘱托?“…碑碎…疫…妖…出…找…白鸦…问…泉灵…代价…真…相…”
噗——!
最后的话语戛然而止。
树翁那巨大的脸庞彻底崩解,化为无数飞散的灰烬。那道由他最后生命所化的根须壁垒,也在死亡黑气疯狂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失去了最后的阻挡,那粘稠如墨、翻腾着无数痛苦人脸的死亡黑气,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朝着刚刚获得新生的森林、朝着抱着露薇的林夏,狂暴地席卷而来!它所过之处,新生的嫩草瞬间枯萎灰败,抽芽的树木迅速失去生机,连空气都变得污浊窒息!
“走——!”林夏嘶吼一声,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震惊和悲痛,抱着露薇用尽全身力气朝森林外围狂奔!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毁灭性的冰冷与恶臭正飞速逼近!
脚下的新生的草地在他奔跑中迅速枯萎,化为飞灰。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契约烙印灼烧般疼痛,肩胛处的花刺在生死危机下似乎也微微颤抖,一丝微弱却清凉的力量流入他疲惫的双腿。
就在那死亡黑气即将吞噬他们的瞬间,林夏猛地冲出了最后一片树影,踏入了森林边缘相对开阔的地带。而那股恐怖的黑气,在蔓延到森林边缘时,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阻挡,剧烈地翻腾、咆哮,却无法再向外扩散一步,只能在遗忘之森的范围内部疯狂肆虐、污染着刚刚恢复的生机。
林夏踉跄着停下脚步,剧烈喘息,回头望去。
曾经被露薇力量唤醒、短暂焕发蓬勃生机的遗忘之森边缘地带,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重新被灰败和死寂覆盖。那浓稠的死亡黑气如同巨大的、不断蠕动的阴影,笼罩在森林的上空。而在这片蠕动的死亡阴影深处,在那树翁本体曾经矗立的位置,一点微弱的、新生的翠绿光芒,顽强地从灰烬和黑气的缝隙中透了出来——那是一株刚刚破土而出、在毁灭风暴中摇曳不定、却闪烁着不屈生命光辉的嫩芽。
那是树翁最后的根须壁垒彻底崩毁时,一根最为纤细、承载着他最后一点纯粹生命意志的细嫩根须,在接触到露薇本源力量浸润过的新生大地后,奇迹般存活下来,并倔强萌发的新芽。
(树翁牺牲的象征:毁灭与新生的强烈对比。)
林夏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中气若游丝的露薇。她那苍灰色的长发在森林边缘微弱的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绝望的灰。树翁临终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碑碎…疫…妖…出…找…白鸦…问…泉灵…代价…真…相…”
白鸦…泉灵的代价…还有祖母那触目惊心的血书…
“露薇,”林夏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露薇抱得更稳,“坚持住。我们去腐萤涧…找白鸦!”无论前方是什么阴谋、代价还是真相,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露薇,为了弄清这一切的根源,也为了…那株在死亡阴影中倔强萌发的希望之芽。
他不再停留,抱着怀中冰冷的重量,朝着腐萤涧的方向,踏上了更加未知、更加艰险的旅程。身后,遗忘之森被翻滚的死亡阴影彻底吞噬,只留下那一点微弱的翠绿,在无边的灰暗中,倔强地闪烁着。
林夏抱着露薇,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遗忘之森边缘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区域。每一步踏出,脚下的土地都仿佛带着遗忘之森的冰冷余悸。怀中的露薇轻得可怕,那苍灰色的长发散落在他手臂上,如同枯萎的藤蔓,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微弱得让他心慌。契约烙印处传来的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和虚弱感,仿佛维系着他们灵魂的纽带正在无声地崩解。
他不敢停下,不敢细想树翁最后的话语,更不敢去触碰怀中那冰冷身躯所代表的残酷现实。脑海中,祖母那张在青苔村时总是带着慈祥笑容的脸庞,此刻与树翁记忆碎片里那个冷酷下令、法杖指向深渊的老妇人形象疯狂重叠,撕扯着他的认知。还有那块焦黑石碑上,血迹斑斑的“林氏罪愆”、“苍曜助纣”的字样,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为什么?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苍曜又是谁?白鸦…他知道这一切吗?泉灵的代价又是什么?
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但他只能强迫自己压下这些翻腾的情绪。当务之急,是露薇!她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而树翁临终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找白鸦”!
腐萤涧。那是他最初获得逃离青苔村线索的地方,也是神秘药师白鸦可能藏身之处。方向是向东。林夏辨认了一下方位,将露薇冰冷的身躯更紧地抱在怀中,迈开沉重的步伐,一头扎进了前方更为荒芜、怪石嶙峋的山地。
远离了遗忘之森那浓稠的死亡气息,空气似乎清新了一些,但腐萤涧的方向却弥漫着另一种诡异的气息。天色渐暗,暮色四合。山地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拂着林夏汗湿的额发和露薇苍灰色的发丝。
露薇的身体越来越冷,林夏甚至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曾经蓬勃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尝试着呼唤她,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间显得无比微弱:“露薇…坚持住…我们快到了…腐萤涧…白鸦…”
没有回应。只有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她还未彻底离开。
林夏咬着牙,拼命催动着自己的双腿。契约烙印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肩胛处的花刺也仿佛更深地刺入了血肉,带来持续的刺痛。但他惊异地发现,在这种极度的身体负荷和情绪压力下,那花刺似乎开始缓慢地、被动地释放出一种微弱的、带着清凉感的力量,如同细小的溪流,浸润着他疲惫不堪的肌肉和骨骼,勉强支撑着他继续前行。这股力量很奇异,带着露薇气息的清冷,却又混杂着一丝黯晶污染的刺痛感。
林夏的妖化(花刺)在高压下被动激活,提供支撑其行动的力量,但也预示着妖化进程的加速。
随着不断深入山地,空气开始变得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脚下开始出现零星的水洼,水色浑浊,映着渐暗的天光。周围嶙峋怪石的缝隙里,开始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幽绿色的光芒——那是腐萤涧特有的“腐萤”,一种栖息在**水域附近的发光小虫。
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鬼火般在昏暗的光线中飘荡,将前路渲染得光怪陆离,更添几分阴森。地形也变得更加复杂,巨大的风化岩柱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狭窄的沟壑深不见底,弥漫着白色的瘴气。
林夏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本能的方向感艰难跋涉。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时,前方的景象让他精神猛地一震!
