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墙 第100章 着凉

徐妃自然不会就此轻易罢休，只是眼下，还需忍耐，等待时机。

谢锦嫣大婚之期转瞬即至。那日秋高气爽，是个极好的吉日。

秋竹与梅心奉皇后之命，带着一长串捧着各色添妆厚礼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出了宫门，前往许府。凤仪宫内，留下郁金鸢尾仔细照看。

一日下来，诸事顺遂，无波无澜。过了大婚正日，按礼便是三朝回门。谢锦嫣心中感念堂姐恩典，早早便与长远侯世子商定，挑了个宜会亲友的吉日，递了牌子请求入宫觐见。

九月时节的临京城，暑热已大半退去，早晚添了凉意，午间却仍残留着夏末的余威。

前些日子，宸哥儿的百日宴也安然办过，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并未生出什么枝节，倒让锦姝心中那根弦稍稍松了几分。

后宫向来严禁外男随意踏入，今日凑巧，锦姝正在乾清宫陪伴圣驾。听闻长远侯世子携新婚夫人递了牌子请求觐见，姜止樾便吩咐进来。

“陛下，娘娘，长远侯世子与其夫人在殿外候着了。”康意得了外头小太监的禀报，快步进来回话。

彼时，姜止樾正将宸哥儿举得高高的，逗得小家伙挥舞着小手，惹得他发笑。

锦姝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闻言抬起眼眸，“嫣姐儿来得倒快，我不过一炷香前才得的信。”

康意忙道：“回娘娘，世子与夫人已在宫门外候了约莫两刻钟了。”

姜止樾闻言，这才将咯咯笑的宸哥儿小心交还给一旁的奶娘，整理了一下袖口，朗声道：“宣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殿中，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锦姝笑着让他们起身，仔细打量着谢锦嫣，只见她容光焕发，婚后似过得不错。

谢锦嫣又亲自呈上备好的礼物，多是些宫外时新的精巧玩物，虽不贵重，却是一片赤诚心意。

说了些体己话，锦姝还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出宫去了。

待二人离去，姜止樾重新抱起凑过来的宸哥儿，捏了捏他的小手，对锦姝笑道：“我瞧着你那堂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桩婚事，看来是极合心意的。”

锦姝望着殿门方向，眉眼柔和：“总归是嫁了心仪之人。我瞧着那世子待她也周到。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听到好消息了。”

……

九月虽残留暑气，但早晚凉意已甚。

这日锦姝醒得比平日早些。她坐起身，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喉咙也干涩发痒。

她拨开床帐，对着外间轻声唤道，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秋竹。”

秋竹应声而入，见锦姝拥被而坐，脸色不如平日红润，眉头立刻蹙起：“娘娘，您这声音……听着像是伤风了？可是夜里着了凉？”

锦姝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四肢也有些乏力，声音懒懒的：“许是吧，身上不大爽利。等会去请陈太医来瞧瞧。”

“是。”秋竹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床榻边那扇半开的窗户。

昨夜入睡前，她明明记得娘娘嫌闷，让留了条缝透气，可此刻那窗户却是半开着的，清晨的凉风正丝丝缕缕地灌进来。

她脸色一沉，转身朝外间道：“昨夜是谁当值守夜？进来回话。”

很快，一个宫女垂着头快步进来，福身行礼：“娘娘，秋竹姐姐。”

秋竹直接问道：“昨夜这窗户，是你开的？还是没关严实？”

那宫女抬起头，脸上带着惶恐，却十分肯定地摇头：“昨夜是奴婢当值，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娘娘睡下后，奴婢按娘娘的吩咐，只将窗户留了一指宽的缝隙透气，后来起风了，奴婢怕娘娘着凉，子时三刻还特意起身检查过，将那缝隙又掩小了些，绝没有开这般大。”

秋竹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宫女并非上次当值那个，为人也算老实仔细，不像会说谎。

