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袁鹤的忽然间离世,秦育良,和温院长心中是万般滋味难言。
一顿咳嗽过后,就这么快的送走了一个人。人的生命怎么会如此脆弱。
温院长抑制不住一种悲伤的情绪,任它自由。眼泪犹如断线之珠,倏然而落,人呆立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微笑熟睡,不再醒来的男人的脸。
这种无言的感伤是最让人担心的。因为,她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秦育良:“鹤子,你走吧。我知道,你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这疾病的折磨,无非是一种精神力在支撑。三年前,给你检查时,担心你撑不过去三个月。”
“你当时就说,你鹤子命硬,老天爷一下子收不去,我能撑三年。我要再多送一些孩子进到高一点的学校读书,看他们能走出大山,就高兴。”
“你还说,良子下回来是领着媳妇回来,不领回来不要来见我,来见我跟你急。可是,对不起啊!鹤子,我领回来的是你的一处心愿。没想到,我帮你达成了,你就撒手人寰。”
“你这么做太过分了,你选择了轻松,选择了自由,把思念留给我吗?”
秦育良一个大男人,不信神,不信鬼的一名医生,也开始泪如泉涌,没了形象。
温院长听了秦育良的话,倒有了一种解脱感。与秦育良以朋友方式相处,少去了人心里的患得患失,彼此都会轻松的。
虽然此时此刻,内心满是惆怅和淡淡的忧伤,甚至是还有一种失落感。
温院长,秦育良,洪胜舅舅,及当地村民一起,把袁鹤下了葬。
由温院长代笔,给袁鹤立了两块木碑。一块上面写着“袁鹤吾友,永恒于心。生卒年没写,后面却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友温瑾,秦育良。
村民也给袁鹤另立了一块木碑:“民师袁鹤,烛光精神。开昧存善,此生无悔。
当村民看到袁鹤两个字时,他们都吃惊了。袁鹤不是七岁时就死了嘛?他们全家也搬到另一个县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袁老师不是一直叫袁长宁吗?太多的疑问写在村民的脸上,他们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秦育良和温院长。
秦育良只好给这些群众做了一次演说家,道出了真相。
秦育良:“大家安静,请听我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袁老师的经历。
他本名叫袁鹤,是七岁前一直叫的名字。袁鹤身体不好,全村人当年都知道,他家里人也为给他治病,所以搬了家”。
“邻县有个老医生,给他治疗,收到了不错效果,他又活了下来,还读了一些书,念到高中毕业。”
“他十九岁来到这儿,做民办教师,是为达成两个心愿。一个是做一名拓荒者,用他所学的知识传授给当地的孩子,让他们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这二十几年中,他做到了,他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为孩子们传播知识,尽心尽力。”
“大家知道在袁老师袁鹤心中,这叫什么吗?他把这叫做希望,未来”。
“另一个心愿就是替父母,当年为他买童养媳的事,来此赎罪的。他一直在这儿等一个人,他说,他的父母欠她一个道歉。就由他来完成,此生不亏欠,来生好相见。我是学医的人,我不太相信来生学。但我的好友,袁鹤信了,我就选择相信。
总算是老天开眼,就在昨天晚上,他这个心愿也完成了。他全都做到了,他是在微笑中长眠的,他走时安祥,纯粹的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一脸微笑的离开。
说到此处的秦育良,几次哽咽,几次失语,泪水一直不停的往下流着。
莫名的送走一位好友,相见即诀别。对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残忍和无法接受。
可逝者安息,生者追思,这是一种情感永恒。秦育良顿了顿 ,又说到:“大家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叫“袁长宁”吗?实意是协音“愿长宁。”目的也是两个,希望孩子们有书读,有学上,将来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另一个愿望是“希望被他家里人,曾经伤害过的温瑾,能够获得平安喜乐,健康的生活”。
“袁老师的心是美的,人是善的。他是支燃烧自己的烛火,一直在照亮温暖别人。
众村民听到此,更多的是面面相觑,又有太多的人为此而感动,流下了眼泪,掬一把同情,他们的情感表达略显粗犷。
秦育良:“我只能希望,他的希望成为一种永恒。他的愿望成为久远!”