那是一片地势相对低洼的广阔区域,像是一个巨大的盆地。盆地中心,是一个在暮色中闪烁着无数幽绿光点的、望不到边际的庞大沼泽!空气在这里变得极其潮湿粘稠,甜腻的腐臭气息浓郁得令人作呕。无数腐萤在沼泽上空飞舞,形成一片流动的、幽绿色的光幕,将整个腐萤涧笼罩在一种诡异而迷幻的氛围中。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沼泽靠近边缘的浅水区,矗立着一座极其怪异的“建筑”。它并非由砖石木材建成,而是由无数巨大、粗壮、形态各异的惨白色兽骨搭建而成!那些骨骼巨大得超乎想象,有弯曲如拱门的巨大肋骨,有粗如梁柱的腿骨,有狰狞的、布满利齿的头骨作为装饰点缀。整个建筑如同一个巨兽的遗骸巢穴,透着一股原始、蛮荒而危险的气息。兽骨建筑的入口处,悬挂着几串由干枯眼球和细小兽骨制成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响。
腐萤涧环境描写,与第一卷第四章「蝶语腐萤涧」呼应,并引入“骸骨桥”鬼市入口的视觉呈现。
“骸骨桥…鬼市入口…”林夏喃喃道,想起了当初在青苔村祠堂混乱中,那只停驻在他耳畔的靛蓝幻影蝴蝶的低语。这地方,就是白鸦可能藏身之处?
就在他犹豫着如何穿过这片危险的沼泽,接近那座诡异的鬼市入口时,怀中的露薇突然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她那覆盖着霜色长睫的眼睑微微颤动,苍白的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月…痕…血…在…沸腾…小…心…”
林夏的心猛地一紧!“月痕血”?露薇在说什么?是她的血脉在警告她什么吗?他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周。
几乎是同时,骸骨桥鬼市入口处,那几串眼球骨风铃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密集的“咔哒咔哒”声!一个矮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最高的那根兽骨拱门顶端。
那身影裹在一件宽大破旧、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斗篷里,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几缕枯草般的灰白色毛发。他(或者它?)似乎没有重量般,蹲踞在光滑的骨架上,一动不动,如同融入了这片诡异的环境。
但林夏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正从那兜帽的阴影下投射出来,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在他怀中昏迷的露薇身上!
那股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探究,甚至…一丝贪婪?
林夏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将露薇护得更紧,警惕地回望过去。他不知道这是鬼市的守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嘿…嘿嘿…”一阵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摩擦的笑声,从骸骨拱门顶端飘了下来,打破了沼泽地的死寂。“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腐萤涧…今晚还能闻到…这么纯粹的‘月痕’味儿…”
那矮小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在深深吸气。
“虽然…稀薄得快没了…但…没错…是月光花仙妖皇族的气息…而且…”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玩味,“…似乎快死了?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啊…”
斗篷下的身影微微前倾,兜帽的阴影似乎更深了。林夏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贪婪变得更加**。
“小子…”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带着这么个烫手山芋,想去哪儿啊?白鸦那老东西的破树屋?嘿嘿…他现在可没空管你们这种‘小麻烦’…”
林夏心中一沉。这人(或妖?)认识白鸦?而且知道他们的目的?
“你是谁?”林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问道,同时暗中调动起那源自肩胛花刺的微弱清凉力量,警惕着对方可能的袭击。
“我?”骸骨上的身影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一个…做生意的。骸骨桥的妖商,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宽大的斗篷在幽绿的腐萤光中飘荡。
“我对这个快死的花仙妖没兴趣…不过…”妖商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丝狡黠,“…我对她身上残存的那点‘月痕’本源…很感兴趣。还有你,小子…”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幽光如同鬼火般亮起,直刺林夏的心脏位置。
“…你身体里那股子…被污染过的花仙妖力…和黯晶毒混在一起的怪味儿…也挺有意思。嘿嘿…做个交易怎么样?用你怀里那丫头最后一点‘月痕’本源,和你右肩上那根新长出来的‘小玩意’…换你们安全离开腐萤涧,再告诉你白鸦在哪儿…如何?”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鬼商不仅一眼看穿了露薇的状态,竟然连他肩胛处隐藏的花刺都察觉到了!而他提出的交易…简直是趁火打劫,更是**裸的掠夺!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冲上林夏的头顶!让他交出露薇最后的生机?交出自己身上这不知是福是祸的妖化象征?绝不可能!