一旁的梅心也觉出不对劲，低声嘀咕：“这就奇了……一次或许是疏忽，两次都这样……”

锦姝的目光也落在那扇半开的窗户上，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影子。

她看了片刻，眸色微沉，对秋竹道：“秋竹，待会你亲自出去，绕着寝殿外墙仔细查看一番。一次两次说是巧合，我却是不信。”

秋竹神色一凛，立刻应道：“哎，娘娘，您先洗漱更衣，奴婢这就让顺禄去太医院请陈太医。”

锦姝“嗯”了一声，由着宫女们伺候起身。早膳用得不香，只略进了半碗燕窝粥便搁下了。

不多时，秋竹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困惑与一丝凝重。

她走到锦姝跟前，低声道：“娘娘，奴婢在外头仔仔细细查过了，寝殿四周墙根、窗台、屋檐，都看了个遍，连片可疑的落叶、半个奇怪的脚印都没发现。窗户的插销、窗纸也都完好无损，不像是有人从外头动过手脚的样子。”

锦姝闻言，眼中疑虑更深：“果真什么都没有？”

“奴婢怕自己看漏，前后查看了三遍，确实没有异样。”

她看着锦姝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安更甚，提议道，“娘娘，这几日……不如让奴婢来为您守夜？奴婢警醒些，若再有什么动静，也能立刻察觉。”

锦姝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也罢，你有这份心，便辛苦你几日。既如此，你便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梅心她们伺候。”

正说着，锦姝又觉得鼻尖发痒，忍不住掩口轻轻打了个喷嚏，身上寒意似乎更重了些。

“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娘娘身子不适，竟不知多拿件衣裳来！”

秋竹见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忙不迭地转身进内室，取了一件加厚的软绒披风出来，仔细为锦姝披上，口中自责，“也是奴婢疏忽了，该早些想到的。”

锦姝拢了拢披风，微微颔首。

秋竹这才福身退下，去吩咐顺禄速请太医。

殿内安静下来，梅心看着锦姝微蹙的眉头和略带病容的脸色，心中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她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惶恐：“娘娘……这事，会不会……会不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然怎会如此蹊跷……”

“住口！” 锦姝蓦地出声打断，“宫闱重地，天子脚下，岂容此等怪力乱神之语？再敢胡言，便自己去领罚！”

梅心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跪下：“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奴婢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锦姝见她吓得脸色发白，缓了缓语气：“起来吧。记住，这等话，在我这里说说便罢，若传到外头，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下不为例。”

“是，是，谢娘娘开恩。”

一旁的郁金出声道：“娘娘凤体尊贵，自有天佑，寻常邪祟岂敢近身？奴婢倒觉得，这世上人心，有时比鬼怪更可怖。怕是有人见不得娘娘安生，暗中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想搅得娘娘心神不宁。”

“好了，”锦姝抬手止住她们的话头，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是与不是，等秋竹查清楚再说。眼下先顾着太医吧。”

她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喉咙越发不舒服。

梅心频频望向殿外，焦急道：“陈太医怎么还没来？顺禄也是，办事越来越拖沓了，娘娘的身子可耽搁不起！”

正说着，便见顺禄引着陈太医脚步匆匆地进来了。两人额上都带着薄汗，显然是一路快走。

陈太医顾不得喘息匀称，上前便行礼请安。

礼毕，陈太医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为锦姝请脉。他指尖搭上腕间，凝神细察了片刻，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松开，长长舒了口气。

“启禀娘娘，”陈太医收回手，恭声道，“娘娘脉象浮紧，舌苔薄白，乃是外感风寒之象，邪气尚在肌表，并未入里。想来是近日天气转凉，早晚温差大，不慎着了凉。并无大碍，老臣这就为娘娘开一剂方子，按时服用，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顺禄在一旁听着，也松了口气。他得了秋竹的吩咐，以为皇后娘娘有什么急症，一路心急火燎，原来只是寻常风寒。

锦姝微微颔首：“有劳陈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