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依旧宁静,但陈恪的心境与修行,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晨练的“降魔杵”拳法,招式未变,意蕴却天差地别。以往,他需调动全部心神,引导那缕微弱气息去对抗、去驱散经脉中无孔不入的阴寒煞气,拳架沉重而滞涩。如今,他心念微动,拳势展开,体内那丝暗红色的煞气竟也随着气息一同流转!
这煞气不再仅仅是需要抵御的“外敌”,反而成了他力量的一部分。它赋予拳锋一种隐晦的凌厉,挥动间,空气中竟发出细微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嗤响。旁边一株碗口粗的紫竹,被他无意间带过的拳风扫中,竹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光滑如镜的切痕!
陈恪收拳而立,看着那切痕,心中并无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明悟。力量确实增强了,但这力量如同附骨之蛆,带着天然的破坏欲。他必须时刻以《金刚经》义理为纲,以胸中净元珠的祥和之力为缰,小心翼翼地驾驭,才能保证这丝煞气不为反噬。
诵经依旧是每日功课,但意义更深。他不再仅仅将经文视为压制刀灵的咒语,而是真正去体悟其“降伏其心”的真意。当他沉浸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境界时,能清晰地“看”到识海中,那层淡金色的佛光网络如何与暗红色的刀灵血影相互纠缠、彼此消长。佛光网络并非一味压制,更像是在不断地“打磨”和“淬炼”那血影中的凶戾杂质。
这个过程缓慢至极,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稍有杂念,佛光便会波动,煞气立刻蠢蠢欲动,试图挣脱束缚。好几次在深夜入定中,他几乎再次被血色的杀意吞噬,全靠净元珠及时爆发的暖流与慧明大师偶尔隔空传来的一缕清音,才将他从悬崖边拉回。
慧明大师不再传授他新的拳法或经文,而是开始指点他一些更精微的操控法门。
“煞气亦是能量,关键在于‘心’如何用之。”一日,大师在陈恪演示完对煞气的初步引导后,缓缓道,“你可尝试,将其凝聚于指尖。”
陈恪依言而行,集中精神,引导经脉中那丝暗红气流汇向右手食指。过程极其艰难,那气流桀骜不驯,如同操控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指尖微微颤抖。
终于,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芒刺,在他指尖凝聚成形,长约半寸,微微吞吐不定。一股锐利无比、仿佛能洞穿金石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周围的紫竹都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竹叶无风自动。
然而,维持这芒刺不过三息,陈恪便感到心神一阵剧烈消耗,眉心被束缚的刀灵也发出了躁动的低吼,那芒刺随即溃散。
“操控由心,收发自如,方是正道。而非被其操控,沦为力量的奴隶。”慧明大师告诫道,“你如今仅是初步引煞入体,距真正驾驭,尚有万里之遥。切记,不可贪功冒进。”
陈恪恭敬应下。他深知其中利害。
除了修行,他也开始更深入地了解自己体内的“房客”。通过内视与感应,他模糊地感知到,那暗红色的刀灵血影,其核心并非单纯的混乱与杀戮,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兵器本身的“锋锐”与“破甲”的意念特性。这或许是其能被引导、甚至未来可能被“炼化”的基础。
这一日,他正在尝试将一丝煞气均匀附着于砍柴的柴刀上,以期更省力地劈砍坚硬的竹根,慧明大师将他唤至身前。
“你于此地修行,已稳固根基,初步摸索到引煞之法。然闭门造车,终非长久之计。”慧明大师看着他,目光深邃,“世间修行,并非唯有山中静坐一途。红尘历练,于因果中明心见性,亦是大道。”
陈恪心中一动:“大师的意思是?”
“你可下山一段时日。”慧明大师道,“并非让你回归俗世生活,而是以修行者之眼,重观世间。体会人间百态,印证所学佛法,磨砺驾驭煞气之心境。此外……”
大师顿了顿:“赵刚此人,心术不正,觊觎煞气,留之外界,终是祸患。你既已初步拥有自保之力,或可主动探寻其踪迹。若能化解此段因果,于你修行,亦是一大助益。”
下山?主动去寻找赵刚?
陈恪怔住了。他体内的力量尚未纯熟,此刻下山,无疑风险极大。但大师所言非虚,一直躲在山中,固然安全,却也失去了在动态中锤炼心性的机会。而且,赵刚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咬来,主动出击,或许能掌握一丝先机。
他沉吟片刻,想起王胖子和大刘惊恐的眼神,想起赵刚那贪婪阴鸷的面孔,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冷冽的锋芒。那丝盘踞在经脉中的暗红煞气,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战意,微微躁动起来。
“弟子,遵命。”
他需要一把更称手的“刀”,不仅仅是柴刀。更需要主动踏入那风雨之中,去面对,去解决。
山外的世界,以及潜藏在其中的敌人,等待着他的归来。而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猎物。