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家里,炕上仅有的一床被子,还被秦育良用来灭火了。
整个房间里尚算暖和,可这要是睡一晚上,自然会夜里寒凉,人会受不了的。
舅舅说道:“这回想睡觉,被子都是问题了吧!你这小子动作太快,我本想说外面有麻包,可以阻燃一下的。还没等我讲,你就迅雷不及掩耳的毁了一床被子。”
秦育良:“对不起啊!着急么,这么低矮的小茅草房,我怕火星子窜上房顶就麻烦了。
洪胜舅舅:“年轻人,讲的蛮有道理的。没事,你这急性子,我喜欢。”
听了这话,秦育良一下子丈二和尚了。不假思索的问道:“您喜欢我,这才刚见面,为什么呀?”
洪胜舅舅神秘的笑了笑,呵呵呵:“你猜”。说完就把秦育良搁在一也凉快去了。
接下来说道:“我这还有几床给小丽备下的婚被,今晚就拿出来用上。”
洪胜舅舅说完,便走到柜子旁边,打开锁,从里面往出拉被子,秦育良想也没想,也凑上去帮忙,一个人提着一床被子,放在炕上。
被子外面包着蓝色花布,提起来有点分量,至少六七斤重。看不出什么面料。
舅舅一边解着被子外面的包袱,一边说:“来小村打听过帮着照顾老屋的那家人,说你好像还没成家,我这不就给你准备了四床被子。”
“两床八斤的祝福是“你要发达。”两床六斤的是“六六大顺。”还有四床褥子都是四斤的,合起来咱们就“四平八稳。”
洪胜舅舅一边解着包袱一边唠叨着,脸上还时不时的充满幸福的笑。
包袱打开,两床锦缎棉被在白炽灯光下闪着耀人醒目的金光,大红大黄的锦缎,在灯光折射下,那龙飞凤呈祥的图案熠熠生辉。
闪烁着千丝万缕的光向四周散开,自带一种新婚的喜庆般,仿佛会说话。
可温院长:“舅舅,您这是唱得哪出啊!我这半生里,就从来没有过恋爱的念头,结婚的想法。我只想一个人好好的生活就够了。”
洪胜一听,立马火了:“啥子个丫头,还不想结婚。这是啥子个想法,不结婚,小孩子从哪里来,你这一生不就过7半个人生,你老了可咋办?”
温院长,秦育良都被这个一边指责,一边气呼呼,一边呕气样子的舅舅逗乐了,这不就是一个老顽童吗。不结婚就是半个人生,那结了婚就完整了吗?这话到底是有理还是没理呢?
温院长:“舅舅,我还没问你,这个院子,你怎么随便就能盖上房子,没人阻拦吗?”
洪胜舅舅听了,露出一脸商人才有的敏感度,斜睨了温院长和秦育良一眼:“怎么,想听吗?听是可以,听完了不许学,知道吗?”
这话一讲出来,又把温院长和秦育良同时惊愣了一下:“啥,不许学。这又强调,又恐吓的,这老头儿还真有趣。”
秦育良第一反应:“舅舅难道用了不正常不光彩的手段?不好意思了,才不允许我们效仿么?”
这话直白的厉害,气得洪胜直翻白眼:“你这小子,看一眼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噎死个人。心领神会就行了,还非得评个透彻,你这小子,是上天派来,故意气我的吧!”
温院长在一边听了,捂着嘴直乐:“舅舅,没脾气了吧,你这回也撞上“怼家”子了,有趣有趣。”
温院长又冲着秦育良,边笑边说“秦主任,真的没发现,一直觉得你威严高大,不苟言笑的。 谁找您问个事,都是一本正经的。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令人刮目呢”。
秦育良听了,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院长,有温度,有人间烟火气。顿觉女人这脑回路不是一般的长,还想法清奇。
于是在秦育良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一段话,“女人多半是头发长,见识短,经常忘了主题思想在哪儿。”
蓦的,这句话更是真理般的存在一样。然后还不five思索的说了出来。
温院长听了,不由得眼神一缩,这人就是个大男子主义么,于是说道:“你说什么呀!我忘记了什么吗”。
秦育良:“盖房子的事情,讲了一半,全差壶了,不想搞清楚为什么吗?舅舅有点小能量!我也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
说完,还露出一脸坏笑。
经秦育良这么一提醒,温院长:“还真是的,忙着看你俩斗嘴了,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温院长:“舅舅,你怎么在院子里盖起来的房子呀?”