“休想!”林夏怒吼出声,声音因为愤怒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其中的决绝不容置疑。他抱着露薇,猛地后退一步,做出防御姿态,契约烙印处因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哦?拒绝?”妖商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戏谑。“那你们就…留在这里,成为腐萤涧新的养料吧。放心,等你们死了,我需要的东西…一样能拿到。”
随着他话音落下,骸骨桥鬼市入口周围,那些浑浊的水洼中,突然冒起了密集的气泡!水面上,无数幽绿色的腐萤光芒疯狂闪烁、汇聚!水下的淤泥开始翻腾,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林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神秘莫测、实力不明的鬼商,后有无边无际的腐萤沼泽和即将苏醒的未知危险,怀中是生命垂危的露薇…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带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声音,如同穿过迷雾的月光,突兀地在林夏身侧不远处响起:
“骸骨桥的规矩,什么时候允许强买强卖了?鬼牙,你越界了。”
林夏猛地转头!
只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靛蓝色药师长褂,身形清瘦挺拔。脸上带着一个简单的木质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微抿着的薄唇。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垂落的右手手指间,正停驻着一只翅膀边缘泛着靛蓝色光晕的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
“白鸦!”林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复杂。
被称为“鬼牙”的妖商,在看到靛蓝蝴蝶和那身药师长褂的瞬间,兜帽下的幽光剧烈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浓浓忌惮的冷哼。
“哼!白鸦…你这老东西,终于舍得从你那破药罐子里爬出来了?”鬼牙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嚣张,反而透着一丝警惕。“怎么?这两个小东西,是你罩着的?”
白鸦没有直接回答鬼牙,他的目光透过面具,先是扫过林夏怀中气息奄奄、银发苍灰的露薇,眼神微微一凝,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尤其是他紧绷的身体和肩胛处(即使隔着衣服,他似乎也能感知到那花刺的存在),最后停留在林夏因愤怒和绝望而显得格外倔强的脸上。
“跟我来。”白鸦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想救她,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再理会骸骨桥上虎视眈眈的鬼牙,转身便走,那只靛蓝蝴蝶轻盈地飞起,在他前方引路,如同一盏小小的明灯,穿透了腐萤涧幽绿迷幻的雾气。
林夏看着白鸦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骸骨桥上沉默下来、但幽光依旧闪烁的鬼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没有丝毫犹豫,林夏抱着露薇,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快步跟上了前方那一点靛蓝色的微光,朝着腐萤涧更深处、未知的黑暗走去。身后,浑浊水洼中的气泡翻腾得更加剧烈,鬼牙那阴冷的注视如同跗骨之蛆,但最终,他没有动作,只是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贪婪的、低沉的嘶鸣,消失在骸骨桥的阴影之中。
腐萤涧的夜,才刚刚开始。而等待林夏和露薇的,将是白鸦树屋中的真相,以及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泉灵代价。
跟着那只靛蓝色光晕的蝴蝶,林夏抱着露薇,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白鸦身后,穿行在腐萤涧深处愈发诡谲的地带。脚下的地面从湿滑的碎石逐渐变成松软泥泞的腐殖土,幽绿色的腐萤光芒在浓得化不开的白色瘴气中明灭闪烁,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空气甜腻腐朽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混杂着一种奇特的、苦涩的药草味道。
白鸦的脚步看似不快,却异常稳定,仿佛对这片死亡之地了如指掌。他始终保持着沉默,靛蓝色的衣袍在瘴气和腐萤绿光中若隐若现,如同一道引路的幽魂。林夏咬紧牙关,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中的露薇身上,她的体温低得可怕,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让他心惊胆战。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瘴气似乎稀薄了一些。绕过几根扭曲虬结、仿佛痛苦挣扎人形的巨大枯树根后,一座极其怪异的建筑出现在林夏眼前。
那不能称之为房屋,更像是一棵活着的、被强行扭曲改造的巨树。树干的直径足有数人合抱,早已枯死,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但在树干中段,一个巨大的树洞被人工开凿、扩大,镶嵌着粗糙的木板和兽骨,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平台和入口。更诡异的是,在这枯死的巨树躯干上,竟然缠绕、寄生着无数粗壮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墨绿色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有生命的血管,盘踞在枯树表面,甚至深深勒入树干内部,藤蔓上还零星结着一些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半透明浆果般的果实。藤蔓的根部深深扎入枯树周围的黑色泥沼中,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养分(或者说污染?)。
整个“树屋”散发着一种浓郁刺鼻、混合着浓烈药草和某种**物质的怪异气味。那些荧光藤蔓似乎就是气味的源头。
白鸦在树洞平台前停下脚步,那只引路的靛蓝蝴蝶轻盈地落在他肩头,翅膀微微合拢。
“进来。”白鸦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率先踏上了那由枯木和兽骨拼接、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平台,钻进了黑黢黢的树洞。
林夏没有选择,抱着露薇紧随其后。踏入树洞的瞬间,一股浓烈了十倍的药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树洞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但极其昏暗。墙壁上镶嵌着几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类似月光石的东西,勉强照亮了内部。
树屋内部的景象更是诡异莫名。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风干的、形态怪异的植物和昆虫标本,还有一些浸泡在浑浊液体罐子里的、难以名状的内脏或器官。角落里堆满了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冒着气泡或沉淀着不明物质的液体。一张巨大的、由某种黑色兽骨拼接而成的“手术台”(或者说实验台?)占据了中央位置,台上散落着各种锋利的骨制或金属工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树洞最深处,一个相对干净的区域,摆放着一张由巨大树叶铺成的简陋床铺。而床铺旁边,赫然矗立着一个近乎透明的水晶棺!水晶棺内弥漫着淡淡的靛蓝色雾气,隐约可见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白鸦径直走到那张兽骨实验台前,随手将台面上的杂物扫开,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把她放上来。”
林夏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冰冷苍白的露薇平放在冰冷的兽骨台面上。露薇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骨面,似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那微弱的反应几乎微不可察。
白鸦没有立刻查看露薇,而是走到墙边一个由巨大头骨制成的容器前,从里面舀出一些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药味的黑色膏状物。他走到露薇身边,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将那黑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露薇苍灰色的长发发根部位。
