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安雪,此刻的安雪真有点像众星拱月了。
此刻金阳横东,落影琳琅,一园花树在轻风中飒爽。福利院的新天开始了。
五人来到洪胜舅舅的房间,洪胜舅舅找出纸笔,只是吗,他这只有钢笔、墨水、和普通的纸。与传统的笔墨纸砚不着边际,浩震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小雪儿,浩爷爷先看看你写的钢笔字吧!可以吗?”
安雪很配合的笑着说:“当然可以了,只是我的字没什么进步,因为我并没有太去练字,请浩爷爷见谅。”
开雪说完也不再扭捏,拿起钢笔,便在一个记账本子的后面开始写字。他右手拿着笔,小脑袋思考了一下,就开始落笔,当他写完时,竟是一首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气呵成,流利的不能再流利了。
浩震宇看了这首诗,又是一次点头又摇头,他举着这个本子,仔细认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便说到:“小雪儿的字,的确有个人的风格,说你是夜儿的徒弟,这字里行间里并非完全相似,差距还很大的。大概是女孩的心性吧,在笔法里添进了无限的温柔情怀,刚硬有度,温柔有序。不假时日,你在写字这条路上,定会又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了不起呀!”
这是浩震宇发自内心的赞叹,然后又问道:“雪儿,你的毛笔字和钢笔字有相似度吗?我多想看看你的毛笔字写的如何呀?”
浩夜站在旁边,心里有点吃惊,这老父亲执着的劲儿上来了,还真是有点刨根问底。浩夜生怕浩震宇,再往下说下去,会引起安雪的深埋在心底的那个梦。他不无担心的对浩震宇说道:“父亲,雪儿的毛笔字和钢笔字很像,您如果想看,我可以去超市把笔墨纸砚买回来,让小雪写给你看,可以吗?”
浩夜的话似乎提醒了浩震宇,浩震宇眼晴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安雪写的那首诗,不假思索的说道:“好,我特别特别想看看小雪儿的毛笔字,和你有到底有几分相像。你们看来是师出一家,但还总是有不小的区别,不知道为什么?我这种感觉很强烈。看上去你不像他的老师,倒有点另有师门的样子。”
浩夜被浩震宇这句话吓了一跳,急忙很蹩脚的解释道:“我只是偶尔指导指导小雪的写字方式方法,她太聪明,一点就会,根本不用我太去操心教她所有的写字笔画笔顺,所以她自己发挥的情况更多,这样就不用受别人的书法笔记而被局限了。”
浩震宇听了浩夜鬼扯的一顿话,似乎还很有道理,他也没再往下说什么。而站在一旁的秦育良却被浩震宇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想:“这浩震宇,简直就是火眼金睛,对于这舞文弄墨的事竟这般的执着,天底下除了他也没谁了。”
“这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意,他能理解到浩震宇的心情。他对师傅温润的感情,就如他对自己的师傅岳瑾初一样,没有其他,只有尊重和爱护,更多的是思念。而今的自己,不也掉进了这种永远怀念的情感当中吗?每当学习后的夜深人静时,他勤于良友,何曾放下老师一家,他现在是把全部的思念都寄托在安雪身上,照顾安雪,长大成人,是他现在最大的执念。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情的寄托?”
秦育良想到这些,心里有点略略的酸疼,他明明知道浩震宇感应到了与安雪之间可能有着某种联系,但现在谁也不能说明白这件事,甚至是打算隐瞒一辈子,就怕安雪在受旧事重提的折磨。”
洪胜舅舅也从浩震宇的言辞中体味到了那种对过往的深深怀念,不由得感叹道:“老浩子,事已至此,我们接受一切的现实,你去小山村时,我也陪同你一起。那里我住了七年,太有感情了,我也很怀念一个人在那里独处的日子。”
洪胜舅舅这话一出,浩震宇是一点也不知,他终于把视线从安雪那首诗上移开,问道:“您在哪一个人住了七年?这又是为什么?我听小夜讲过小师妹的经历,难道你是为过去的事在那等小师妹的原谅?”