洪胜舅舅:“又来了,又来了。这小子不说了么,我用了不正常不光彩的手段。”
温院长的好奇心上来了:“不光彩的手段,那就讲讲吧,我想听听”。
洪胜舅舅听了这话,又对秦育良翻了个白眼,装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这动作就像兔子翻白眼,把秦育良弄得哭笑不得。
洪胜舅舅又说到:“臭小子,就是你合给舅舅上眼药,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还不光彩手段,我。我竟让你说的如此不堪。”
洪胜舅舅这几句话,像耍性子的小孩,很不服气。
秦育良:“洪胜舅舅说什么呢?这个社会见识的事情多了,好多人的做法都在选择“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有几人能跳出这个世俗圈呢?”
洪胜舅舅愣怔了一下:“小伙子,讲的一针见血,的确如此。
“早在七年前,刚到这儿,这个小院子还有人打理,算是不错,但有些地方该修的不修,损毁很严重。”
“我与那家人商量,由我接替看护院子,当时他们不同意,我给了双倍价格,才拥有了看护权。”
温院长听了,不由长叹一声,我一年拿出半年的工资维护这里,生怕有个闪失,成了对养父母的不敬了。
秦育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铁律。很少有人能打破。”
洪胜舅舅:“然后又如法炮制,去请示了村官,还有镇上的镇长,土地管理所审批。 ”
“过程是合理的,但还是拿钱去投石问路了。他们是喜闻乐见的,并且非常高兴。
“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顺理成章的盖了这两间房子。”
温院长:“然后,你就住下来,再没离开大山。”
洪胜:“怎么可能,我一直奔走在腾冲和小村两地之间。那边的生意是需要打理的。”
“对了,你有一个表弟和表妹。他们都成家立业了。你的舅妈也不和我过了。我现在是一个人。”
这又是什么情况,日子都这么好过了,还老了闹分居。这还真把温院长弄懵了。
洪胜看了温院长的样子,知道她有想法,赶紧解释到:“我自己开店时,雇的一个店员,我三十二,她二十二。一来二去相熟,就在一起了。
小店由小到大,她的心也由小到大。”
“有了两个孩子后,她提出,店的分成要四四分,各占百分之二十五。两个孩子的部分由她保管。”
“我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出门去打听你的事,让她知道了。”
“刚回到家,这娘仨个又计划那百分之二十五的事,他们怕我找到你会让他们没好日子过。”
温院长,无语了,不由得脸色微变。亲情这东西,有时候在金钱面前好像一文不值。这亲情的天平,该怎样加码,才能维持一种平衡。
天底下的人心怎可这般计较。况且至今也素未谋面,且还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人世,就如此的明目张胆,那要是见了面呢?还要闹得鱼死网破么?”
温院长:“舅舅,难为你了。他们毕竟是您的妻子和子女。您别固执,这次 我们也相见了,自知彼此安好,足矣!其他勿谈。”
洪胜舅舅听了这话,立马泪水潸然:“丽丽,舅舅找了你三十多年,我与她们分开也十五年了。那儿最初的财产都给了他们。我几乎净身出户。”
“后来转战缅甸,去淘玉石,慢慢的又把生意做起来,盘活的。这全是舅舅的血汗钱,每一分都是清白干净的”。
洪胜舅舅说引此,竟声泪俱下:“我打算把它们留给你,我在无别的奢求,找一处地安享晚年就好。”
温院长终于明白了舅舅的意思,历经世事,他也经历]人生的浮沉起落,对所谓的亲情,意兴阑珊了。
温院长泪流满面:“舅舅,是我当年的不懂事,让您吃苦了。”
洪胜舅舅:“说的什么话,没有你的离开,你舅舅我,很可能还只是个酒鬼。”
“是这件事敲醒了我,我下定决心也要找到你。才有了后来的舅舅,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天意使然呢?”