药膏接触到头皮的瞬间,露薇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她身体猛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软了下去。但林夏却惊异地看到,她那如同枯草般苍灰的发根处,涂抹药膏的地方,竟然极其微弱地泛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极其暗淡的银色光晕,但转瞬即逝,而且那抹苍灰色似乎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她在燃烧生命本源。”白鸦的声音在昏暗的树屋里响起,如同冰冷的宣告,“月光花仙妖的力量核心在发间月痕。她的月痕…已经枯萎了九成九。仅存的一丝,也在刚才对抗树翁时彻底耗尽。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空壳,随时会彻底消散。”
林夏的心如同被冰锥刺穿,浑身冰冷。“救她!白鸦先生,求你救她!树翁说…说你知道泉灵的代价真相!永恒之泉!对!永恒之泉一定能救她!”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
白鸦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他没有立刻回答林夏,而是走到那个散发着靛蓝色雾气的水晶棺前,伸手轻轻拂过冰冷的水晶棺盖,动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永恒之泉…”白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像是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那不是生命的源泉,而是…交换的祭坛。”
他转过身,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眼睛(此刻林夏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并非纯黑,而是带着一种深邃的靛蓝色,如同他肩上的蝴蝶),冰冷地看向林夏,又落在兽骨台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露薇身上。
“它的泉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净化一切污染,甚至…逆转生死。”白鸦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刀,“但它的泉水,永不白流。每一滴泉水的赐予,都需要付出对等的…‘生命’作为交换。”
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止。
“生命…交换?”他艰难地重复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没错。”白鸦肯定道,语气残酷而直接。“想要用泉水治愈露薇娅殿下枯萎的月痕,重塑她的生命本源?可以。但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夏身上,“…一个完整的、鲜活的、强大的生命本源!而且,必须是与她同源,或者同等位格的存在。”
他顿了顿,指向水晶棺中那个朦胧的人影轮廓。“否则,下场就会和这里面的东西一样。强行引动不匹配的泉水,只会让受术者成为被泉灵力量扭曲、冻结的活尸,不生不死,永恒囚禁在痛苦之中。”
林夏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挂满诡异标本的墙壁上。他看着兽骨台上苍白如纸的露薇,又惊恐地看向那个弥漫着不祥靛蓝雾气的水晶棺。一个生命…换取另一个生命?同源?同等位格?这…这太残酷了!他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代价”?
“同源…同等位格…”林夏喃喃自语,脑中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兽骨台上的露薇,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薇…艾薇…不…不能…”
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说完这几个字,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僵,头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声息!连那极其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都似乎停止了!
“露薇——!!!”林夏魂飞魄散,猛地扑到台前,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去感受她的心跳。一片冰冷!一片死寂!
“不!不!露薇!醒醒!你不能死!”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林夏吞没,他疯狂地呼唤着,徒劳地摇晃着露薇冰冷的身躯,契约烙印处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仿佛维系他们的纽带正在彻底崩断!肩胛处的花刺猛地一阵剧痛,瞬间生长出寸许,刺破了他后背的衣物,一根尖锐的、带着银蓝双色纹路的透明尖刺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尖端甚至凝结着一滴晶莹的、混合着血色的露珠!
就在林夏陷入绝望深渊的瞬间,一直沉默的白鸦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只见他手指间不知何时捻起了一枚细小的、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骨针!在白鸦手中,那枚骨针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化作一道幽蓝的流光!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轻响。
那枚幽蓝骨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露薇眉心正中央!
针尖没入皮肤的刹那,露薇眉心那极其黯淡、几乎消失的银色月牙形印记(林夏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印记!),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却极其纯粹、如同寒星般的银色光芒!这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瞬间驱散了眉心周围一丝灰败的死气!
与此同时,露薇那仿佛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极其微弱、极其艰难地…重新搏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她那彻底消失的呼吸,也重新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白鸦迅速收手,那枚幽蓝骨针已经消失不见。他看了一眼露薇眉心那点顽强闪烁的银星,又瞥了一眼林夏肩后暴露的、滴着血露的妖化花刺,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月痕锁魂针】。”白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暂时锁住了她最后一点即将消散的灵性核心。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最多能维持她三天…形魂俱在的状态。三天之内,如果得不到永恒之泉的滋养,或者找不到‘代价’…她依旧会彻底消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三天!
林夏如同从地狱被拉回一半,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着露薇眉心那点微弱的银星,感受着她那微弱到极致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迹象,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绝望同时撕扯着他。三天!他只有三天!
“代价…同源…同等位格…”林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鸦,“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白鸦走到那个盛放黑色药膏的头骨容器旁,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同源,意味着拥有相同或相近的生命本源。对露薇娅殿下而言,最理想的‘代价’…”他洗手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变得极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她的血亲。比如,她的…胞妹。”
胞妹?!
林夏瞳孔骤缩!露薇还有个妹妹?!之前从未听她提起过!而露薇在濒死前无意识喊出的“艾薇…不…”,难道就是她妹妹的名字?白鸦怎么知道?!
“但很遗憾,”白鸦擦干手,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深不见底,“她的胞妹艾薇…早已不知所踪。甚至…可能已经陨落。”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唯一的希望,似乎也断了?
