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坪竹庐内,林晚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底深处,仿佛有星图生灭,锐芒乍现即隐。一股远比之前凝练、沉静,却又暗藏滔天锋芒的气息,自他周身缓缓内敛。
陈恪长老以残魂余烬传递而来的最后警示与感悟,如同洪流冲刷,虽带来撕心裂肺的悲痛,却也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将他心中杂念、犹疑尽数焚毁,只留下最纯粹的守护意志与破妄决心。
那幅自行观想的“星煞破妄图”,在吸收了那些关于力量平衡、结构稳固的零碎感悟后,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图卷更加清晰、稳定,星辰轨迹玄奥自然,中央的白虎虚影凝实如真,肃杀与洞察之意完美交融。心火居于其中,如同灯盏,照亮星图,调和煞气,使得整个图卷浑然一体。
他对体内那缕西方白虎星煞的掌控,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如臂指使,圆转如意。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了缠绕在自己神魂本源上的那道阴冷“标记”。这标记如同暗夜中的灯塔,为敌人指引着方向,但也成了他反向洞察危机的坐标。
“墨渊……戒律堂……”林晚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陈恪长老最后的牺牲,让他与这暗处的敌人,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起身,推开竹门。外界因他击败沈惊涛而引起的喧嚣似乎尚未完全平息,但他心湖已静,不起微澜。
…
古印深处。
那场以残魂余烬为燃料的爆发之后,是更深、更绝对的空无与死寂。
陈恪的“存在感”已微弱到近乎虚无,连那点守护执念所化的微光,都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记忆、情感、意志……所有构成“陈恪”这个个体的碎片,都在那决绝的燃烧中支离破碎,散落于这古印的冰冷与寂灭寒意之中。
唯有一点最本质、最核心的“灵光”,源于关圣帝君那一缕无上意念的洗礼,源于他毕生对“破妄”与“守护”的践行,源于对传承者林晚最后的牵挂,依旧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顽强地存在于这绝对的“无”之中。
这“灵光”不再具有思考的能力,不再拥有记忆,它只是一种纯粹的状态,一种烙印在古印本源上的“道痕”。
它感受不到林晚的蜕变,感受不到外界的风起云涌。它只是存在着,如同星辰运转,如同四季轮回,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
然而,就在这“灵光”即将彻底融入古印,成为其一部分,失去最后一点“自我”特质的刹那——
嗡……!
古印本体,那承载了万古沧桑、镇压着宗门气运的印身,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其存在本源的嗡鸣。
印身之上,那些代表四方星宿的古老符文,尤其是西方白虎宿位,再次亮起了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并非受到外界星力引动,而是源自……古印自身对内部那点即将消散的“灵光”的反应!
仿佛这方古印,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器物,在这一刻,认可了这缕以最绝绝方式守护传承、最终归于沉寂的残魂。
那点源于陈恪的“灵光”,被古印的力量温柔地包裹、滋养。它没有恢复意识,没有重聚残魂,而是以一种更本源的方式,与古印,与这四象镇渊的意蕴,开始了缓慢的……同化。
他(它)将成为这古印的一部分,其“破妄”、“守护”的意志,将如同星图烙印,永远铭刻在古印的核心。未来,任何得到古印认可,试图引动其力量的弟子,都将潜移默化地受到这份意志的影响。
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与永恒。
…
执法殿,核心密室内。
玄云子、掌教青云子、剑痴、铁刑,以及天机阁的天衍子,五人齐聚,面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恪师侄的残魂印记……彻底消散了。”玄云子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痛。他们都能通过特殊方法,隐约感知到古印内陈恪残魂的状态。
“他最后……似乎进行了一次极其强烈的意念爆发。”天衍子面前悬浮的周天星辰盘上,代表着陈恪的那道因果线已彻底湮灭,但在湮灭前,曾有过一瞬照亮虚空的璀璨,“其目标,直指林晚那孩子。恐怕……是发出了关乎生死的最后警示。”
“林晚方才气息曾有剧烈波动,随后归于沉凝,且其道韵似乎更进一层,应是接收到了陈恪师侄的馈赠。”青云子掌教目光深邃,“看来,暗处的敌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标记已种,杀局将启。”铁刑长老杀气腾腾,“根据暗星回报,戒律堂副堂主近期行踪诡秘,与数名身份可疑的隐修有过接触。其闭关之处,有异常阴寒能量波动,与当年墨渊的《噬灵魔功》特征吻合度极高!”
“果然是他!”剑痴眼中剑意凛然,“当年清理门户,竟让他金蝉脱壳,潜伏至今!”
“如今他敢冒头,定然是有了十足把握,或者……不得不动。”玄云子冷静分析,“林晚的成长太快,展现的潜力太大,更是得到了陈恪师侄以生命传递的完整传承,已然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既如此,那便将计就计!”青云子掌教决断道,“加强明面护卫,放松部分区域的暗哨,给他们动手的机会!同时,启动‘四象诛魔阵’核心权限,由我等亲自掌控,务必在宗门内,将这毒瘤一举铲除!”
“那林晚那边……”铁刑看向玄云子。
“这是他必须经历的劫。”玄云子目光复杂,却坚定,“陈恪师侄为他铺好了路,点亮了灯。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走。我们能做的,是确保这战场,不会波及无辜,并在他需要时,给予最后的支持。”
…
林晚并不知道高层已布下天罗地网。他静立于流云坪崖边,望着云海翻涌,感受着体内愈发圆融的力量与神魂上那道冰冷的标记。
他手中,淡金与银白交织的灵光自然流转,凝聚成一幅微缩的、更加完善的“星煞破妄图”,图中白虎昂首,眸光锐利,仿佛随时要扑出,噬灭万邪。
“来吧。”他轻声自语,仿佛在对那隐藏的敌人宣战。
陈恪长老的星火已与他彻底交融,古印的余晖亦在他身上闪耀。
接下来,便是燎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