“我更希望从此以后,天堂里永远无灾无难,他会成为一个快乐幸福的人。”
秦育良说着这些话,内心却是痛苦的。这话里没有什么新意,更是千百万人送走一个人时的固化语言风格。
以前的他会嗤之以鼻,笑那些人造作。
但是他今天不但做了,也说了,说的自己悲从中来,泪眼婆娑。多少过往涌上心头,活人总是在道别与告别,欢迎与相送中泪眼朦胧……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平凡人的名场面又是什么?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又有无限多的解。
有人说利,有人说权,有人说名誉,有人说人情,可有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真正友谊呢?
应该是有的,要不然秦育良也不会站在袁鹤的坟茔前久久不恳离开……
温院长伸出手来拉了一下秦育良的衣袖:“秦育良,我们走吧,逝者安息。袁鹤是飞着走的,他是快乐的,你仔细想想他的名字。“袁鹤”,何尝不是远去飞翔的鹤呢?”
“你说他自己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这个原因呢?因为他的内心平静,心无杂念。虽然病了一生,却是干净了一生。临走又把一切都放下了。”
这让我想起来了三生石的故事,我们该算是三生有幸吧!你觉得呢?
秦育良睁大了眼睛,盯着温院长的脸:“你也相信,人有来生?三生石的故事讲了什么?”
秦育良很好奇,盯着温院长等下文。
温院长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人常说,男人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虽然没和男人接触过,但看秦育良的模样,这句话应该是对的。”
于是温院长开口到:“相传唐朝有个人叫李源的人,最初家境优渥,是一富家子弟中的富二代。但父亲受牵连入狱被杀。李源因此心灰意冷,变卖了所有家财,想出家。”
“这期间他结识了一个叫圆泽的和尚,并成为了挚友。有一年,两人相约去峨眉山听经论道。因选择路线上有了分歧。”
“李源要走水路,圆泽选择旱路。两人意见不同,但圆泽舍不得友情。于是跟李源同水路而行。”
“将要上船时,圆泽则安顿李源。水路上会遇到一王氏妇人,怀孕三年而未生。我今将成为他腹中胎儿。三天后中午会出生,望君十三年后来看我,我们杭州市天竺寺外会重逢。”
秦育良:“这说的意思可是前世今生吗?”
温院长含泪点点头,又说到:“十三年后,李源前来赴约。只见远处一牧童骑在牛背之上,横笛而歌,“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故人远相访,此生虽异性长存”。
“牧童告诉李源,他就是当年的圆泽和尚,听罢,李源泪洒当场。有点歉意的说,我若不坚持走水路,你可否不会离开?牧童说,此乃命定,前世今生,我们是友,与其他又有何干,即便此后再去,必定三生石下又见,我们早已情定三生了。”
此刻的秦育良就像个小孩子问温院长:“你相信情定三生么?”
温院长很用心很用力的点点头:“相信”。
秦育良一把抓住温院长的手,激动的说:“相信就好,相信就好!”
