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墙 第71章 失足落水

不多时，几名侍卫便押着看管咏石的护卫匆匆上前，那护卫一进殿门，便被按得双膝跪地，“扑通”一声重重磕在金砖上。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护卫吓得面如金纸，浑身筛糠般颤抖，额头连连撞向地面，磕得咚咚作响，“是属下失职，没能看好咏石，让他出了意外，请王爷降罪！”

诚王却仿若未闻，依旧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指尖划过温润的玉面，眸色深沉如潭。

他目光扫过跪地的几人，神色漠然无波，淡淡吩咐道：“传府医来，验明他的死因。”

府医匆匆上前，一番仔细查验后，躬身回禀：“回王爷，咏石脖颈处有勒痕，身旁留有遗书，看情形……是自尽而亡。”

丽贵太妃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尽？莫不是有人逼他封口，才寻了短见？”她眯起双眼，眉宇间满是不耐，只觉得此事越发棘手。

诚王抬眸与丽贵太妃对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母妃说笑了，这诚王府戒备森严，守卫重重，他若不是心甘情愿，怎会轻易自尽，又何来他人逼迫之说。”

听着众人的话语，诚王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脑袋如拨浪鼓般连连摇晃，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口中不停念叨着：“他死了……唯一的证人也死了……谁能给我的策哥儿一个交代？谁能还我儿公道……”

那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伤，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旁的几位庶妃见状，心中虽有几分不耐，但碍于脸面，还是纷纷上前，柔声安慰道：“王妃莫要太过伤心，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是啊王妃，苍天有眼，您且保重身体才是。”

可这些轻飘飘的安慰，对于此刻悲痛欲绝的诚王妃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根本无法慰藉她心中的剧痛，她依旧低声啜泣着，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

丽贵太妃见状，突然皱起眉头，面露不耐，厉声呵斥道：“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哪里还有半分正妃的端庄仪态！”

听到丽贵太妃这般苛责，诚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生硬地反驳：“母妃，芸儿刚刚痛失爱子，心如刀绞，以泪洗面乃是人之常情，还请母妃莫要如此苛责于她。”

丽贵太妃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地看向诚王：“你倒还有心思在这里替她辩解！与其浪费口舌与哀家争执，不如赶紧去彻查策哥儿的真正死因！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对得起策哥儿的在天之灵？”

诚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说道：“母妃，儿臣已经派人仔细查过，策哥儿的确是失足落水而亡，并无其他隐情。”

话音未落，丽贵太妃猛地一拍桌案，上好的紫檀木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怒喝道：“简直一派胡言！若是单纯失足落水，这满府的下人难道都是睁眼瞎吗？怎会眼睁睁看着世子出事而毫无作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你分明是在刻意隐瞒！”

“娘娘息怒！您手上还有伤，可万万动不得气！”身旁的嬷嬷满脸忧虑，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又转头对着府医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给娘娘瞧瞧！”

“是是是！”府医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提着药箱颤颤巍巍地上前，可还没走两步，便被丽贵太妃抬手喝住。

“不必了，哀家无碍。”丽贵太妃缓了缓气息，摆了摆手，目光再次与诚王交汇，眸中满是质问。

诚王侧头看向她，语气缓和了几分：“母妃既然受伤了，还是让府医看看为好，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些许皮外伤，怎比得上我孙儿的性命重要？”丽贵太妃语气冰冷，话锋一转，突然扭过头，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诚王身旁的心腹侍卫，“这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你们可都仔细查过了？半点疏漏都不能有！”

她说这话时，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浓浓的威压。

那侍卫心头一凛，悄悄抬眼瞥了丽贵太妃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躬身回禀：“回贵太妃娘娘，属下已带人彻查了王府各处，询问了所有相关下人，正如王爷所说，世子确是失足落水而亡，并无异常。”

