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来得急且猛。豆大的雨点砸在茂密的阔叶上,噼啪作响,汇聚成溪流,冲刷着山林间的污浊与血迹。陈恪藏身于一株巨大的榕树气根形成的天然树洞中,气息与周围潮湿的草木融为一体,听着洞外哗啦啦的雨声,默默运转功法,恢复着连日奔逃与厮杀带来的疲惫。
三名万寂深渊魔修的储物袋并无太多惊喜,除了一些阴损的魔道材料和灵石,便只有那面损坏的蛊盘有些价值。陈恪将其小心收起,或许日后能从中窥得一丝万寂深渊追踪手段的奥秘。
雨势渐小,化作淅淅沥沥的绵密雨丝。陈恪正准备离开树洞,继续向南深入,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动静——并非妖兽,也非魔修,而是……人声,夹杂着焦急与恐慌。
他眉头微蹙,悄然将神识蔓延过去。
只见数里外的一处山谷洼地,坐落着一个小型巫寨。寨子以竹木搭建,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多处竹楼倒塌,地面上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与尚未干涸的血迹。几十名身着南疆特有服饰的寨民,正围拢在一起,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中心处,一名身着彩色巫袍、脸上涂抹着油彩的老祭司,正对着躺在地上的一名少女念念有词,手中挥舞着骨杖,道道黯淡的巫力注入少女体内。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姣好,此刻却脸色青黑,嘴唇发紫,胸口一道狰狞的爪痕不断渗出黑血,散发着淡淡的死寂之气,与万寂深渊魔修的气息同源,但更为驳杂、暴戾。
“是中了被死寂魔气侵蚀的妖兽之毒?”陈恪心中明了。看来这处巫寨不久前遭受了袭击,而袭击者很可能与万寂深渊有关,或是被其魔气污染的妖兽。
老祭司的巫力似乎只能勉强延缓毒素蔓延,无法根除。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周围寨民的哭声也越发绝望。
陈恪并非滥好人,但眼见此景,心中微动。一来,他对万寂深渊深恶痛绝,若能救人,顺手为之。二来,这些本地巫寨常年生活于此,或许对南疆深处的隐秘有所了解,可能打探到关于最后碎片或特殊之地的消息。
他略一沉吟,便有了决断。
身形一晃,他已出现在巫寨边缘。他的出现悄无声息,直到靠近人群,才被几名警惕的寨民发现。
“什么人?!”几名手持简陋骨矛的壮汉立刻围了上来,眼神警惕而恐惧。陈恪虽然收敛了气息,但那历经杀戮沉淀下的无形威压,依旧让这些普通寨民感到窒息。
“路过之人,见此地有难,特来一看。”陈恪语气平静,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中央那垂死的少女身上。
那老祭司也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看向陈恪,感受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尤其是其身上隐隐传来的、一种令他都感到心悸的凌厉意蕴,心中一震,连忙示意寨民退下,颤声道:“这位……上师,可能救我这孙女性命?”他用的是南疆古语,陈恪神识强大,略一分辨便明其意。
陈恪走上前,蹲下身,指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光芒,轻轻点在那少女胸口的爪痕上。他没有动用太多力量,只是引动了一丝“破妄”意蕴,探入其体内。
果然,一股顽固的死寂魔毒正盘踞在其心脉附近,不断侵蚀生机。老祭司的巫力如同隔靴搔痒,根本无法触及核心。
“能救。”陈恪言简意赅。
在老祭司和寨民们惊喜交加的目光中,陈恪并指如刀,暗金光芒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沿着那魔毒侵蚀的脉络轻轻一划!
“嗤……”
一股黑烟自少女伤口处冒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那盘踞的魔毒,在“破妄”之力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其存在的根基被直接“斩断”,迅速消融、净化!
少女闷哼一声,青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活了!阿妹活了!”
“多谢上师!多谢上师救命之恩!”
寨民们顿时欢呼雀跃,纷纷跪地叩拜,看向陈恪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老祭司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陈恪深深一拜:“老朽乌坎,代表黑石寨,谢过上师活命之恩!上师若有所需,黑石寨必倾力相报!”
陈恪虚扶一下,淡淡道:“举手之劳。袭击你们的是何物?”
乌坎祭司脸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是……是一头被黑雾污染的‘山魈王’!原本只是山林精怪,前几日不知为何,变得狂暴无比,周身缠绕着令人厌恶的黑气,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寨中勇士死伤惨重才将其击退,但阿妹却中了它的毒爪……”
黑雾污染?山魈王?陈恪目光微闪,这描述与万寂深渊的手段极其相似。他们似乎在驱策或污染南疆的生灵,目的何在?是为了搜寻碎片,还是另有图谋?
“你们可知,南疆深处,有何地星辰之力异常浓郁?或者,有无关于‘青铜碎片’、‘古老星图’之类的传说?”陈恪直接问道。
乌坎祭司闻言,沉思片刻,忽然道:“星辰之力浓郁之地……老朽曾听祖辈提起过,在‘十万大山’最深处的‘葬星谷’,传闻是远古星辰坠落之地,终年星辉不散,极其神异,但也危险万分,是我南疆各族禁地之一。”
葬星谷?陈恪心中一动,这名字与星辰相关,或许就是星桥图指引的终点,或是最后碎片的藏匿之处!
“至于青铜碎片或星图……”乌坎祭司摇了摇头,“老朽未曾听闻。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用兽皮小心翼翼包裹的东西,递给陈恪,“这是祖上传下的一角残图,材质非皮非帛,坚硬异常,上面刻画的纹路也与星辰有关,但寨中无人能解。或许对上师有用?”
陈恪接过兽皮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古铜色金属片,触手冰凉沉重,上面刻画着一些断续的、与周天星桥图中部分区域隐约相似的符文!
这并非青铜碎片,但绝对与星图有关!很可能是一份古老的、关于葬星谷内部路径,或者星辰之力汇聚点的指引残图!
“此物对我确有用途。”陈恪也不客气,收起残图,又取出几瓶得自瑶光长老的、适合筑基及炼气期修士使用的固本培元丹药,递给乌坎祭司,“这些丹药,可助寨中伤员恢复,也算交换此图。”
乌坎祭司感知到丹药中充沛的灵气,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就在这时,陈恪怀中那三合一铜印,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指向正是南方那所谓的“十万大山”深处!与乌坎祭司所说的“葬星谷”方向一致!
线索已然明确!
陈恪不再停留,对乌坎祭司微微颔首:“多谢告知。此地不宜久留,那污染山魈的黑雾恐有蹊跷,你们最好早做防范。”
说罢,不待对方回应,身形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融入蒙蒙雨幕之中,消失不见。
乌坎祭司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最终对着南方十万大山的方向,虔诚地行了一个古老的巫族礼节。
雨依旧在下,清洗着南疆的污秽。陈恪的身影在雨林中穿梭,目标明确——葬星谷!
最后一块碎片,星桥起点,或许还有万寂深渊的阴谋,都将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