接下来,他转过头,对着袁鹤的坟说到:“袁鹤,袁长宁,你给我听着。三生有幸,下辈子仍是好兄弟,再续前缘。”
“这一世因为偏执,忠于曾经的爱怜,不肯自拔,但她不属于我。而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不再固步自封了。”
秦育良向袁鹤的坟茔深深的三鞠躬后,一伸手将温院长拥在怀里:“袁鹤,我三年前向你发过誓,再来见时,必携心爱女孩之手,立于你面前。你笑我是敷衍,怕我不肯改变。”
“但我明白了,爱有多种,曾经是习惯,是垂怜,是一种舍不得,但两情相悦,可那只是兄弟情,同窗情,而非爱情。”
“世间,友情长存,何尝不是一种爱,爱的通心,心灵相犀,也可三生三世”
“而爱情却有苦有甜,有悲有喜。缘未尽尽来,情未尽尽续。我找到此生共渡的人了,你道歉又祝福的温瑾。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情深似海,缘定三生,我们今世开始相约,远飞之鹤,可是要给予我们祝福的。千山万水暂有别,同心久念兄弟情”。
秦育良的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山岭,轻柔缠绵着拂过秦育良与温院长的身体。似鸟语,似虫鸣,更像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欢悦。
洪胜舅舅看着袁鹤坟前站着的俩人,口中喃喃:“秦育良,好你个臭小子,在家是死不承认。害得我大脑缺氧,血压飚高。在这儿又亳不保留,坦露心扉,回家后老头子就不理你了。”
本来很悲哀悲伤的氛围让洪胜舅舅一打扰,这种压抑变得轻松不少。
温院长,一副哭腔:“秦育良,你不是个东西,昨天脕上,还说无意中为袁鹤达成了心愿。还说我们不熟,只是朋友,你今天又反悔了吗?”
秦育良:“女人就是长头发,见识短,那么叫真干什么,不累么?走吧!鹤以远行,明年再来看他,他一定是快乐的”。
温院长:“海为龙世界,云为鹤家乡。远行之鹤,高上云端。有缘相聚,无缘相守,但情定三生的好友是一定的。”
高天之上,一排鸿雁,从头顶鸣叫着飞过,它们与鹤才是同类吧!
当把袁鹤的后事办完已是两天之后。秦育良和温院长,洪胜舅舅又去祭拜了温润和浩佳莹。然后一起离开了老屋。
温院长计划出行时间是三天,这反而成了五天。这的事告一段落。
秦育良才想起家中的安雪,太多自责涌上心头,他有点左右为难了。
虽然和温院长一冲动就表白了,仿佛有点应了袁鹤那句话。“做起事来猴急,还有点拼命三郎。”
秦育良:“安雪能接受温院长么?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再则与温院长见面时候也不多,甚至是没说过几句话。”
“自己这是爱,还是同情心作祟了。他有点理不清了。还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来没有后悔与无奈一说的秦育良。不知为何,心中有了种惭愧之感。
这感觉仿佛是对安雪的,一转今天大年初九了,他把安雪接到家里,只陪了四天,就把她一个扔下了。
临出院时,刚说的和安雪此生是父女,相依为命。十天未到,他秦育良就变了卦。那刚拉过钩,上过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盟誓又算什么?
秦育良的内心矛盾重重,骑着摩托车一路几次失神,吓得坐在后面的温院长和洪胜舅舅连连尖叫。
洪胜舅舅:“臭小子,有这么吓唬人的吗?我的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秦育良如同没听见一样,车速很快,耳边唬唬生风。
温院长也是心里怕怕的,但她没有说。她自己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更是满心自责。
自己不喜欢安雪是不争的事实。她对安雪的态度前段时间,也是因为浩夜的捐赠与关心而摇摆不定。
温院长此刻的心情也如同这山路一样,起起伏伏。
时间不长,终于来到温院长放自行车的地方。温院长下了摩托车,走过去扶起了自行车。她对秦育良说道:“你捎舅舅先回吧!我后面回去。”
秦育良听了,心里顿生出一种解放感。他扪心自问:“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温院长:“这回城多是下坡,顺畅着呢?你们先走吧!”
秦育良很听话的骑上摩托车捎着洪胜舅舅回城了。可他心里一直闪动着一个问号:“我对温院长的表白是对的吗?袁鹤让与我约定,相见之日,是让我带媳妇过来,他请我们吃饭。”
“可我当时与温院长都没承认。是温院长的故事感动了我,我怎么感觉我是一时冲动呢?秦育良啊秦育良,你可真行。”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且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