“好啊，杨氏！你当真是好本事！”丽贵太妃闻言，柳眉倒竖，涂满丹蔻的手指如利剑般直直指向杨侧妃，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愤怒，“竟能将我儿迷得神魂颠倒，连亲生儿子的死因都不愿深究，这般包庇于你！”

杨侧妃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这“魅惑王爷、包庇罪责”的罪名，她万万担当不起。

她惶恐至极，连连磕头求饶，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娘娘饶命！娘娘明鉴啊！妾绝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时的她早已六神无主，话语也变得语无伦次。

站在一旁的诚王面色平静如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母妃，您怕是有些糊涂了，芸儿方才丧子，伤心过度，此事与杨侧妃无关，休要再胡乱指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此时此刻，殿内众人皆沉默不语，大气不敢出，整个场面气氛异常紧张压抑，哪里还能看得出往日里母慈子孝、妻妾和睦的温馨场景。

丽贵太妃没想到儿子竟敢当众忤逆自己，不禁怒从中来，冷笑一声，连声喝道：“哼！当初就不该让你这狐媚子进府门一步！如今酿成此等大祸，实在罪不可赦！来人啊，把这杨氏给哀家押回偏院，禁足一年，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求求娘娘开恩！求求娘娘饶了妾吧！”杨侧妃闻言，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想要向前爬几步，拉住丽贵太妃的裙摆求情。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公子邢，见母亲被如此对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之色，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喊道：“祖母……求您饶过母亲吧！母亲是被冤枉的！”

丽贵太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卑贱东西！还敢替她求情！连同杨氏所生的那几个孽种，一并给哀家关进柴房！没有哀家的允许，谁也不准给他们送饭送水！”

尽管丽贵太妃已经厉声下达了命令，但在场的侍卫和下人却只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动手——一边是太妃，一边是王爷，他们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丽贵太妃见众人竟然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她环顾四周，目光犹如寒冰般凌厉，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难道都把哀家当成死人不成？还不快照哀家说的做！”

“娘娘息怒，”李嬷嬷连忙上前打圆场，语气委婉却带着提醒，“娘娘是陛下亲自恩准出宫的，如今在王府内行此惩戒，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有人会说娘娘擅权，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这话倒是点醒了众人，几个侍卫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想要捉拿杨侧妃和邢哥儿。

“住手。”诚王突然拧眉，沉声喝道。

“怎么？都到这般地步了，你还是要护着这妾室和孽种？”丽贵太妃怒目圆睁，满脸怒气地质问道，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母妃，此事与她母子无关，策哥儿是失足落水，还请母妃莫要迁怒他人。”诚王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中的不耐却越发明显。

“你真当哀家聋了、瞎了不成？自哀家进这府门，下人们的风言风语，哀家听得一清二楚！如今证人死了，你便想这般草草了事，瞒天过海吗？”丽贵太妃厉声反驳。

诚王脸色愈发阴沉，沉默片刻后，终是缓缓开口：“来人，按贵太妃说的做。”

杨侧妃惊恐万分，拼命挣扎着，口中不停地哭喊，声音凄厉。

“父王……父王……儿臣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母亲吧……”邢哥儿也被吓得大哭，拉着母亲的衣角，无助地哀求着。

侍卫终究还是强行将母子两人拖拽了下去，殿内只留下他们渐行渐远的哭声与哀求声。

“母妃可还满意了？”诚王缓缓抬起眼眸，望向面前的丽贵太妃，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神中却隐隐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满与无奈。

他微微皱起眉头，接着说道：“时候已然不早，母妃一路奔波，怕是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去吧。”

丽贵太妃听闻此言，不禁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你如今竟是为了那区区一个妾室，就要这般急着赶哀家走吗？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说罢，她猛地一甩衣袖，转身便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愤然离去，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风，也留下满殿的压抑。

诚王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丽贵太妃远去的身影，那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被一抹浓郁的烦闷所笼罩，眉宇之间更是透露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沉重。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此事越发棘手，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