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负手立于擂台之上,青衫磊落,气息如出鞘之剑,凌厉逼人。他并未急于出手,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淡淡的欣赏。
“林师弟,你之前几场比试,我看了。”韩枫开口,声音清越,“眼力之准,时机之妙,炼气四层中,你当属翘楚。可惜,修为是硬道理。”
林晚神色不变,拱手道:“韩师兄修为高深,剑法通玄,师弟佩服。然,既上此台,便当尽力一战。”
“好!”韩枫眼中精光一闪,“那便让我看看,你的‘眼力’,能否跟上我的‘流云’!”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流云第一式,云起!”
嗤——!
一道凝练如丝、飘忽不定的淡青色剑气,如同清晨山间初升的薄雾,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射向林晚!剑气轨迹变幻莫测,仿佛随时会散开,又仿佛会凝聚于一点,令人难以捉摸!
台下响起一片低呼。韩枫一出手便是“流云剑诀”的精妙招式,显然并未因林晚修为低而轻视。
面对这缥缈一剑,林晚瞳孔微缩,识海中那盏心灯虚影光芒流转,“破妄”意蕴催发到极致!在他眼中,那看似变幻莫测的剑气,其核心灵力流转的轨迹、力量凝聚的节点,以及那隐藏在后招的几种变化可能,都如同抽丝剥茧般,变得清晰起来!
他脚下步伐不动,身体却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晃动,如同风中细柳。就在那淡青剑气即将及体的瞬间,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淡金光芒微闪,并非硬接,而是如同未卜先知般,精准地点向了剑气侧面某个力量流转的薄弱衔接处!
“截脉指!”
噗!
一声轻响,那缥缈凌厉的淡青剑气,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微微一颤,随即灵力结构失衡,当空溃散成点点青芒!
“哦?”韩枫眼中讶色更浓。他这一剑虽未尽全力,但也绝非寻常炼气四层能如此轻描淡写破去的。这林晚的眼力与应对,果然不凡!
“有点意思!再看第二式,云涌!”
韩枫剑指再变,周身气息陡然攀升!霎时间,擂台上剑气纵横!不再是单一一道,而是化作七八道淡青剑影,如同潮水般从不同方向涌向林晚,剑势连绵,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流云剑诀,重在一个“变”字,剑势如云,聚散无常,让人防不胜防!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都认为林晚此番定然难以抵挡。
然而,林晚立于剑影中心,眼神依旧清明。心火照耀之下,那七八道看似毫无规律的剑影,其力量强弱、虚实变化、乃至彼此间的呼应联系,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张清晰的“网”!
他动了!
身形不再局限于细微晃动,而是如同游鱼般在剑影的缝隙间穿梭!他的动作依旧简洁,每一次侧身、每一次踏步,都妙到毫巅地避开剑锋的最强点,同时双手或指或掌,总能精准地拍击在剑影力量流转的关键节点上!
“噗!噗!噗!”
闷响连连!
那汹涌如潮的剑影,竟被他以这种看似笨拙、实则精准无比的方式,一一拍散、引偏!他整个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始终屹立不倒!
“这……这是什么身法?!”
“不像身法!他好像……能看穿韩师兄的剑势?!”
台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韩枫眉头微蹙,攻势不停。
“云卷!”“云舒!”“云裂!”
流云剑诀后续招式连绵不绝,剑势时而轻柔缠绵,时而狂暴凌厉,变幻万端。擂台上青影闪烁,剑气嘶鸣,将林晚的身影完全淹没。
然而,无论剑势如何变化,林晚总能在那密不透风的攻击中找到一丝缝隙,以最小的动作,最精准的打击,堪堪化解危机。他的额头已见汗,呼吸也略微急促,显然心神消耗巨大,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在这种高强度的压迫下,他对“破妄”意蕴的运用越发纯熟,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细。那缕心火暖流在体内奔腾,仿佛也在被这场战斗淬炼着。
高台上,那位内门青年修士已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的林晚,口中喃喃:“不是身法,是……洞察!绝对的洞察力!此子神魂感知竟如此敏锐?不对……更像是某种……直指本质的‘真知’?”
他身为内门精英,见识远超外门弟子,隐隐感觉到了林晚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意蕴。
久攻不下,韩枫脸上也收起了最后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没想到,一个炼气四层的弟子,竟能在他流云剑诀下支撑如此之久,且方式如此诡异!
“林师弟,你确实让我惊讶。”韩枫身形一顿,漫天剑影骤然收敛,他缓缓抬起了一直未曾出鞘的长剑,“接下来这一剑,乃流云剑诀杀招——云龙一现!小心了!”
嗡——!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韩枫周身气势暴涨,炼气六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剑身!剑尖之处,一点极致的青芒凝聚,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吞噬了进去!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撕裂云霄的剑意,锁定林晚!
这一剑,已超越了一般炼气期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势”的边缘!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剑的恐怖!
林晚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在这一剑面前,他之前所有对破绽的洞察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纯粹力量的碾压,是境界的差距!
躲不开!挡不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识海中,那盏青铜心灯虚影,仿佛感受到了宿主面临的绝境,灯焰猛地一跳!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磅礴的意蕴轰然爆发!
同时,远在主峰镇岳殿前,那方沉寂的四象镇渊印,其上淡金火纹再次流转,一股微弱的波动,跨越空间,与林晚识海中的心灯产生了共鸣!
“守…护…破…妄…”
那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再次响彻林晚心神!
刹那间,林晚福至心灵!
他不再去捕捉那无法捕捉的剑招破绽,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全部的心火之力,凝聚于双眼!
他要用这心火,去“照见”这一剑的本质!去“看穿”那力量碾压之下,唯一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淡金色的光芒自他眼底深处亮起,眼前的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色彩与形态,只剩下最本质的能量流动与法则轨迹!
他“看”到了!
那凝聚到极致的青芒之中,并非完美无瑕!因其力量过于凝聚,反而在剑意与韩枫自身神识的连接处,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不谐与震荡!
就是那里!
林晚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的举动——他不退反进,将体内所有灵力,连同那缕心火暖流,尽数灌注于右拳之上,拳面泛起淡金光芒,如同飞蛾扑火般,悍然砸向了那一点“不谐”之处!
他竟是要以炼气四层之躯,硬撼流云杀招!
“找死!”台下有人失声惊呼。
韩枫也没料到林晚会如此选择,剑势已发,无法收回!
轰——!!!!
拳剑相交!
恐怖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炸开,擂台地面的青石板寸寸碎裂,烟尘弥漫!
一道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光幕之上,软软滑落——正是林晚!
而韩枫,虽依旧持剑站立,但脸色却是一片煞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那凝聚的“云龙一现”剑势竟被硬生生打断,反噬之力让他也极不好受!
烟尘缓缓散去。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擂台边缘,那个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最终无力倒下的少年。
他败了。
但他是在硬接了韩枫全力杀招之后,才败的!
而且,他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拳,竟真的撼动了那看似不可抵挡的“云龙一现”!
虽败,犹荣!
裁判执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宣布道:“韩枫,胜!”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昏迷过去的少年身上。
高台上,那位内门青年修士眼中精光爆射,再无丝毫平静。
“洞察本质,以弱击强,心志如铁……此子,我内门要定了!”
他身形一动,便已出现在擂台之上,来到林晚身边,探查其伤势。
而无人察觉,在林晚昏迷的前一刻,他眉心那点淡金印记,与主峰的古印,同时闪过一抹微光。
心火传承,于绝境中,再次完成了某种无声的传递与印证。
林晚的道,在败北中,反而迈出了更为坚实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