“至于同等位格…”白鸦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夏肩后那根妖化的花刺,“…则需要拥有足以与月光花仙妖皇族血脉媲美的生命层次和力量。比如…某些古老而强大的自然之灵,或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某些被命运强行糅合了高位格力量的存在。”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林夏身上。
林夏瞬间读懂了白鸦眼神中的未尽之言!古老自然之灵?树翁已经牺牲了!深海灵族?他连在哪都不知道!而“被命运强行糅合了高位格力量的存在”…指的不正是他自己吗?!他体内流淌着黯晶污染,却又被露薇的花仙妖力侵蚀,肩胛处甚至长出了妖化的花刺!他的生命形态,早已因契约而发生了异变!
用他的命…去换露薇的命?!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林夏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却又…在绝望的深渊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扭曲的曙光?
他低头看向露薇苍白却因为那点银星而显得不那么死寂的脸庞。为了救他,为了救森林,她毫不犹豫地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本源。现在,轮到他了吗?
用他的命,换她的命?这…就是所谓的共生?契约的终点?
“我…”林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决绝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就在这时,树屋外,那弥漫着瘴气和腐萤绿光的沼泽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虫豸嘶鸣声!这声音不同于腐萤的低鸣,充满了狂暴和嗜血的杀意!
紧接着,是无数翅膀疯狂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无数巨大的飞虫正朝着树屋的方向高速袭来!
白鸦猛地抬头,面具下靛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透出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凝重。
“暗夜族…噬魂飞蠊!它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瞬间从内心的挣扎中被拉回残酷的现实。他看着外面幽绿色的光芒被某种更庞大、更快速移动的阴影搅动得一片混乱,听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和翅膀声迅速逼近,又低头看了一眼兽骨台上命悬一线的露薇。
绝望、责任、恐惧、决然…种种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胸中激荡。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肩胛处的妖化花刺因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尖端那滴混合着血色的奇异露珠悄然滑落,滴在冰冷的兽骨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战斗,还是逃亡?牺牲,还是寻找渺茫的希望?腐萤涧的夜,注定要用鲜血和抉择来书写。
白鸦那句“噬魂飞蠊”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林夏从内心的挣扎深渊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猛地抬头看向树屋那简陋的入口方向!
外面,腐萤涧幽绿的腐萤光芒被一片更加庞大、更加狂暴的移动阴影彻底搅乱!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刮擦玻璃的嘶鸣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小翅膀疯狂扇动汇聚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浪!整个腐萤涧的白色瘴气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剧烈翻滚着!
“关上门!”白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树屋那扇由巨大兽骨和坚韧树皮勉强拼凑而成的简陋“门板”前。他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泛起靛蓝色的微光,猛地按在门板上。一道复杂的、由靛蓝色光线构成的符文瞬间在门板表面亮起、蔓延,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暂时加固了防御。
几乎在白鸦完成封印的同时!
砰!砰!砰!砰!
如同暴雨击打芭蕉叶般密集的撞击声瞬间在门板外侧炸响!整个树屋都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剧烈颤抖!镶嵌在墙壁上的月光石光芒疯狂摇曳,瓶瓶罐罐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坚固的兽骨门板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变形,靛蓝色的封印符文在每一次重击下都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却也在飞速黯淡!
透过门板粗糙的缝隙,林夏惊恐地看到外面幽暗的光线下,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油亮黑甲、口器如同锋利弯钩剪刀般的狰狞虫豸,正疯狂地用它们坚硬的头颅和锋锐的口器撞击着门板!它们复眼中闪烁着贪婪、嗜血的暗红色光芒,目标明确地锁定着树屋内部——更准确地说,是锁定着兽骨台上生命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露薇!它们似乎被露薇身上那最后一丝残存的、被锁魂针强行留住的“月痕”灵性所吸引!
噬魂飞蠊!名副其实!
“它们的目标是她的残魂!”白鸦的声音在撞击声中显得异常冰冷,他一边维持着封印,一边快速从腰间一个兽皮袋中抓出一把深紫色的粉末,猛地扬洒在门板周围的地面上。粉末接触空气瞬间燃起幽紫色的火焰,形成一道环形的火墙,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某种驱虫物质的气味。
但效果有限!噬魂飞蠊似乎对火焰有一定忌惮,冲击稍缓,但依旧在外围盘旋、嘶鸣,如同等待猎物的鬣狗,寻找着防御的破绽。门板上的靛蓝符文已经岌岌可危!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在冲击声中依旧毫无知觉、眉心银星微弱闪烁的露薇,又看向那随时会被攻破的门板。肩胛处那根暴露在外的妖化花刺因他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尖端那滴混合着血色的奇异露珠终于承受不住震动,“啪嗒”一声滴落在冰冷的兽骨地面上。
露珠接触地面的瞬间,竟没有立刻被吸收或挥发,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带着银蓝双色光晕的涟漪!涟漪扩散开来,掠过门板缝隙时,外面盘旋的噬魂飞蠊群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发出一阵更显焦躁和愤怒的嘶鸣!
林夏猛地一愣!他体内的契约烙印也因为这滴露珠的出现而微微发热!他能感觉到,这滴露珠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混合了露薇的花仙妖力、黯晶污染和他自身的生命力,带着一种…原始的、混乱的驱离感?这力量极其微弱,但似乎能扰动这些嗜魂的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啧…真是热闹啊…”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浓浓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在树屋内部响起!
林夏和白鸦同时警觉地看向声音来源——竟然是那个弥漫着靛蓝雾气的水晶棺!不知何时,棺盖内部凝聚的雾气剧烈翻滚起来,一个模糊、扭曲的、仿佛由烟雾构成的人脸轮廓,在水晶棺壁上若隐若现!那声音,正是从这烟雾人脸中发出的!但仔细听,那音色…分明是之前骸骨桥上的妖商鬼牙!