洪胜舅舅长叹一声说:“是啊,因为多种原因,我们心里都有一个结,我是想办法打开这个结,才在那里住了七年,也就是为了等到小丽有朝一日回去,能够原谅我。我很幸运,终于等到了那一天,还认识了个不打不相识的臭小子秦育良,很好,我这一生很知足了。”
浩震宇听了洪胜舅舅的话:“老洪,你做到了,很好。你和秦小子秦育良,还不打不相识,这里边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吧,闲时讲给我听听。”
浩震宇此刻才转过头,细细的打量着秦育良,不由得直点头,心想:“这人五官面相长的英气逼人,干净柔和,还沉稳安静,年轻时都不会输于浩夜,看上一眼都给人一种,过目不忘,且很有亲和力的样子。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浩震宇不由得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刚才秦育良骑着摩托车捎安雪过来,他一门心思全在安雪身上,连秦育良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细听,包括秦玉良讲的那些话,他也没太在意。现在想想,自己好像有些失礼了。即便浩夜与秦育良是好朋友,但他毕竟是第一次与秦育良相见,不免有些难为情。
浩震宇:“小良子,我对这的实际情况了解太少了,也来的十分匆忙,刚才一心一意在小雪儿身上,你进门与浩叔叔讲的话,我都没听太清楚,不好意思啊,望见谅!
但是,浩震宇很直接:“我感觉得到,你讲话的出发点,全是为小安雪好,你们仨个好像在处处保护着小安雪,对我有防范意识存在。我也感觉到了,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搞教育工作这么多年,无论因公因私,我都不可能去伤害一个孩子,我只会对她更好,我喜欢这样的小安雪。”
秦育良听了浩震宇的话,当着安雪的面,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多亏小安雪对这些话的理解,都是,无论是秦爸爸还是浩爷爷,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所以她没有多想,也未顾上去多想,此刻只剩下开心了。
浩震宇的话自然让秦育良放了心,大家虽然都是在为一个小安雪的心态,在努力的保护一种持续存在的问题,安雪虽然人小,但重情重义,也因此,她把自己圈在了一个自己设定的套子里,走不出来。而这些又不能说,至少不能当着安雪的面来说。这些又成了存在浩震宇与洪胜舅舅、浩夜、秦育良三人之间的一个结,这是一种不透明的状态,在这几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韵味,浩震宇是虽有些看破,却不能说破,这快把他那豪爽的性格快憋疯了,虽然他表面上风平浪静。
从另一角度讲,浩震宇总觉有些事情让自己理不透,那就是温院长温瑾,对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师兄也是情意淡谈。仿佛她的心中也藏着心事。他的内心世界总是有了淡淡的缺失感,他觉得他是被秦育良,自己的儿子浩夜和洪胜舅舅几人排外了,连温院长温瑾这个小师妹也把他冷处理了。他觉得自己是被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给边缘化了,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笼罩了浩震宇的身心,他有点心灰意懒了。
浩震宇这种感觉自然与浩夜有太大关系,他感觉自己的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对他这个老父亲没讲实话。他也发现了,温院长这两天没太跟自己聊过天,似在有意避开什么一样。这让具有敏锐观察力的浩震宇又联想了很多,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好,还有一心烦意乱。
而让他高兴的事是,洪胜舅舅那是个满腔热血的人,一得空就想办法与他说个天南海北,地老天荒……
浩震宇想了想:“洪胜舅舅也许是打开这些问题的缺口,于是浩震宇皱起的眉头又松开了,他生出了一种探寻秘密的心理,打算今天下午从洪胜舅舅那儿突破了。
站在浩震宇身边的安雪,被浩震宇这脸色上的前前后后变化,弄得有点吃不消了,心里莫名的想到:“这浩爷爷到底是为什么呀?脸色瞬间变来变去,一会愁眉苦脸,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又心情大好。还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真奇怪。”
安雪终于问了出来:“浩爷爷,你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浩震宇的思维其实是抛锚的,被安雪这一问,才转了回来,这才发现周边四个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举了举安雪刚才写下的那首诗,说道:“我看着小雪儿的这首诗,走神了。”
然后他又低下头,对安雪问道:“雪儿,你为什么要写李商隐这首诗呢?这首无题诗,你能理解它的意义吗?”