洪胜舅舅笑着说:“这大年初五,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回来。你委托的那家人,两个老年人也走了,年轻的子女陆陆续续成了家,这儿他们也基本上不来了。”
温院长一惊:“啊!李大叔大婶都走了。我一点也不知道,可是,舅舅,这儿是您一直在守护。”
洪胜舅舅点点头:“是的,他们帮我盖上房子的第二年,就走了。这只有我。”
温院长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愫,大哭起来,口中喃喃:“住在这里二十年,除了温爸温妈,我还吃过李叔家的饭,庄子里的其他人我几乎不认识。”
“养父母对外一直说自己是私奔逃难留下来的,这一个庄子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俩是上海来的知名画家,文墨了得的温润和浩佳莹,他们一直隐姓埋名。”
洪胜舅舅听了也是一惊:“想起来了,当年的报纸上有报道过,说这两人畏罪潜逃,双双落进黄浦江了么,这报纸也会骗人吗?”
秦育良:“那纯属讹传,二老是悄悄从上海来到大山的,也是为了避祸,更是对浩姑姑的一种保护”。
秦育良这三言两语,如同摞下一颗炸弹。把洪胜舅舅和温院长彻底炸糊涂了。
温院长感觉秦育良知道的,比她这个养女还要多。这些事连她都不知道,洪胜舅舅就更不用说了。
温院长又认真仔细的想了想秦育良的话,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养父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过去,只说上海还有几个老亲戚,但也基本不走动了。
也告诫她出门上学填写父母这一栏都用的化名,也是他们在小村庄的常用名。
原来如此,都是为了保护,怕她知道养父母的身世,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怕养母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们宁愿双双终老于大山。他们怕被世俗打扰,告诉她二十年后可动用老屋里的东西。为得是留给她一片净土和安宁。
可是这段时间里,自己这颗平静的心还是起了波澜。想凭一己之力,去改变福利院的现状。还打了二老的遗物主意,自己是不是有几分可笑了。
他们如此用心良苦,自己却做的有点叛经离道,剑走偏锋。此时此刻的温院长是有些自责的。
秦育良继续说道:“说起来温润和浩佳莹二老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几个当事人都走了。我也是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也很浅湿。”
温院长:“我都明白了,我们听他们的才对,尊重他们的选择,不打扰为上。
夜很深了,几个人就在小屋子里过了一夜。
小村的天亮来的很早,不知不觉,太阳从东方的山林里钻了出来,挂在远处的山峰上。村子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声鸡鸣。
秦育良,温院长都早早的起床,结果发现舅舅洪胜早围着锅在忙乎着。
一大盆白面与玉米面两种蒸馍都出了锅。香喷喷的扣肉也蒸好了,就等着二人吃饭了。
一张炕桌上放在火炕上,等到秦育良和安院长洗脸刷牙后。一桌很暖人心的简单饭菜己经端上了桌。
洪胜舅舅的腿脚利索,手上功夫也不是盖的,简单的饭菜,盛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顿早餐无异是温暖温馨的,谁能想到,三个来自不同的地域的人,能凑到这小山村里,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得是多么神奇的一种相聚!
洪胜舅舅:“丽丽,有没有小时候的味道?小伙子,多吃点。”
温院长把一块扣肉放在口里,还是入口即化,香飘四溢。秦育良也吃的满口留香。
温院长:“有,记忆里的味道。”
洪胜舅舅:“嗯,你小时候,姐姐姐夫上班,我就背着你,给你喂米糊吃。”
“你四岁时,我能进工厂了,结果就出了事。要不然,我们一家人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在一起。”
人老怀念过去,是一种天性,餐桌上气氛有点清凉。
洪胜舅舅赶紧转移话题:“看我这张嘴,胡说什么呢?这不很好吗?四十多年了,我们爷俩都在,这也是老天开眼了。”
还没等温院长讲话,秦育良先接过了话茬:“其实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人不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走到最后,可又有几个人取到了真经。”
一席话惹得洪胜舅舅和温院长,都侧目而视。
洪胜舅舅:“小伙子,“有见的,”老年人信了。”
温院长盯着秦育良看了半天:“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每个人又都是透明的。谢谢你秦育良,一下子让我明白了很多。”
秦育良对上温院长的眸子:“谢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好吗?”
温院长:“那就不用谢了,我省下几个字就饭吃去”。
秦育良被温院长有点小性子的话逗乐了,心情特别好。
小山村的早晨是充满清新和欢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