鬼牙的特殊能力——通过某种媒介(水晶棺雾气?)进行投影或精神沟通,展现其诡异手段。
“白鸦老东西,你这破棺材还是那么不顶用啊,连几只小虫子都挡不住?”烟雾鬼脸发出嘲讽的咕哝,“看来你当年从那鬼地方带出来的‘宝贝’,也快不行了?”
白鸦维持着封印的手微微一顿,靛蓝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冰冷。“鬼牙,你找死?”
“嘿嘿,别紧张。”烟雾鬼脸的声音带着一丝狡猾的轻松,“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刚才的交易…看来你罩着的这小子不领情。不过没关系,我这人做生意,最讲究…灵活变通。”
烟雾鬼脸“转向”林夏的方向,那双烟雾构成的“眼睛”部位,两点幽光如同鬼火般亮起。
“小子,看到了吗?外面那些噬魂蠊,只是开胃菜。暗夜族真正的主力就在后面,它们对‘月痕’的渴望,可比老头子我纯粹多了。你们撑不了多久。”鬼牙的声音带着**裸的威胁和诱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用你肩上那根‘小嫩芽’,换一样东西…”
烟雾人脸在水晶棺壁上扭曲变化,似乎想凝聚成某样东西的形状。“…一套‘月痕妖甲’的右肩部件!用月仙妖褪下的残蜕融合腐萤沼千年尸泥所铸!穿上它,能暂时掩盖她的‘月痕’气息,甚至能模拟出几分微弱的花仙妖力波动!足够你们瞒过这些没脑子的虫子,逃出腐萤涧!”
烟雾凝聚的“肩甲”形状模糊不清,但林夏能感觉到那烟雾中传递出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纯的月光花仙妖气息!这气息与露薇同源,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感。
(鬼牙的诱惑:提出用林夏的花刺交换“月痕妖甲”部件,此甲能掩盖露薇气息,但也暗示其负面效果(阴冷、**)。)
“怎么样?用你身上这点小麻烦,换一条活路?很划算吧?”鬼牙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别指望白鸦那老东西能保护你们多久。他现在…自顾不暇呢。”烟雾鬼脸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白鸦,又看了看那水晶棺中的人形轮廓。
林夏的心脏狂跳!一个艰难的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一边是自己身上这妖化的象征,不知是福是祸的“嫩芽”,但显然蕴含着某种力量(刚才露珠的扰动就是证明)。另一边,是一件能救露薇、帮助他们摆脱眼前绝境的诡异妖甲!但代价是交出这“嫩芽”,并且穿上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甲胄…
他能信任这个贪婪诡异的妖商吗?那妖甲真的能救露薇?还是另有所图?失去了这根花刺,他的力量会如何?契约又会如何?
就在林夏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兽骨台上的露薇,仿佛感应到了那“月痕妖甲”烟雾中传递出的同源气息,身体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眉心那点银星也随之闪烁,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虽然微弱,却清晰可闻!
“露薇!”林夏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他看到露薇似乎因那同源的阴冷气息而痛苦,那眉心银星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丝!这妖甲…有问题!
“滚!”林夏猛地抬头,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住水晶棺壁上的烟雾鬼脸,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的怒火,“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做这种交易!”
他无法忍受露薇再承受任何痛苦!更无法想象让露薇穿上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东西!
“啧…冥顽不灵…”烟雾鬼脸发出不满的咕哝,幽光闪烁。
轰——咔啦!!!
林夏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猛然炸响!白鸦维持的靛蓝符文终于达到了极限,在数只体型明显更大、甲壳上闪烁着诡异暗红纹路的精英噬魂飞蠊的合力撞击下,彻底崩碎!
兽骨和树皮拼成的门板如同纸糊般炸裂开来!无数碎裂的木屑和骨片如同炮弹般向屋内激射!
白鸦闷哼一声,似乎因封印破碎受到反噬,身形微晃,后退半步。
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的噬魂飞蠊,带着刺耳的嘶鸣和嗜血的贪婪,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疯狂地涌入了狭窄的树屋空间!目标直指兽骨台上的露薇!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精英飞蠊,口器大张,暗红色的复眼锁定了露薇眉心那点微弱的银星,如同看到了世间最诱人的美味!
死亡,近在咫尺!
“不——!!!”林夏目眦欲裂!绝望、愤怒、以及对露薇的守护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契约烙印处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肩胛处那根妖化花刺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意志和露薇的危机,猛地爆发!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混合着银蓝双色的能量光流,如同失控的洪流,从林夏肩胛处的花刺尖端狂涌而出!不再是之前那微弱的清凉感,而是一种带着撕裂和毁灭气息的力量!
这股力量瞬间席卷林夏全身!他感到自己仿佛要被这力量撑爆,视野边缘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蓝色!巨大的痛苦和一种奇异的、掌控力量的快感交织在一起!
(林夏妖化力量第一次主动爆发:在极端情绪和生死危机下失控。)
林夏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迎着那噬魂飞蠊的黑色洪流,猛地挥出了右臂——那根妖化花刺所在的手臂!
轰!
一股凝练的、带着银蓝色锯齿状边缘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弯刀,从他挥出的拳锋(或者说花刺尖端)爆发而出!这道冲击波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扭曲、撕裂的轨迹,瞬间扫过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精英噬魂飞蠊!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
那几只甲壳坚硬、足以撞碎封印的精英飞蠊,在接触到这银蓝能量波的瞬间,如同热刀切牛油般,坚硬的甲壳被轻易撕裂、切割!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和甲壳碎片四处飞溅!它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瞬间分尸!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反击,让汹涌的飞蠊洪流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后面的飞蠊似乎被这恐怖的杀伤力和同伴瞬间的死亡震慑住了,冲击的速度明显一缓,发出更加焦躁的嘶鸣。
林夏自己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和那根沾满了飞蠊污血、却依旧闪烁着危险银蓝光芒的花刺。刚才那一击…是他发出的?那股狂暴的力量…来源于这根刺?