安雪听了,轻轻的回答道:“李商隐的这首《无题》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极具代表性的爱情诗之一,情感深沉、意境凄美,表现了诗人对爱情的执着、坚贞与无奈。
“相见时难别亦难”,开篇即点出主题:相会之难与离别之痛同样深切。两个“难”字叠加,强化了情感的沉重感。这不仅是空间上的阻隔(如恋人分隔两地),也暗含命运、社会或现实因素造成的无法圆满。
“东风无力百花残”。借景抒情。东风本应带来生机,但“无力”,象征希望渺茫;百花凋零,暗示美好事物的衰败。这一句以自然景象烘托出内心的哀伤与失落,营造出一种凄凉、萧瑟的氛围。
“春蚕到死丝方尽”,运用比喻。“丝”谐音“思”,春蚕吐丝至死方休,比喻思念之情至死不渝。这是一种极致的执着,表达了诗人对爱情的忠贞与无怨无悔。
“蜡炬成灰泪始干”。蜡烛燃烧自己,流泪直至燃尽成灰。比喻为爱奉献一切,直到生命终结。泪水象征痛苦与思念,“泪始干”意味着只有生命终结,思念才停止,极言其情之深之苦。
浩爷爷,这像不像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李商隐以极富象征意味的语言,将个人情感升华为永恒的艺术之美,使这首诗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不朽的经典。
“可是浩爷爷,我更喜欢现代语言风格解释的那两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浩震宇看了一下身边的小安雪,忍不住又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问道:“你前面解释的很好,把每一个句子都说的一清二楚,才九岁的孩子,能理解这么深刻,还能引经据典一样,爷爷给你点一个大大的赞。请你告诉浩爷爷,为什么喜欢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两句呢?”
安雪歪着小脑袋盯着浩震宇的脸说道:“当然可以。我喜欢它们,是因为这两句原本写的是爱情的至死不渝,却在时光的流转中,被赋予了新的灵魂。”
“今天,我们常常用它来形容老师,形容那一盏在深夜仍亮着的台灯下,伏案批改作业的身影;形容那三尺讲台上,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老师就像燃烧的蜡烛,明知燃烧自己,却依然选择点亮黑暗。老师点燃智慧的光,给迷茫的心灵映照方向。老师用温暖的光捂过多少求知的心。为学生照亮前行的路。”
“老师不求回报,只愿你走得比他们更远;老师甘于平凡,却在平凡中撑起一片星空;老师是光的传递者,是灵魂的摆渡人。 而老师的爱,如蚕丝绵长,如烛火不熄,纵使岁月流转,依然温暖人间,他们就是一群无私奉献的人。”
浩震宇被安雪的回答彻底惊呆了,怔怔的盯着安雪的小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浩夜、秦育良自是理解安雪的想法,更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小脸还有点激动,此刻也涨得绯红。
秦育良不无担心的看着此刻的安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浩夜淡淡的说道:“小雪真是太聪明了,才上四年级就把李商隐的这首《无题》解释的这么完美,老师都佩服你了。”
浩夜说这句话,当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不想让浩震宇再问下去,他生怕牵起安雪的伤心事。
此刻的浩震宇,却没顾及到知子莫若父这个说法,而是对安雪说道:“小雪儿,你好像特别喜欢老师这个职业,这是你将来的梦想吗?”
这问题很跳跃,但也是那个时代常问孩子的问题,你长大了想要干什么?是当科学家还是医生?是当农民,还是工人?等等。
安雪听了浩震宇的问话,却没有再回答,只有泪光在眼圈中打转,他转过身对秦育良说道:“秦爸爸,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