剧烈的虚弱感和撕裂感瞬间袭来,刚才那一击似乎抽空了他体内大部分力量,契约烙印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剧痛。但看着眼前被暂时遏制的虫群,看着兽骨台上依旧昏迷却暂时安全的露薇,一股扭曲的、如同野兽守护巢穴般的凶悍之气,在他胸中升腾而起!
他强忍着剧痛和虚弱,一步不退地挡在兽骨台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和空中盘旋的虫群,那根妖化花刺微微抬起,如同染血的毒牙,指向所有敢于靠近的敌人!
“来啊!”林夏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水晶棺壁上,烟雾鬼脸的轮廓剧烈波动了一下,那两点幽光死死盯着林夏肩胛处那根危险的花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却充满了贪婪和惊异的低吼:
“好纯粹的…混乱之种!那老东西…到底造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林夏初次展现失控的妖化力量,击退第一波攻击,但也暴露了自身异变的危险性(“混乱之种”)。露薇危机暂时解除,但虫群未退,白鸦状态不明,鬼牙虎视眈眈,林夏自身力量失控后的虚弱与代价问题浮现。
林夏那一声绝望的咆哮和随之爆发出的、撕裂银蓝能量波,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颗冰石。狂暴涌入的噬魂飞蠊洪流被硬生生遏止了一瞬,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精英飞蠊瞬间化为漫天血污碎块,腥臭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树屋。
然而,这短暂的震慑并未持续太久。短暂的凝滞后,门外和空中盘踞的虫群,在短暂的迟疑后,被露薇眉心那点微弱却如同灯塔般诱人的“月痕”银星再次点燃了贪婪!更加疯狂的嘶鸣爆发出来,虫群再次涌动,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汐,以更狂暴的姿态朝着树屋内唯一的空隙——被林夏撕开的虫尸缺口——涌来!
“呃!”林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撕裂感从契约烙印处蔓延至全身,仿佛灵魂都被扯开了一道口子。肩胛处的妖化花刺依旧闪烁着危险的银蓝光芒,但尖端却在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力量透支后的本能颤栗。他能感觉到花刺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疯狂搅动,带来尖锐到骨髓深处的剧痛,这剧痛甚至压过了身体其他地方的虚弱感。视野边缘的银蓝色光晕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发黑。
他咬着牙,强撑着想要再次抬起手臂,催动那根剧痛的花刺。但手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花刺根部,带来更深的痛苦,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虫群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那些狰狞口器上滴落的、腐蚀性的涎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白鸦冰冷的声音如同定身咒般响起。他不知何时已退到了树屋深处,站到了那个弥漫着靛蓝雾气的水晶棺旁边。他的左手依旧按在棺盖上,似乎在与棺内某种力量维持着联系。而他的右手,则虚握在身前,掌心中悬浮着一颗鸽卵大小、正在疯狂旋转、散发出刺眼靛蓝色光芒的晶体!那光芒强烈到几乎让人无法直视,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仿佛连空间都能冻结的气息!
“滚出去!”
白鸦右手猛地向前一推!那颗高速旋转的靛蓝晶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射向树屋入口处汹涌的虫潮!
轰——!!!
晶体在接触到第一只飞蠊的瞬间,并没有爆炸,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般骤然扩张!一圈肉眼可见的、深蓝色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的能量冲击波呈扇形猛烈爆发开来!
咔!咔!咔!
被深蓝冲击波扫过的噬魂飞蠊,无论是普通的黑甲兵虫还是那些精英个体,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它们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靛蓝色冰晶!冰晶并非凝固在体表,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渗透、冻结了它们体内的一切!前一秒还狰狞咆哮的飞蠊,下一秒就化作了姿态各异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雕!连它们复眼中嗜血的光芒都被冻结在靛蓝色的冰晶之中!
冲击波扫过林夏身侧,他只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掠过皮肤,却并未对他造成伤害。冲击波所过之处,无论是涌入的虫群还是屋外盘踞的飞蠊,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成片成片地化作冰雕!整个树屋入口瞬间被一片靛蓝色的冰晶丛林所覆盖!刺骨的寒气弥漫开来,甚至让空气中弥漫的瘴气都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粉末!
(白鸦展现强大实力:靛蓝晶体释放冻结冲击波,瞬间清场。)
虫群的嘶鸣戛然而止,只剩下死寂的冰寒。
林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片瞬间形成的冰雕地狱,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白鸦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人?
“哼!”白鸦冷哼一声,掌心的靛蓝晶体光芒黯淡,缓缓消失。他看都没看那些冰雕一眼,目光直接转向林夏,尤其是在他肩胛处那根依旧闪烁着银蓝光芒、尖端不断滴落混合着血色的奇异露珠、剧痛颤抖的花刺上停留了片刻。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外面那些飞蠊冰雕。
“愚蠢的爆发。”白鸦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你体内的东西,根本不是你所能掌控的!每一次爆发,都是在加速你自身的崩解,也是在…污染她的本源!”
林夏心头剧震!“污染她的本源”?是指露薇?
“看看你的‘杰作’!”白鸦指向兽骨台上依旧昏迷的露薇。
林夏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昏迷中的露薇,似乎受到了林夏刚才力量爆发的影响。她那苍灰色的长发,靠近发根的位置,竟悄然蔓延上了一丝丝极其细微、却触目惊心的…幽蓝色脉络!这幽蓝色与林夏花刺上的能量光芒如出一辙!而她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也隐隐浮现出几道同样微弱的、如同蛛网般的幽蓝细纹!
更让林夏心胆俱裂的是,露薇眉心那点顽强维持着她最后一丝生机的银星,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丝,而且那纯净的银色边缘,竟然也沾染上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幽蓝污迹!
林夏妖化力量的爆发,其混合力量(花仙妖 黯晶 自身生命)开始反向污染露薇的本源(月痕银星),坐实“共生即互相污染\/制约”的黑暗主题。
“不…不…”林夏踉跄着后退,巨大的恐慌和内疚瞬间将他淹没。他不仅没能保护好露薇,反而…在伤害她?用自己这失控的、污染的力量?
“共生契约,是双刃剑。”白鸦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锤,敲打在林夏心上,“她的力量在治愈你、延缓你体内黯晶污染的同时,也被你的污染所侵蚀。而你强行催动这份被污染后异变的力量,无异于将毒药直接灌入她的心脉!你刚才那一击的‘余波’,差点提前终结了她最后三天的期限!”
林夏如坠冰窟,浑身冰冷,绝望得几乎窒息。他看向自己肩胛处那根依旧带来剧痛、滴着污血露珠的花刺,第一次对它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厌恶!这就是守护她的代价?用污染来对抗污染?最终同归于尽?
“我…我该怎么做?”林夏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绝望的乞求,“怎么才能救她?怎么才能…停止这种污染?”
白鸦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根危险的花刺,又瞥了一眼水晶棺中模糊的人影轮廓,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救她的方法,我之前已经说了。永恒之泉,或者…等价的生命。”白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至于停止你自身的异变和污染…或者说,延缓你被这份力量彻底吞噬的时间…”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又捻起了一枚细小的骨针,但这枚骨针并非之前的幽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色的靛蓝,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只有封印。”白鸦的目光透过面具,冰冷地锁定林夏肩胛处的花刺,“在你彻底失控,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之前,封印住这个‘混乱之源’。但代价是…你会暂时失去这份力量,变得比普通人更脆弱。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失去力量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封印?失去力量?林夏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封印花刺固然能延缓污染露薇和自身崩溃,但同时也剥夺了他唯一可能保护露薇的手段。三天之内,他们还要去寻找渺茫的希望,路上可能遇到任何危险…
“至于她的胞妹艾薇…”白鸦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飘渺,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他的目光第一次显露出一种深刻的疲惫和…一丝痛楚?“…如果她还活着…或许…是唯一的转机。不仅仅是为了作为‘代价’…更是因为…”
白鸦的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树屋外,那片被靛蓝冰晶覆盖的死寂区域,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扭曲的“滋啦”声!
覆盖在入口处、冻结了无数噬魂飞蠊的厚重靛蓝冰晶,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大面积龟裂!一道道深邃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黑色裂缝瞬间布满冰面!裂缝之中,涌出浓郁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
这黑暗不同于之前树翁释放的暗灵脉死气,它更加纯粹,更加幽邃,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和吞噬一切光明的死寂!黑暗所过之处,坚固的靛蓝冰晶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带着被冻结其中的飞蠊冰雕,也一同化为黑色的粉尘!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渊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穿透了树屋脆弱的防御,席卷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呃!”白鸦首当其冲,闷哼一声,按在水晶棺盖上的左手瞬间青筋暴起,似乎在竭力抵抗这股威压。他掌中那枚墨色靛蓝骨针的光芒瞬间黯淡。水晶棺内的靛蓝雾气剧烈翻腾起来,里面的人形轮廓似乎也受到了冲击,变得模糊不定。
林夏更是感觉如同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强烈的窒息感和灵魂层面的恐惧让他几乎昏厥!契约烙印处传来前所未有的、仿佛要被彻底碾碎的剧痛!肩胛处那根原本剧痛的花刺,在这股浩瀚威压之下,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瞬间蜷缩、收敛了所有光芒,剧烈颤抖着传递出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夜魇魇本体阴影降临,展现压倒性力量层级。
树屋入口处,那片被黑暗侵蚀消融的冰晶区域,粘稠的黑暗如同帷幕般向两侧缓缓分开。
一个高大、修长、全身笼罩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色长袍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到任何面容,只有两点深邃的、仿佛连接着无尽虚空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深渊中的鬼眼,冰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扫视着树屋内的一切。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兽骨台上昏迷的露薇身上,在那沾染了一丝幽蓝污迹的眉心银星上停留了一瞬。暗红色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冰冷。
接着,那目光移向了跪倒在地、痛苦挣扎的林夏身上,尤其是他肩胛处那根因恐惧而蜷缩颤抖的妖化花刺。
最后,那两点暗红光芒,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刺向了树屋深处,竭力抵抗威压、护在水晶棺前的白鸦身上。
“白鸦…”一个低沉、冰冷、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漠然,“…千年了,你还是在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黑袍身影缓缓抬起一只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那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但随着他的动作,林夏和白鸦都感觉到,整个树屋空间内的黑暗仿佛都活了过来,带着粘稠的恶意,开始朝着他们无声地挤压、缠绕!
“把她…交出来。”黑袍身影——夜魇魇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还有…那个被污染的人类。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终极反派夜魇魇本体阴影降临,展现绝对力量压制。白鸦受制,林夏失去反抗能力,露薇命悬一线。水晶棺秘密面临暴露风险。绝境中的唯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